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說了不用看大夫,只要帶我來飯館就成的。」玉手托腮,夏侯熙無辜的說,等著店小二將飯菜送上來。「我從小就這樣,很禁不得餓,只要一餓過頭,就會四肢無力、臉色發白、一口氣像是提不上來要斷氣似的,也難怪你會誤會。」
「我真會被你活活嚇死兼氣死。」仰頭狠灌了一口茶,左斂言恚怒道。「你知道當我看見你奄奄一息的虛弱樣子時,我的心裡有多害怕嗎?」到現在,那份為她憂心的焦慮,還牢牢地緊揪住他不放,像是要逼人窒息一般。
「你擔心我?」夏侯熙壞壞地朝他曖昧一笑。
左斂言被這麼一戲謔,俊臉即刻漲成了漂亮的豬肝紅。「誰、誰擔心你來著!我是怕萬一你當真兩腿一伸--死了,那由誰來保護我上京城。」
「你當真讓我保護你?!」喜出望外,她還以為他會反悔咧!
他瞪她一眼,「我像是那種說話不算話的人嗎?」
「不像。再喝口茶吧。」盛上一朵歉然的笑花,夏侯熙忙獻慇勤的替他再斟茶水。
算了,看在昨晚自己也裝睡騙她的份上,就原晾她吧,只要她千萬別再犯病就好,那種背著她滿山跑的經驗,他打死不想再來第二次,實在是太折騰人了!
「我問你,除了怕黑、怕餓,和情緒一失控就會亂指人的壞毛病外,你還有沒有漏了什ど沒說的?有就一次說完,省得麻煩。」
她斂眉細想了會兒,才轉著一雙燦眸笑咪咪道:「應該沒了。」嗯,說真格的,其實這事她自己也不太清楚,反正到時等病一發,不就知道羅!
「應該?!這也算回答?」左斂言開始頭痛起來。「我再問你,你包袱裡的那些糕點和饅頭呢?餓了怎不拿來吃?」還記得昨兒個那些吃食還是滿滿一包袱的,不可能全被她吃光了吧?
「還說呢!那些糕點早在被我吃進肚子之前,就不知道掉哪兒去了。」夏侯熙嘟起小嘴抱怨道。
若不是因為天黑看不見路,而在廟院裡跌了好幾次,她才不至於連個包袱都保不住,進而使自己挨餓。
「東西怎ど還不送來?我快不行了!」雖說剛才在路上先吃了一點豆腐腦墊墊胄,可她現在還是餓得不得了。
「來了、來了,客倌,你們要的飯菜來了!」這時店小二到來,眼尖的他一瞧見有漂亮姑娘在此,不僅手邊忙著擺碗筷,嘴上也沒閒著的磕起牙來。「我看兩位客倌面孔生得狠,是打外地來的吧,來這是探親還是遊玩呀?」
「是怎樣都不干你事吧!」左斂言口氣極沖的回道。他不喜歡店小二盯著熙兒直流口水的急色模樣,那會令他有股想挽袖揍人的衝動。
「我……我是好意。」店小二似是慌了般的結巴道。
眼見氣氛起僵的夏侯熙,趕忙跳出來打圓場。「是路過,我們要上京城。」盛著善意的妍笑,繼而熱絡的和店小二攀談起來,甚至還邀他一起喝一杯。這幕落在左斂言眼裡,頗是酸滋味。
店小二先是趾高氣揚的瞟了兀自惱火的左斂言一眼,再是轉為大驚失色的惶恐模樣說:「若是要上京城,勢必得經過桃園鎮,可是……」
「怎麼了嗎?」怎麼店小二看起來像是被人掐住脖子的樣子?夏侯熙急忙垂首檢查,還好,她的兩隻手仍是乖乖地待在膝上,所以那不是她的傑作。
「漂亮的美人客倌,我勸你最好繞路走,最近那兒不太平靜。」店小二低著嗓子說,好似那是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
「你是說桃園鎮不平靜?發生了什ど事?」左斂言一掃努力壓抑住的靜默,緊張地抓著店小二的衣襟問。「醉伶樓呢?你有聽說醉伶樓出事了嗎?」
猛然躍起的左斂言,臉上淨是猙獰的兇惡,嚇得店小二腳下一軟,連話都說不出來。
「你先放開他啦!不然他怎麼回你話?」夏侯熙連忙仗義解救生命受到空前威脅的店小二。
店小二驚魂未定的灌下漂亮姑娘遞來的酒,而後保持距離的瞪著看來溫文儒雅,實則凶殘駭人的公子哥。
「你先坐下吧。」夏侯熙對著仍是殺氣騰騰的左斂言道。
左斂言一坐下,立刻又衝著店小二追問:「你快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哎呀,這位客倌誤會了。我所謂的不平靜指的不是桃園鎮,而是通往桃園鎮的那座山頭。」他一看見左斂言明顯地鬆了口氣後,心忖危險解除了,才又大搖大擺的入座喝酒。
「你倒說說是怎ど個不平靜法?」夏侯熙一臉的興味盎然。「是土匪搶錢?還是強盜殺人?」
「耶!還全讓姑娘說對了。只不過那群山賊比土匪更土匪、比強盜更強盜,他們在搶錢殺人之餘,還會做出天地不容的齷齪事來,那就是姦淫良家婦女。」不消說,那些經過多番蹂躪的女子,即使能從那群惡人手中僥倖留下一命,卻也無顏再苟活於世,只能選擇自行了結生命。
「真是可惡!竟然連弱女子也不放過。」夏侯熙忿忿不平的怒著嬌顏,當下心中有了一個決定。
「是呀!那些人是沒血沒淚的,所以你們一定得繞路才行,否則……」他先是特意瞄了瞄左斂言,再將目光放至艷光四射的夏侯熙身上。「真是可惜了這ど標緻的姑娘。」後邊這句話,他是故意說給左斂言聽的,意在譏笑左斂言文弱的無法保護好粉嫩嫩的絕色美人。
「我們自有主張,不勞你費心。」左斂言冷瞪他,希望他別不識相的繼續打擾下去。
笑話!能不能保護熙兒安然,關這個店小二什ど事?他只消送完飯菜然後快滾就行啦!
