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少聽到有人這樣老實的形容自己。」皓月失笑的說。
琅邪說得理直氣壯。「這些都是事實,朕不需要否認。」
「不過你千萬不要忘了,江海所以能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為百谷王。是以聖人欲上民,必以言下之……你要做什麼?」看著自己被打橫抱起,小臉有些愕然。
他壞壞地邪睨懷中的小女人,「朕想到做點什麼讓妳那張小嘴忙到沒空去念別的東西。」
皓月瞬間瞭解他的意圖,霎時面紅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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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初融,百花乍放。
「大哥要出去?」秋筠端著炒好的青菜出來,就見兄長和同伴正打算出門。「可是飯菜都好了。」
秋緯回頭叮嚀,「大爺派人來說要見我,妳待在家裡不要亂跑。」
「大爺不是從來不跟我們見面的嗎?」因為怕洩漏身份,所以大爺都是差遣親信幫他傳話。「是不是要行動了?」只有這個可能性。
他也無法肯定。「等大哥回來就知道了。」
「嗯,那你路上小心。」一股寒風灌進屋內,秋筠瑟縮了下身子,送兄長到門口,旋即關上大門,來到雙親的牌位前,點上三炷清香。「爹、娘,你們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我們這次舉事成功。」
不料,就在五日後……
秋筠衝動地抓住對方的手臂,「阿耀,你剛剛說什麼?」以為兄長這麼多天都沒消沒息,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想不到卻傳來噩耗。
「秋大哥……秋大哥他、他被抓了!」叫作阿耀的年輕人痛哭失聲。
秋筠豆大的淚水撲簌簌的往下掉,六神無主,「怎麼會被抓?什麼時候發生的事?他不是去見大爺嗎?你快把話說清楚!」
「我、我也不知道。」他不知該從何說起,抽抽噎噎的說:「除了秋大哥,還有石五叔、吉大叔也一樣被官府的人抓走了。」
圓臉一片慘白。「怎麼會這樣?」
「筠兒,我是來通知妳快點離開這兒……說不定官府的人很快就到了……快去房裡收拾東西。」阿耀強打起精神,到門口張望幾眼,確認沒有人跟蹤他才稍微安心的說。
她拚命搖頭。「沒有大哥我不走!」
「筠兒,要是連妳也被抓那該怎麼辦?秋大哥絕對不希望這種事發生,快點進去收拾!」他急得焦頭爛額的喊道。
秋筠一再追問:「你知不知道大哥現在被關在哪裡?」
「我、我聽說他們現在被關在官府的地牢裡,還聽說……王上可能要親自審問,嗚嗚……」說到這裡便忍不住放聲大哭,因為這就代表他們再也沒有機會活著出來了。
「我要去救大哥!」她不顧一切的往外衝。
阿耀死命地將她拖回來,又哭又叫。「筠兒,妳不能去!妳去了等於是送死!妳要冷靜一點。」
「要死也要跟我大哥一起死!」秋筠想到自己已經失去雙親,不能再失去唯一的親人。「放開我!我要去救大哥……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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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我們上當了!」
陰冷黑暗的大牢內傳來石老五大嗓門的吼聲,他猛捶著牆壁,手上被銬上的鐵鏈互相撞擊發出聲響,像在表達內心對死亡的恐懼和憤怒,雖然早料到會有這一天,但卻是這樣死得不明不白,教他怎麼能服氣。
一臉落腮鬍的吉劭盤腿坐在地上,手腳同樣都被銬住。「只能怪我們太傻,這麼輕易相信大爺的話,結果反倒中了人家的圈套。」誰也想不到他們會被最信任的人出賣。
「你還稱他大爺?!應該叫小人才對!」石老五的叫聲快把大牢給震塌了。「那個卑鄙無恥下流的畜生居然背叛我們,我就說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出錢又出力,害我還把他當作天下第一大善人,想替他立個長生牌位,早晚三炷香的膜拜,原來這一切根本是個幌子,我要是能活著踏出這裡一步,非親手宰了他不可!」
吉劭不客氣的吐他槽。「我看我們是等不到那一天了,有誰被關進這座大牢還能活著出去的?何況我們的罪名是謀反,沒被五馬分屍就不錯了。」
「反正橫豎都是死,總也得要讓我朝那暴君臉上吐一口痰,就算死也甘願。」他哼聲的說。「賢侄,你怎麼都不說話?」
雙眼緊閉的秋緯淡淡的開口,「大爺不是背叛我們,他根本就是朝廷派來我們之中臥底的。」他想過了,也只有這個可能,當他們來到約定的地點,大爺人還沒來,官府的人卻先到了,除了大爺以外,不會有人知道他們的行蹤。「只怪侄兒當初沒調查清楚,才會遭到蒙騙,累得兩位長輩跟我一起受苦,實在過意不去。」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他大聲訓斥,「你石五叔可不是怕死之人,大不了十八年後又是好漢一條,只是不甘心就這麼死了。」
秋緯雖然身陷囹圄,手銬腳鏍在身,依然氣定神閒、不慌不亂。
「侄兒不是說石五叔伯死,只是沒能替爹還有那些無辜枉死的百姓報仇,將是晚輩今生最大的遺憾。」
即使面對死亡,他也能處之泰然,只是辜負了大家的期待。他還擔心他們的安危,因為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沒能來得及通知其它同伴,大爺絕不會輕易放過他們的,另外還有妹妹筠兒,只希望她不會做出傻事才好。
聽他這麼說,兩個長輩頓時靜了下來。
他們何嘗不是呢?
