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有著刁翊生起的熊熊大火,但視線所及仍是一片模糊不清,只有依稀隨風入耳的輊笑聲讓她知道,他就在自己伸手可碰之處。而那令她有著安全感,尤其是身在荒郊野外。
「等明天出了這飛駝山,離京城就不遠了。」刁翊宣佈道,並在火堆中添加枯木,好燒旺營火。
「我們也走了好幾天的山路,真好,總算可以好好大吃、大睡一番!」左斂言甚是愉悅的說。瞧瞧熙兒那張俏顏,因連日來僅以乾糧果腹而憔悴了,屆時非幫她好好補回來不可。
「先別高興得太早。」刁翊要大家還是要提高警覺些,別忘了那些蟄伏在黑暗中的危險。
「您是說……這山上會有山賊出現?」陸思齊害怕的左顧右盼,深恐惡夢會再一次降臨。
「這很難說。」根據經驗得知,只要有山,就一定會有山賊!此乃千古不變的定律。
抬眼狠瞪刁翊一記,左斂言憐香惜玉的柔聲安撫道:「別怕!我相信有刁二爺這ど一號英雄人物在這兒,那些山賊不會笨到以卵擊石、自尋死路的。您說是不是呀?刁二爺。」
全然不察氣氛已然緊繃的刁翊,仍是大剌剌地發下豪語說:「是呀、是呀,那些不怕死的儘管來好了,看我不來一個殺一個、來十個湊五雙的砍他個片甲不留!」
總而言之,他想說的是,他會保他們平安下山的!不過,那些一山賊還是別挑這時候來好,因為他實在沒把握能打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漆漆叢林戰。
聞言,陸思齊立刻逸出一聲驚呼。很顯然,刁翊的保證根本沒達到它應有的效果,反而更加深陸思齊心裡的恐懼,嚇得她是花容失色,一雙惹人憐愛的艷瞳泫然欲泣。
左斂言頭大的抹臉苦笑,為刁翊的不擅安慰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力。早知道就別要他做什ど鬼保證,真是一大失策。
「我想刁二爺的意思是說如果!如果有山賊出現的話,他才會奮勇力戰敵人。但這只是如果而已,搞不好山賊壓根不會出現也不一定。」
陸思齊僵笑不語,努力讓自己試著堅強。
然而,也不知有心抑或無意,夏侯熙忽兒冒出一大串話來--
「其實,若真是不幸遇上山賊,那倒也用不著太過害怕。」她雙眼燦亮有神,唇畔笑花一古腦朵朵開出。
正當左斂言暗自為她的善解人意感到微微驕傲時,夏侯熙接著又往下說。
「頂多就是被山賊先、奸、後、殺!再不,就是淪落至慘遭所有山賊的粗、暴、蹂、躪,僅此而已。」一口雪白皓齒,頓時閃出森森寒光。
陸思齊倒抽口氣,紅撲撲的臉蛋瞬間刷白。
「不過,這還不是最慘絕人寰的事,因為我還曾聽人說過,有些心裡不正常的山賊專愛剝人臉皮,尤其是那些頗具姿色的上等美女。」收起沉沉寒意,夏侯熙改以凝重的眼神直直望著陸思齊說:「據說,當他們用燒紅燒熱的刀子,一刀一刀劃在人的臉上時,那種皮開肉綻、血水噴流樣,嘖嘖,還真是慘不忍睹哩!
「不過這還不恐怖,最恐怖的是,當燒紅燒熱的刀子,一次一次從你細皮嫩肉的雪膚咬下時,你會聞到自己皮肉焦熟的味道,那種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痛苦掙扎,才是最生不如死的折磨。」
哈!看不嚇暈你這個處處需要人細心呵護的大家閨秀才怪。
「陸姑娘還想不想多聽一些有關落入山賊手裡的事?我很樂意說出來與你一同分享。」夏侯熙壞壞的提議。這就是日日纏著、霸著左斂言的下場--膽消心驚、魂飛魄散!看她以後還敢不敢妄想佔住左斂言不放,讓左斂言沒法將專注目光以及全副心思放在自己身上。
「不用了!」左斂言趕在夏侯熙又要開口時倉皇搶白。「我想,真的不用了。」若是再說下去,只怕陸思齊非當場口吐白沫的昏死過去不可。
不喜歡他開口為別的女人解圍,夏侯熙當下便判他為叛徒的恨嗔道:「我累了,你們慢聊。」說完,她迅速在左斂言為她拾來的枯草堆中躺下,一雙眼快樂的閉上。
呵呵!她呀,現在的心情可是前所未有的好,以至於原本跑到一隻不剩的瞌睡蟲,此刻又成群結隊的帶著濃濃睡意回來,讓她在短短的時間內,便沉沉入夢,完全不知道有兩雙瞠大的牛眼,正錯愕地瞪著她的酣睡嬌顏發愣。
☆ ☆ ☆
刁翊一直等到陸思齊好不容易入眠後,才移動龐大的身軀往左斂言靠去。
「這丫頭是針對你來的。」他盡量壓低聲音說,聽來有些迷人的沙啞。
「我想也是。」左斂言撐起半倚在樹幹上的身子,唇邊浮現一抹苦笑。「只是我沒料到熙兒竟然會編出這些駭人的謊言來嚇思齊。」那格外令人意想不到。
「哎,這你就不懂了。」刁翊以過來人的口吻說:「女人哪!對情敵向來都是不留餘地、下手狠絕的。」沒什麼好奇怪。
情敵?!
