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妗粼,你跑哪兒去了?」忽地,岳夫人尋人的聲音響起。
岳妗粼忙搗住嘴巴,可不敢讓娘親大人知道,她為了一名小賊又跑進半倒的屋子裡,非被念到耳朵聾掉不可。
「妗粼……啊!」一陣強烈的震盪傳來,岳夫人嚇得放聲大叫。
岳妗粼還來不及反應,轟地一聲巨響,柱場梁倒,半傾的屋子瞬間夷為平地。
岳妗粼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大塊屋樑當頭砸下。
完蛋了。她想。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關靳封一掌轟碎擋路的磚石,身形電轉,來到她身邊,另一掌托住塌下的屋樑。
這趁火打劫的小賊竟救了她!岳妗粼詫異地抬頭,想瞄救命恩人一眼。
關靳封已趕在四目相對前,一指點向她的昏穴。
「呃!」岳妗粼只覺眼前一黑,馬上便倒下了。早知道不能太過信任匪徒,瞧,報應臨身了吧!但可惜,她已無力反抗。
「好險。」關靳封鬆下一口氣,總算沒讓她看清他的真面目,謝天謝地。
不過現在要怎麼辦?逃出去是很簡單,可要拖著她,還有這塊屋樑……
看來,要再隱藏行蹤是不可能了。
唉!他真命苦。
右掌吐力,偌大的屋樑被震成碎層;關靳封另一手環住岳妗粼,沖天而起。
同時,他不忘再出一掌擊向地面破屋,震起碎石泥沙在他倆週身形成一道塵霧,遮住兩人的身形。
能瞞得一人是一人,他可不想洩漏自己的真面目搞得人盡皆知,將來要執行任務會很麻煩。
他自忖行動已經夠快了,即便稱不上電光石火,如鷹飛冤走,也是有的。
偏偏——
「哪兒來的登徒子,放下我的妗粼!」居然被岳夫人發現他的行跡。
關靳封嚇得手一軟,險些將懷中佳人摔落地面。
怎麼可能?一名鄉野村婦居然能看穿他的隱密手法,砍掉他的頭都不信。
但岳夫人的身影卻已追上。「再不放開我女兒,休怪我不客氣了。」
關靳封一張臉藏無可藏,只得邁開大步,拚命地往山林方向逃去;卻忘了,把岳妗粼放下不就得了。
「喂——」岳夫人追不上他,氣得柳眉倒豎。「是你逼我的。」衣袖翻飛,一支暗鏢射向關靳封。
他作夢也想不到,岳夫人竟諳武藝,當下被偷襲個手足無措。
嘟地一聲,鏢刃直入肩膀,他左手登時一麻。
「鏢上有毒。」勉力運勁封住左半身的穴道,他白眼一翻,只覺今晚真是倒霉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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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回到與劉伯溫同住的山上小屋後,關靳封才想起,他幹麼把最不想與之相見的岳妗粼帶回家裡?
不過,已經來不及了。
「關禁衛,你……」劉伯溫看著一身血污的他和他懷中的岳妗粼一眼,半晌,了然一歎。「唉,關禁衛,想你年少有為,要什麼樣的姑娘沒有?何苦學那土匪頭子,強搶民女?」
「誰搶民女了?她是……」要如何解釋?岳妗粼是……剋星吧!每次遇上她,他都會很糗大。
「她是什麼?」劉伯溫故意逗他。
「她是……我在山下救的人。」這樣的說辭應該沒錯。「方纔山下發生地震,一棟民屋倒塌,這姑娘差點被壓到,我順手救了她。」
「剛才地震一事老夫知道,還聽說發財村裡共有兩戶人家房子倒塌,一家姓彭、一家姓岳,都沒什麼大損失,不過就是岳家丟了一個女兒,正準備去告官。」
這老頭兒是妖怪啊!為什麼他人在家中坐,卻啥事兒都知道?
皇上懷疑劉伯溫的忠誠,有意辦他;要讓關靳封來說,皇上根本是畏懼他的能耐。
只是皇上怎不想想,劉伯溫果真上知天文、下通地理,能曉過去未來,修成半仙之體;他要當皇帝還不簡單,何必去為人作嫁,再給自己招來無邊禍患?
皇上是多疑了。所以他這樁探測國師心思的任務也該作個了結——劉伯溫無意於大明江山,無須剷除。
改天得抽個空,寫道折子給皇上;然後,這一件工作結束,他要立刻與劉伯溫分道揚鑣!
他再也不要跟這個妖怪相處下去了,絕不!
「那是他們誤會了,我只是用了一個比較驚世駭俗的方法救下這姑娘,我並未綁架她。」
「驚世駭俗?」劉伯溫輕搖羽扇,緩緩微笑。「是說關禁衛在一般平民百姓面前展現神功,露了行蹤?」
關靳封瞪他一眼,明知故問。不過,這回他是猜錯了。
「我是洩漏行藏了,但可惜並非在一般百姓面前。發現我的是個武林高手。」而他一直被騙了,可惡。
但誰又想得到,一個尖酸刻薄又愛佔人便宜的鄉野村婦居然諳武?