「我真想馬上衝出去大幹一場,大丈夫就算是死也要死得轟轟烈烈。」石老五像頭坐在仙人掌上的大熊,暴躁的走來走去,眼角無意間覷見坐在角落的身影,打他們幾天前被關進大牢不久,他也被關進來,不過自始至終都不發一語。
「喂!這位小兄弟,你是犯了什麼罪被抓的?」
窩在角落的男人沒有出聲,只見他披頭散髮,看不清長相。
「小兄弟。」
吉劭忍不住開口低斥。「石老五,你能不能安靜一點?讓我們的耳根子清靜一下行不行?」
「好、好、好,我不說話就是了。」石老五打從鼻孔哼氣,一屁股席地而坐,又忍不住碎碎念。「他們到底要把我們關到什麼時候?要殺便殺,我石老五眼皮可不會眨一下,哼也不哼一聲。」
他低嗤,「搞不好就是故意要我們嘗一嘗等死的滋味。」
「可惡的琅邪!以為這樣我們就會認輸?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他……」話還未說完,就聽見腳步聲朝這兒過來,不由得噤聲。
五名獄卒來到他們面前,一字排開,橫眉豎目的看著靠牆而坐的秋緯。
「你出來吧!」
秋緯睜開雙眼,無言的看著他們。
「看什麼?就是你!」獄卒打開了門鎖,眼看其它兩人作勢起身,其它獄卒馬上拔出劍對著他們,讓他們不敢蠢動。
被獄卒動作粗蠻的拖出牢外,秋緯幾次險些摔倒。
「你們要把他帶去哪裡?」
「要砍頭就先砍我!」
「先砍我!」
「我先!」
獄卒如凶神惡煞般的啐了一口,「不必搶,很快就輪到你們了,押走!」一聲號令,其它獄卒架起秋緯就離開了官府大牢。
「難道天帝真的不長眼睛?」吉劭眼眶發紅的喃道。
石老五不停的用身體猛撞牢門,發出悲憤的嚎叫……
第七章
「姑娘,方才王上派人來說今天無法來陪姑娘用膳了。」之前的兩名宮女又調回瓔珞宮來當差。
皓月倒不覺得意外,身為一國之尊,本來就該有很多事要忙。「那我們就不等他了……對了!等一下用過膳之後,妳去請郎中令過來一趟。」
郎中令是掌管王宮門戶的總管,進出都得經過他那一關才行。
「姑娘要做什麼?」兩名宮女互看一眼,其中一個拔高音量,「該不會又要把王上賜給妳的那些衣服和首飾統統拿出去賣吧?」上回已經賣了好幾箱,讓她們心疼了好幾天,才得手的銀子轉手送給別人,想想真是不划算。
她笑著點頭。「讓妳猜對了,妳就跟上回一樣,拿著出宮的令牌把這箱東西送到估衣鋪去,這次全用來買稻米的種子,再托人送到房宿城給那兒的郡守。」
房宿城介於曌國和朢國之間,屬於邊陲地帶,相較於其它座城,住在那兒的百姓生活尤其困苦,皓月也私下調查過,房宿城的郡守算是清廉的好宮,所以更需要有人伸出援手,要不是她無法出宮,否則就自己來做了。
兩名宮女不可思議的瞪著她看。「姑娘,剩下的那些可是王上賞賜的,而且還是專門為姑娘訂製的,全曌國可找不到第二件,妳怎麼捨得賣掉?」
她打開裝滿衣物的木箱,心裡還在盤算著能賣多少銀子,請幾位工匠、買幾袋種子。「我一個人又穿不了這麼多,擺著發霉多可惜,等賣了銀子就可以幫房宿城的災民蓋更多房子,還有種子可以播種,就不怕糧食短缺,不是更有價值?這也是在做善事,有什麼好捨不得的,妳就不要管這麼多,去把郎中令找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