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就是這麼迷人。」杜於優承認。「你不是應該最清楚嗎?」
「沒什麼概念。」海倫聳肩。「我們已經好久沒有見面,大概有……兩年多了吧!」她歪頭回想。
「是你太忙了吧!」忙著賣車。
「不,恰恰相反。」海倫搖頭。是他太忙,所以碰不到面。」
「但是你們不是經常玩在一起……」杜於優很難相信。
「那是在你去法國以前的事。」海倫瞄她。「自從你去法國以後,凱撒就變了,變得像一個苦行僧,放棄所有玩樂。」
「可是、可是……」她太驚訝了,以致說不出話來。
「杜小姐,你一點都不知道這件事嗎?」海倫比她更難置信。「凱撒為了讓你相信他的真心,幾乎斷絕一切交往,只埋首於工作。」
杜於優無從得知,這些他都沒講,只是囑咐她在外要小心,問她需要些什麼。
「你知道,為此我們這些酒肉朋友都很恨你,每天詛咒你下地獄。」害他們痛失一個好玩伴。
「後來,我們看見他的表現,也被他的堅持所感動,轉而默默的支持他。」到底是朋友,憤恨只是一時。
杜於優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事實上,這也不是海倫拖她來喝咖啡的目的。
「對了,我要跟你說聲謝謝。要不是因為你,我到現在還在看男人的臉色,煩惱該穿哪一種顏色的內褲。」
海倫突然跟她道謝,杜於優又是一陣無言。
「我什麼事都沒有做……」
「你不必做,因為你本身就是榜樣。」海倫笑笑揮手揮掉她的尷尬。「我記得是在你去法國半年後的某一個晚上,那天我在一家酒吧內意外的碰上凱撒,當時我喝得醉醺醺,拉著凱撒哭訴我的不幸,恨自己都已經跟上司上過那麼多次床了,為什麼升職還輪不到我,只能一直干業務部經理。」
那個時候剛好有個更大的缺,她想去遞補,卻被刷了下來。因為她資歷不夠,經驗不足,而且和上司的關係人盡皆知,大家私底下都很看不起她。
海倫解釋她當時之所以被刷下來的原因,杜於優只是靜靜聽,不置一詞,惹來海倫一個會心的微笑。
「當時凱撒就和你現在一樣,靜靜聽我說話,等我抱怨完了,才突然問我一句,你想一直過這樣的生活嗎?」海倫回憶道。「我聽了嚇一跳,以為他是在開玩笑。你知道,以前我們很會鬧,什麼事都拿來開玩笑。可是那次他的表情很認真,我才發現,他是說真的。」
海倫微笑的拿起咖啡,又喝了一口才道:「我迷惑的問他,不過這樣的生活,還能過什麼樣的生活?有一件事我不說,你可能不知道;我來自雲林鄉下,高中畢業後就來到台北工作,在沒有背景又沒有學歷的情況下,只好靠美色一步一步往上爬,一直到那天晚上,才知道自己錯得離譜。」
坐在她對面的杜於優,彷彿能看見一個高中剛畢業的清純少女,手中挽著簡單的行李,迷惘的站在台北街頭,不知道該往左,或往右,彷徨不知所措。
「就在我萬分失意的時候,凱撒說:『你也可以選擇過簡單一點的生活,有夢想,有尊嚴,一切掌握在自己的手上。』當時我就直覺的想到你,他就是在說你。」海倫說完後聳肩。
「我並沒有像他說的那樣……」
「杜小姐,你很幸運,你知不知道?」海倫話鋒一轉,轉到杜於優上面。
「呃……」
「你的夢想有凱撒幫你撐著,我雖然後來也想通了,朝著你的方向去做,但經歷了千辛萬苦,才有今天的成就。」
或許她這麼說並不公平,但凱撒照顧她無微不至是事實,也是大家公認的事。
「我知道我應該感謝他。」杜於優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
「那當然。」海倫附和。「我看過報紙,他不但幫你把服裝發表會辦得有聲有色,還將你所有作品買下,並且下了大量的訂單。」愛護她的心情,莫須言語。
「但是他又把訂單取消了。」杜於優一面苦笑,一面攪動杯中的果汁,感覺十分無奈。
「他取消訂單!」海倫呆愣。「為什麼?為什麼他要取消訂單?」
於是杜於優只好把整件事情的始末告訴海倫,包括她和華逸傑先前的婚姻,以及後來為什麼離婚的原因,到最後,她甚至把亞蘭的事也一併讓海倫知道,等她說完,已經是半個鐘頭以後的事。
「看樣子凱撒的醋勁還不是普通的大,也很衝動。」大致瞭解全盤故事後,海倫驟下結論。
杜於優聳聳肩,低頭喝果汁,默認她的話。
「但是他的衝動是正常的,醋也吃得有理。」海倫肯定華逸傑的做法。
杜於優驚訝地抬頭。
「杜小姐,我想請教你,你認為愛情是什麼?」
面對海倫單刀直入的問句,杜於優再—次無言。
「我認為愛情是由無數的希望和失望所累積,而這兩項因素綜合起來便形成了嫉妒,也就是凱撒現在的心情。」海倫說。「嫉妒會隨著愛情而成長,愛一個人有多狂,嫉妒就有多深。我倒覺得你可以問問自己,你的嫉妒有多深?如果今天換成你是凱撒的話,你是否還能保持冷靜?是否還能提醒自己應該理智?我想那很難做到。」
海倫斬釘截鐵的語氣,迫使杜於優用另一個角度去審視自己的態度;她對華逸傑的態度。
她的嫉妒有多深?過去每當他在她的面前毫不掩飾的告訴她,今天他又跟第幾號女朋友吹了的時候,她的心就會沒來由的抽痛,難道那就不是嫉妒?