左斂言在心底慢慢咀嚼著這兩個宇帶來的美妙滋味。
「我敢說那丫頭肯定是愛上你了。」刁翊打包票的說。
「你真這麼覺得?」雖然明知道答案為何,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聽刁翊的親口保證,許是因為心裡有那ど一份縹緲的不安吧。
「當然!」刁翊給了他信心十足的答案。「我看這世上,是沒人能比你對她好羅!」撇下處處替她解圍不說,以及時時得招呼她吃的、用的、買的、玩的這些,光是守護她的那份心思,想來這丫頭的至親之人,也許都及不上這左小子的十分之一。
「二爺,我和熙兒的這杯媒人酒,你是喝定了!」左斂言真心誠意的說。
如果對照兒的冷淡,能使她正視自已內心的真正歸屬,那ど這些日子以來所忍受的孤寂,總算是得到了最珍貴的回報。
☆ ☆ ☆
有東西驚醒了她。
不是鳥啼,也不是狼叫,而是一陣令人神經繃到最頂點的沉默。
夏侯熙倏地睜開眼眸,蓄勢待發的四處張望,努力想看清周圍的一切。只可惜眼睛仍是不爭氣,徒勞無功的望進一片黑暗世界。
怎ど辦?她自問著。
要叫醒大家嗎?可萬一只是自個兒的胡思亂想作祟怎ど辦?
再說,經過她早先故意捉弄陸思齊的那齣戲碼後,左斂言和刁二爺一定不會輕易相信她的話,搞不好還會懷疑地是存心搗蛋呢!
可是……夏侯熙再次豎耳傾聽。沒錯!雖然火堆仍是熊熊的燃燒著,但那少了鳥啼狼叫的奇怪現象,確實是夜裡的深山之中不該有的。
就在夏侯熙還陷在矛盾的自我掙扎時,一盆從天而降的水,突然澆熄了用來取暖兼嚇退林間野獸的營火,而後則是一片混亂。
夏侯熙不再遲疑地放聲大叫。
她首先喚醒睡沉了的刁翊,然後再推推身邊的左斂言--當然,她不忘要陸思齊別太害怕,因為只要有刁翊在這兒,再多的山賊都不成問題。
「你們沒事吧?」揉揉惺忪的眼,刁翊一手抓著大刀,一邊找尋不斷嚶嚶啜泣的陸思齊問。
「我沒事。熙兒,你呢?」左斂言尤其擔心她,努力睜大眼睛在黑暗中尋找那抹清麗身影。
「我也沒事。」循著殷切的聲音,夏侯熙終於牽牢那雙溫暖的大手。
「是山賊嗎?」遇上這危急時刻,左斂言早把應該對夏侯熙冷淡的事拋到腦後去了,一雙厚實大手毫不猶豫的擁緊懷中人兒,既使傾其所有,也要保她不受傷害。「真沒想到他們竟會選在這時候下手攻擊我們。」
「我看八九不離十是山賊沒錯。」刁翊一掌撈起渾身虛軟的陸思齊,腦中不斷轉著逃出生天的方法。
「現在怎ど辦?」夏侯熙一點也不害怕,因為她正甜甜蜜蜜的享受著左斂言的溫柔,反而還有些高興這些山賊來的正是時候,否則她和左斂言的冷戰不知得至何時才能結束。
怎麼辦?這問題問得真是好!
只能怪今晚的月色不夠燦亮,才會使人落入這種完全不見來時路的窘況,唯一方法也只有逃命一途。
「眼下,我們只能殺出重圍來一搏生機了!」隨著越來越多的腳步聲,刁翊斷定山賊應是已經團團圍住他們。「你們自個兒多小心,咱們山下客棧見。」說完,他便揮動大刀,帶著陸思齊往西霍霍殺去。
耳裡聽著利刃相交的激烈碰撞聲,夏侯熙有些駭呆地愣在左斂言懷中。
錯了!
刁二爺鐵定不知道她在夜裡會有看不見東西的毛病,所以才會採取兵分兩路的作戰方式,以求遠離這些不識相的山賊。豈知這樣的結果,不只會害慘她,更會拖累無辜的左斂言和她一起命喪利刃之下。
似是感受到夏侯熙的畏懼,左斂言語氣一貫輕鬆的說:「喂!你這個最愛和山賊打架的俠女,現在不會是在害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