而關靳封正是任務成功與否的關鍵,至於查緝亂黨,那叫順便,成也好、敗也罷,無關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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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蠍散的毒性又猛又烈,關靳封服下解藥後,熱得差點連頭髮都冒出火花,幸虧冰涼的溪水稍微退了些火,否則,他真要自燃起來了。
「還以為死定了。」鬆口氣,他覺得光泡水不過癮,索性脫光衣服,整個人潛入溪裡,浸它個透心涼。
約莫半個時辰後,盤踞心頭的烈火終於消去,他欣喜地長嘯一聲,躍出水面。
逃出生天的喜悅讓他開心地忘了警戒,直到一記疑惑聲起。
「好熟悉的景象。」是岳妗粼。她依著劉伯溫的指示來到溪邊,欲尋那位……算是害她遇險,也是救她一命的男子。
不意卻撞著了一名裸男衝出水面。難忍好奇,她探頭張望,先是看到一雙筆直修長的腿,然後……一幕熟悉到她幾乎可以說出何年何月何日何時、她在何地亦曾見過的同樣畫面,浮上心頭。
毫無預警地,一股強烈激流在體內奔竄,她幾乎是目不轉晴地瞪著「他」。
關靳封聽見她的聲音,內力頓洩,筆直栽進水裡。
「啊!」她大吃一驚,忙奔過去想扶人。「你還好吧?」
他一點都不好。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他們每回面對面都要在他光著屁股的時候?
想想,他們自第一回在林中初遇至今,也有數月了,他就算不是時時刻刻跟在她身邊,也是每日必出現。
她從來沒發現他過……該說他隱匿的功夫十足到家,除非他願意,否則別人休想察覺他的尾隨。
偏偏……偏偏每回他脫光衣服,警戒心降低時,她必定出現,然後……撞見他的裸體,讓他窘到想鑽地洞。
他幾乎敢用腦袋來打賭,她不一定認得他的臉,但絕對知道他的身子長啥兒德行。
老天一定是故意在整他,要不,哪會在他極欲抹平前樁糗事前,再增一件;讓他永遠也別想在地面前抬起頭來?
「這位公子,你沒事吧?」岳妗粼已走到溪邊。「如果沒淹死,回一聲好嗎?」當然,如果掛點就不必回了,因為她怕鬼。
關靳封自然不會回,回了,讓她記住他,往後他還要不要做人?
萬一、假設、不幸,她是個守不住秘密的女人,將他赤裸著身體的事到處說,不必人家將他誤認為登徒子打死,他自己會先去買條繩子上吊自殺。
絕對不能讓她看見他的臉,所以——
故技重施。他隔水彈出一記指風,點了她的穴道。
岳妗粼在第二度瞥見「美男出浴」的同時,當場又被點昏。
關靳封又躲在水裡等了半晌,不聞她的聲音。「應該有點到吧?」
在確定她昏睡後,他方手忙腳亂地爬起來,找齊衣服穿上,順便服下那第二顆白色解毒丹。
「好險。」穿妥衣服,他鬆口氣,立定她身畔。「現在該怎麼辦?」
他實在沒臉見她,又不能將她留下,還是……無聲無息將她送回岳家?
驀然想起那支蝴蝶鏢,真是作夢也想不到岳夫人竟是名武林高手;她會不會就是那位武林第一美人,莊夢蝶?
她用的武器像、身手也像,獨獨臉蛋不像。
一個人的五官雖然會隨著環境、教育、思想……而有所異變,但基本上,大致的模樣應該是固定的。
但岳夫人,她的眼睛太小、鼻子太扁、嘴巴又大,怎麼看,都沒有半絲美人應備之條件,就算再年輕二十年也一樣。
除非……她易了容,要不就是被毀了容,否則她絕不可能是莊夢蝶。
「可是她的臉又不像有易容過。」再怎麼高明的易容術總有跡可尋,偏偏岳夫人的,他確信是沒有。
那麼就只剩另一個可能性,岳夫人臉上戴的是真正的人皮面具,才能既顯出喜怒表情、又能轉紅化白,教人無從辨別。
殺人取臉,這種事他是聽過,卻沒真正經歷過,想想,把一張死人臉皮剝下來,戴在自己臉上,多噁心啊!
他懷疑怎麼有人敢這樣做,也不怕臉爛了?
不過,如果岳夫人是莊夢蝶,那麼岳妗粼呢?她同樣夠不上美人標準,難不成她不是岳夫人親生?抑或者,她也易容了?
