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很大方、很大方的提議,只要去過法國留學的人,都知道那兒的生活費有多貴,尤其是學服裝設計。
她家不過是小康,一個小康之家,別說是出國進修,就連負擔她在國內學習也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她大學四年級的學費,還是靠她半工半讀和家庭的供給才勉強完成的。他們在某些地方類似,但在人生際遇上又顯得那麼不一樣,那讓她強烈地感到不公平,卻又無法擺脫自己的命運。
「我真恨你,華逸傑,你明知道我絕對抵擋不住這個誘惑。」恨恨地瞪著她的摯友,杜於優感覺自己好像被出賣;被他對她的瞭解出賣。
「對不起,於優。」他羞愧的道歉。「我昨天想了一整夜,實在想不出辦法,只能求你幫忙。」
說得好聽,他根本是自私,不甘心放棄他的自由。不過換成另外一個角度來看,她又何嘗不自私、不熱愛自由?要不然她也不會對他的提議心動。
「真的只要一年嗎?」她繃著臉問。「一年後我們就能離婚,各自過各自的生活?」
「或許更快。」華逸傑誤以為她是嫌期限太長。「只要我們能說服我老爸,彼此並不合適,我們便能更快離婚,不必等到一年後。」
期限的長短,其實她並不擔心。她擔心的是不知道這一年內要如何跟他相處,仍舊打打鬧鬧?還是……
「好吧,我答應,我答應你的提議。」重重歎一口氣,她算是敗給自己的夢想。
野心、夢想。
兩個好朋友之間的婚姻,竟是建立在這樣的基礎上。
是矛盾,也是無奈。
☆☆☆☆☆☆☆☆☆☆
燠熱的夏風,吹拂著南方的小島。
搖動的樹影,伴著明燦的燈火,將這個人稱「蜜月之島」的度假小島點綴得格外浪漫動人。尤其是到處林立的小木屋,更讓這座小島蒙上了一層熱情的色彩,透過昏黃的燈火,屋外的人不難看見屋內擁吻的身影,吻得難分難解。
「咳咳!」
尷尬的調開視線,杜於優臉上的紅暈,就和遠處海灘燃起的火炬一樣紅透,只不過掩藏在幽影中看不出來。
「我們去海灘走走,你覺得怎麼樣?」佇立在一旁的華逸傑,尷尬程度也不下於她,只不過他的經驗豐富,表現自然沉穩許多。
「好啊,那邊看起來很熱鬧的樣子。」她不自然的微笑,巴不得趕快脫離這令人室息的狀態。
華逸傑跨大腳步,體貼的用手撥開草叢,讓杜於優先過。杜於優低頭快速通過,華逸傑隨後放開草叢,在放手的時候不小心擦到她的肩膀,她立即跳了起來。
「對不起!」他趕緊道歉。
「沒關係。」她頭也不回的走她的路,於是情況變得更尷尬。
詛咒那多事的老頭,沒事為他們安排什麼蜜月!
鬱鬱地往沙灘前進,兩人心裡其實想著同樣一件事——如何面對這尷尬的蜜月。
回想起兩個星期前,他們攜手共同向華老董事長宣佈他們即將結婚的消息。他們親眼看著老人家臉上的表情,由最初的震驚,轉變為無上的喜悅,杜於優甚至還記得他老人家是如何激動地握住她的手,眼眶含淚的說,他早就在等這一天了,並責怪她怎麼讓他一等就是十幾年。
當時她笑得很尷尬,還是華逸傑故意摟住她的肩膀,要他父親別欺侮他未來的老婆,才總算解圍。只不過圍是解了,接下來的問題才令人頭痛,華伯伯竟然堅持要幫他們策劃婚禮。
「我拒絕。」幸好華逸傑的態度夠堅決,才沒釀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婚禮越簡單越好,我不想鬧得全世界都知道。」
簡單的幾句話,就把華伯伯的好意給擋了回去。華伯伯雖然不悅,但在這方面倒是聽從了兒子的話,可卻在另一方面贏回他的勝利。
「蜜月我都幫你們安排好了,你們儘管安心去度假。」
華伯伯笑呵呵的拿出機票和蜜月行程,不由分說便把他們踢到這浪漫的南方小島來,強迫他們陷入這令人尷尬的狀況。
來這座小島度假的男女,不是夫妻就是情人,再不濟也是相約偷情,從來沒有人像他們一樣,純粹只是來「參觀」。
「別走那麼快,當心跌倒。」無奈地在杜於優的身後大喊,華逸傑根本不知道她在緊張些什麼。
她當然會緊張了,放眼望去,到處都是擁吻的男女,教她好不自在。
好不容易,他們才來到前方的海灘,心想總算可以從曖昧的氣氛中解脫之際,沒想到卻碰到更尷尬的場面。
寬闊的沙灘上已坐滿了一對對相擁的男女,每對男女在火炬的照耀下吻得難分難捨,無一例外!