杜於優從來沒有想到,原來自己也是那麼善妒的人,只是時至今日,她已經忘了那種揪心的感覺,得靠旁人提醒。
「為什麼你還不能接受凱撒呢,杜小姐?」
當杜於優尚處於迷惘之際,海倫為華逸傑打抱不平。
「凱撒對你的好,就連瞎子也看得出來。」
「我沒有不能接受他——」杜於優直覺地反駁,卻在海倫不贊成的眼光下改口。
「好吧,也許我真的不能。」她承認。「我沒有把握自己能夠適應他的生活方式,或者接受他的觀念。」
「但那是以前,現在凱撒已經改了,這點你比誰都清楚。」海倫—點也不認同她的說法。
「不,我不清楚。」她的腦子一片混亂。「我只知道,他一向遊戲人生,就算一時改變,也不可能長久。」他就是這麼率性的一個人。
她苦笑著把話說完,企圖取得海倫的諒解。海倫雙手抱胸,背靠椅背,盯著對面的杜於優看,過了好—會兒才忿忿不平的抗議。
「杜小姐,你太自私了。」海倫的口氣很不高興。「你先是自私地與凱撒約定,等他拼了老命遵守約定後,現在又不認帳,你不覺得你太過分了嗎?」戲弄他。
「我沒有——」
「你當然有。」海倫不客氣的打斷杜於優的辯解。「你和凱撒約定,要用這三年的時間來溝通。或許你人在法國不曉得這邊的實際狀況,但我們這些朋友可都看到了凱撒是多用心在收集明信片,還被他強迫出國一定得幫他帶一些回來。」她越想越佩服華逸傑的癡情,也為他打抱不平。
「我……」杜於優根本不曉得這些,不禁愣住了。
「你們這三年來,究竟都溝通了些什麼?」海倫乾脆直問。「凱撒用行動證明,他是真的想和你白頭偕老。而你呢?你用什麼來回報他?除了不斷懷疑他的心之外,你給了他什麼鼓勵?今天換做我是凱撒,我也會生氣!」
海倫氣得猛敲桌子,杜於優卻不知道如何告訴對方;這些她都不知道,華逸傑從來沒提。就只能看著海倫氣呼呼的一邊招來服務生結帳,一邊撂話。
「我看你們還是不要有結局的好,免得氣死旁人。」發展出如此離譜的劇情,還好意思唉聲歎氣。
「花了三年的時間溝通,還溝通不出所以然來,真不知道凱撒在搞什麼鬼!」重點都不提。
不以為然地再嚷嚷一句,海倫丟下杜於優就走,搞得她更是無辜。
你們這三年來,究竟都溝通了些什麼?
老實說,她也不知道。
眼神呆滯的望著前方,杜於優的腦子一片空白。
是她過於自私,或是她過於專注?她竟只記得法國那些過往歲月,和學成後興奮的心情。對於一直默默支持並關心她的男人,絕口不提。
像她這樣的女人,當然自私。這麼自私的女人,沒有資格待在華逸傑的身邊。因此,她撥了一通手機給亞蘭,告訴他,她的決定。
亞蘭很有風度的接受她的決定,她決定拒絕他的求婚,但接受法國方面的新工作,從此完全獨立。
然後,她突然想起,從她回國至今,她還沒去拜訪過華老董事長。在不知名的衝動下,她接了他家的門鈴,見到許久不見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