忍不住好奇,他蹲下身,摸了下她的臉。
「放心好了,我女兒沒易容。」一記陰涼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關靳封迅速反應,橫抱起岳妗粼倒退三尺。
「莊夢蝶!」他戒慎地望著岳夫人。
「我已成親,夫家姓岳,所以請你叫我岳夫人。」她這番話等於間接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你真的是昔日武林第一美人,莊夢蝶?」這日子是怎麼過的啊?竟能讓一名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在短短十餘年,變成鄙俗村婦一名?
「不敢當。」岳夫人對他伸出手。「請把我女兒還給我。」
「她真的是你女兒?」說實話,關靳封不太相信。第一,岳夫人不像那種對子女呵護備至的娘親,甚至,她待女兒是過分嚴厲的。
其二,她們的五官不太像。雖然都夠不上美女之流,但岳妗粼的臉明顯較岳母更立體了些。
她的眼窩很深,以至,雙瞳雖不甚明亮,模樣卻挺可人,尤其當她笑起來的時候,毫不羞怯地大張著嘴,別有一番爽俐的風格,很是亮眼。
岳夫人沉吟片刻,深吸口氣,歎道:「武林中有位高人,名喚歧山散人,聽過吧?」
「聽過,傳聞他功力不凡,精通醫卜星相,年歲已超過一百八。」
「那是騙人的,他今年頂多一百零八。他是我的曾曾曾曾祖父,這輩子最驕傲的是練就三種曠世奇藥:丑顏丹、美顏丹、還顏丹。顧名思義,一種吃了會讓人變醜,一種吃了則會變美,另一種自是還回本相。」
「而夫人服了丑顏丹?」真教人難以相信,好好一個大美人,幹麼故意將自己弄丑?「不過世上竟有此奇藥,委實令人驚奇。」
「有什麼好驚奇的?一個人活了百來歲,成天無事幹,想不弄些詭異的東西來玩都難。但有一點你說錯了,服丑顏丹的不只是我,妗粼也服了,這種藥吃下去後,會變得多醜,因人而異,所以她的五官才會與我大不相同。」
「原來如此。」關靳封總算懂了。
「我已經把事情都告訴你了,關禁衛,你可以將女兒還給我了吧?我願發誓,與胡惟庸殘黨絕無關係,你要查案儘管查,但請勿將我們一家子牽扯進去。」
關靳封登時呆了。「你怎麼知道……」
「是我告訴岳夫人的。」山徑另一頭轉出一道身影,白髮白髯、出塵脫俗,活脫脫是人間謫仙。正是劉伯溫。
「劉先生。」岳夫人對他長身一揖。「方纔多有得罪。」
「你們認識?」關靳封疑惑的眼在二人身上來回梭巡。
「方纔在小屋裡對了一仗。」劉伯溫笑答。「老夫認出賢侄女的功夫,也相信散人的子孫必不介入朝廷紛爭,因此為岳夫人報了來此的路徑。」
弄了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劉伯溫搞出來的,關靳封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又被整了。
真搞不清楚,姓劉的明明只有那張臉可親,肚子裡藏的儘是虛偽詭計,怎麼多數人都會為其所騙,以為他是個德高望重的賢者,進而尊敬不已?
他暗橫劉伯溫一眼,抱著岳妗粼送回岳夫人懷裡。
「抱歉,小生並無意擄走令嬡,實因任務在身,不便洩漏行蹤,才想找個適當時機,再暗中送回令嬡,不意引起偌大風波,小生萬分抱歉。」
岳夫人想起方纔的危機,也明白關靳封的為難,不置可否地擺擺手。「今夜的事看在劉先生的面子上,就一切作罷。至於關禁衛你,我希望你別再與妗粼糾纏不清了。」
「我……幾時與令嬡糾纏不清了?」他頂多是賞了點甜頭給岳妗粼吃,以防她把他的糗事大肆宣傳。
「如此最好。歧山一派,不與官府打交道。」說完,岳夫人抱著女兒走了。
關靳封呆立月下,良久、良久——
直到劉伯溫一掌輕輕拍回他的神智。「關禁衛也無須憂煩,天涯何處無芳草?」
「誰告訴你,我對岳妗粼是那種想法?」他惱羞成怒。「我暗助她只是……」
「只是什麼?」一雙精明眼兒似笑非笑地盯著他,不吐一語。
關靳封給瞧得臉都要冒出火來。「反正你不會懂啦!」堵嘴不成,還被誤會,真是氣煞他也。
「對於情愛,老夫確實不懂。」劉伯溫撂下最後一句狠話。
關靳封當場爆炸。「劉、伯、溫——」他要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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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岳家成為發財村內唯二兩家地震受災戶後,岳妗粼的生活又陷入一片忙亂中;當然,關靳封被岳夫人勒令不得接近她,以致無法對她伸出援手,亦是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