劉伯溫覷了他片刻。「關禁衛中毒了。」
知道這個人不會成為自己下一個目標,關靳封對他的態度也就不再那麼針鋒相對。
「給人射了一鏢。」他說著,轉身,讓劉伯溫看他左肩的鏢傷。
「蝴蝶鏢。」劉伯溫示意他先將岳妗粼送入內室休息。
半晌,兩人重回廳裡,劉伯溫為他拔下蝴蝶鏢,並做簡單的包紮。
之後,他皺著眉。「關禁衛可知,這蝴蝶鏢原為何人所有?」
「武林第一美人,莊夢蝶。」他當然知道,而且他還曉得——「莊夢蝶另有一綽號,女羅剎。」只不知,岳夫人怎會有莊夢蝶的蝴蝶鏢?
可別告訴他,如今的岳夫人,就是二十年前的武林第一美人,他會昏倒;那芳華,也褪色得太快了吧?
「莊夢蝶並不好惹。」
「我見識到了。」所以他的肩膀才會這麼痛,還餵了毒。「請問國師,可知鏢上毒物為何?」那毒挺猛烈的,雖然目前被他用內力暫時壓下,卻不知能壓多久,得盡快施以解毒丹才行。
「赤蠍散。」
偏劉伯溫說了個讓關靳封呆掉的藥名。
「赤蠍散!傳聞只有天山雪蓮可解?」算一算從發財村到天山的路程,縱馬快奔要四天,再花個兩天找雪蓮,差不多六天,然後……中赤蠍散者,最多三天,必然斃命。
所以也不必找了,反正找到藥,他人都掛了,還找來作什麼?
全身的氣力倏然抽光,真想不到他關靳封年紀輕輕就要去見閻王,唉,果然是天妒英才。
「那倒不一定。」峰迴路轉,劉伯溫自懷裡掏出一隻白玉瓶遞給他。「這裡頭有兩顆丹藥,一紅一白,你先服紅的,服下後會渾身發熱,這是排毒現象,你無須擔心,儘管找處水池,藉冷水去熱即可。待得全身燥意排盡,再服下白的,自可化解赤蠍散之毒。」
「真的?」他可以不必死了?好像在作夢。
「老夫生平不打誑語。」不過偶爾會拐拐人。但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小缺點,就不必說了。
「多謝國師。」關靳封接過藥瓶。「我這就去找處水池療毒。」
「屋後那條小溪的水挺清涼的,應該可以用。」
關靳封臉頰頓紅。那條小溪……有著他不堪回首的過往,說實話,他真沒臉再去第二次,不過為了小命,就再勉為其難一次吧!
「我知道了。」他轉身就走。
第四章
關靳封走後,劉伯溫也跟著轉身回屋內,並且進了內室。
岳妗粼還睡在裡頭,她被點了穴,穴道未解前是不會醒的。
依照關靳封的手勁,他點的穴最少得兩個時辰才會自解;但那是指在無人插手的情況下,倘若有人幫忙……
劉伯溫伸指在岳妗粼身上點了下,她立刻清醒。
「你是……」救她的人是這位老先生嗎?感覺不太像耶!
「姑娘若要尋救命恩人,請往屋後小溪去。」
他怎麼知道她要找救命恩人?岳妗粼一臉狐疑地瞪著他。
劉伯溫輕搖羽扇,一派溫和的笑。
那模樣真的是……很仙風道骨,教人無法懷疑他的話。
所以岳妗粼也不知不覺信了。
「不知先生如何稱呼?」
「老夫姓劉。」
「劉先生。」岳妗粼起身,對他拱了拱手。「我找那位公子,其實只想跟他說一句話,命比錢更重要。若非他死賴在我家半倒的屋子裡不走,我們也不必經歷那場危機。」
劉伯溫雙眸一亮,像蓄積著某種笑意。
「老夫相信那位公子會很樂意聽你訓話,你快去吧!」
岳妗粼不知自己說了什麼惹他如此開心,卻曉得她很難拒絕他提出的建議。這位劉先生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氣質,慈祥溫和,稱不上霸道,卻教人不得不敬服。
「那……我走了。」儘管覺得特意去找一名不相熟的男人,對他訓話有些奇怪,但在劉伯溫的殷殷注視下,她還是提起了腳步。待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劉伯溫失笑出聲。「想不到關禁衛費盡心思的結果竟是……哈哈哈……」關靳封一定想不到,這趟任務完全是他夜觀星象,察覺東方高麗國將有巨變,為了奠定大明百年江山,特地奏請皇上派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