「真刺激。」瞧見這等壯觀場面,華逸傑忍不住吹了一聲長長的口哨,亂不正經的口氣,引來杜於優不悅的注視。
「當我沒說。」他雙手插進口袋,狀似無辜的環看四周,怎麼看場面都很刺激。
杜於優也覺得相當刺激,刺激到讓人想逃。
「我們去那邊比較暗的地方,那邊的人較少,比較不會這麼吵。」杜於優連說了幾個比較,表情極不自在,害華逸傑只得忍住笑。
「隨你。」他聳肩。猜想他若是告訴她,那邊的人沒有她想像中這麼少時,她會不會當場尖叫!
結果沒有,不過也差不多了。杜於優作夢也想不到,僅僅只靠著幾棵椰子樹掩護,也能擠進這麼多對男女,而且一對比一對熱情。
「沙、沙!」
離他們最近的椰樹叢中,忽地發出沙沙的聲音,好似有人用力摩擦著地面般刺耳。
杜於優好奇的往前大跨一步,正想窺探是不是有蛇時,椰樹叢中的窸窣聲突然變大,甚至傳出撞擊的聲音。
「於優,不要看——」
華逸傑試著阻止她不讓她前進,卻來不及。她才踏出右腳,椰樹叢中緊接著傳出重的喘息聲,混雜著尖銳的英文,高喊著——
「come on,baby,come on!」
濃濃的鼻音伴隨著激烈的動作,樹影晃動。不用多解釋,就猜得到樹底下的人正做什麼。
杜於優飛也似的轉身逃命,在逃命的過程中,不巧撞到她老公。
「不是叫你不要看嗎?誰叫你這麼好奇!」穩穩地摟住自動送上門的清秀佳人,華逸傑又好氣又好笑的調侃杜於優,取笑她膽小的行為。
杜於優抬頭看著她的冒牌老公,發現他的眼裡閃著調皮的光彩,氣得踹他一腳。
「你早就知道了。」卑鄙小人。「你早就知道這裡的場面更刺激,居然沒有事先警告我,可惡!」不甘心地又捶他一拳,杜於優大有打死他以絕後患之勢。
「冤枉啊,兄弟。」他攫住她的雙手,免得活活被打死。「我本來是想事先警告你,可你的腳步實在踏得太快了,我根本來不及告訴你這裡有人……」
「胡扯瞎扯!」她才不信他那套。「你根本是故意尋我開心,所以才不事先告訴我,看我打死你……」
兩個人拉拉扯扯、打打鬧鬧的扭成一團。正打得難分難解之際,兩個人的腳不小心絆了一下,雙雙跌落在沙灘上,也成了熱情畫中的一員。
他們睜大眼睛,驚訝的互看了一眼。從國中開始,他們就經常這麼鬧著玩,但從來沒有一次像這次這般接近,近到幾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鼻息。
陌生的感覺,第一次環繞在他們的周圍。
那是一種超越朋友關係的情愫,只是兩人這時並不知道,純粹當做是突來的意外,並因此而尷尬不已。
「我們回房間算了,外頭一點都不好玩,無聊透頂。」起身拍掉沾黏在褲子上的沙粒,杜於優強裝鎮定的建議道。
「好啊。」華逸傑也起立附和。「這裡的氣氛的確也太過火熱,不適合膽小的人駐足。」
不知道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還是她太過小心眼。杜於優總覺得他說這句話是在諷刺她,馬上不甘心的回敬。
「是啊是啊,我就是不像某人這麼大膽,有人在面前……那個,都當做家常便飯。」她一方面回敬他,一方面自顧自地往飯店的方向走去,華逸傑立刻跟上。
「什麼叫『那個』,你何不把話說清楚,明白的指出那兩個人在做愛。」華逸傑的語氣酸酸的,諷刺的程度不下於她。
杜於優原本疾馳的腳步,立刻因他這句話而停下來,轉身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你一定要把話說得這麼難聽嗎?」她滿臉通紅。「就算我們都知道他們是在做那檔事,也可以用比較好聽一點的形容詞……」
「哦,我懂了,比較好聽一點的形容詞是嗎?那換成性交如何?有沒有比較文雅?」他越說越糟。
「喂!」杜於優嚴正的抗議。
「不要一把年紀了,還裝做是未經世事的少女,扭扭捏捏!」華逸傑不理會她的抗議,逕自妄下結論,杜於優為之氣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