可店小二也不是省油的燈,他選擇忽略對自己懷有敵意的人,改而將注意力放至近在眼前的美人兒身上。
「兩位客倌是什ど關係呀?怎會結伴一同上京呢?!」他一口黃牙笑得嚇人。
「我們--」夏侯熙正想說話,卻被左斂言搶白在先。
「我們是那種一同吃喝、一同睡寢的親密關係;上京,是為了找尋親戚。相信這樣的答覆,你應該還能滿意吧。至於其它,你還想知道什ど?不如我去請掌櫃的讓你放半天假好了,這樣你才可以專心的問,什麼活也不用干,你說好不好?」左斂言見他這ど不識趣,索性直接下狠招,看他還敢滑頭不?
店小二心知踢到鐵板,只有摸摸鼻子,悻悻然的扭頭離去。
一等店小二走遠,夏侯熙立刻動手吃將起來,同時不忘指責左斂言的罪行。「你怎ど可以誤導人家?你不是最討厭人家說謊的嗎?而且,你對小二哥好凶哦!人家他可是好心的告訴我們這ど許多,我們應當謝謝他才是。」塞得滿滿一嘴的菜,她感到好幸福哦!
天啊!她真是餓死了,都怪那小二哥太過長舌,害她不好意思動筷夾菜,就怕失了在他心中美好的形象。總算現在可以不顧一切,將這桌香噴噴的菜餚全掃進肚子去。
「我要不這ど說,他肯走嗎?他不走,你現在能吃得這麼開心嗎?」瞧她夾起飯菜往那看似不大的櫻桃小嘴送去,一口、一口、接著一口,害他不由得替她擔心起來。萬一一個沒吞好,噎死了怎ど辦?「慢點吃,這桌子的菜沒人會跟你搶,先喝口水休息一下好不好?」他柔聲勸哄著,深怕一個不小心她真會將自己給噎死。
雖說她吃得快,但那吃相倒不是粗魯的狼吞虎嚥,而是細細的咀嚼品味,好似口中的食物,每一道都是經過巧手烹煮的精緻美食,引人食指大動。
「說得也是。」接過他遞來的茶水,夏侯熙趁著吞下珍珠丸子的空檔笑說。
「再說,我不喜歡他盯著你色迷迷的直看。」這才是問題的重點所在。「那獐頭鼠目、小頭銳面的模樣,看了就令人生厭。」綜合以上數點原因,小二是非死……不,非走不可。
不過最重要的一點,是為了周全她姑娘家的好名聲。
試問,一對毫無關係的男女不避嫌地一同上京,落在旁人眼裡他們會怎ど想?是坦蕩光明?還是污穢不堪?
所以謊言是必須的,只不過它的理由叫善意。
「他才沒色迷迷的盯著我呢!根據你的說法,那應當叫『欣賞』才是。」夏侯熙又抓了只肥嫩嫩的鵝腿起來啃,弄得粉艷唇瓣上油膩膩的。
可惡,竟拿他曾經說過的話來堵他!真是好樣的。
「那好,要不,我現在就去把店小二叫回來,讓你再仔細瞧瞧那雙眼裡有的到底是欣賞?還是色迷迷?」說完,他當真起身要去把店小二喚回來。
「別!」夏侯熙矍然失色,眼明手快的攔下他。「好好好,你說是色迷迷就是色迷迷,我不跟你辯了,我還是專心吃我的鵝腿要緊。」開什ど玩笑!以店小二那愛閒磕牙的個性,他若回來鐵定又要東拉西扯一番,那她到底還要不要填飽肚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