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寒意由心底升起,皓月跪坐下來,六神無主的抱著頭低喃。「怎麼辦?我要怎麼救他?熒惑,禰說說話!禰為什麼不說話?禰告訴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禰們為什麼要丟這麼大的難題給我?我真的做不到……我做不到……」
她不知道該向誰求援,也沒有人可以幫她……孤立無援的皓月再也不敢隨便相信宮內的太監和宮女,深怕他們也是丞相或其它大臣的人……
「姑娘該用膳了。」
幾個生面孔的宮女態度冷淡的送來午膳,把飯菜擱著就要走了。
「等一下!」皓月脫口叫住她們。「我要見妳們王上。」
宮女一點面子也不給。「王上不會見妳的。」
「請妳再去告訴他。」
「妳最好趁早死心吧!」眼看皓月失勢,懂得見風轉舵的宮女瞅她一眼,「王上有旨,將在近日把妳交給廷尉府處置,妳還是老實點吧!別再找麻煩了。」說完,宮女們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皓月登時心灰意冷的癱坐在席上。
他真的誤會她這麼深嗎?
「琅邪,為什麼不相信我?」她痛苦的呢喃。「我只是不想眼睜睜的看著你死,你懂不懂?為什麼不肯相信我?」
咬了咬牙,皓月知道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必須做些什麼,即便拿自己的性命來搏也在所不惜。
打定主意,她抹乾了淚水,倏地起身往外走。
「姑娘不能出去!」
外頭的侍衛盡責地攔住她的去路。
皓月凜著小臉,「我要見王上!」
「王上有旨,姑娘不能踏出瓔珞宮一步!」侍衛還是重複同樣的話。
她作勢要硬闖。「我要見他!」
「姑娘!」
就在侍衛試著伸手抓住她,皓月眼捷手快的握住對方腰上的劍把,冷不防的拔劍出鞘,侍衛這一驚非同小可,正打算搶回自己的兵器……
「不准過來!」她立即將長劍架在自己脖子上嬌喝。
侍衛當場僵在原地。「姑娘,妳不要亂來!」
「誰都不准過來!」
幾名侍衛你看我、我看你,誰都不敢再輕舉妄動,只能退到兩旁讓她通過。「姑娘……」
「我要去見你們王上,誰再敢攔我,我馬上劃下去!」皓月不得不用威赫的口氣來制止他們的行動,「讓開!」
原本還在猶豫要不要一起上前制服她,可是當他們覷見纖細的頸項上出現一條細細的血痕,證明她不是說著玩的,連忙退後兩步,用眼神示意另一名侍衛快去通報王上。
皓月兩手緊握著劍,屏氣凝神的往前走,一步步穿過迴廊,離開瓔珞宮……越過御花園,途中遇到的太監宮女無不滿臉驚疑不定,紛紛竊竊私語。
脖子上傳來的刺痛讓她知道自己正在流血,可是如果這麼做可以救得了所有的人,挽救可能的悲劇,這點傷又算得了什麼。
「妳在做什麼?!」
雷霆萬鈞的吼聲由遠而近。
她循著聲音睇去,就見一襲紫色的尊貴身影在細雪紛飛中朝她疾步而來,琅邪眼神惶惶的趕至,頭上用白鹿皮製做的冕有些歪斜,可見走得十分匆忙,神情淨是氣急敗壞。
拉近距離,覷見纖頸上一道擴散開來的鮮血,俊臉猛地別白了。
「妳這是在要挾朕?」
「不是!」皓月斷然否認他的說法。「我只是希望你能平心靜氣下來聽我的解釋。」
琅邪一臉惱火,雙眼緊盯著那把足以置人於死地的凶器,唯恐她真的傷了自己。「還要朕聽什麼?快把劍放下!」
「除非你聽我說!」
「妳!」琅邪為之氣結。
她淚水盈睫的瞅著他,「琅邪,難道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無法證明我對你的心嗎?請你再認真的回想一下。」
「該死!妳到底還要朕怎麼樣?」他憤吼一聲,「不要倚仗著朕對妳的感情,就可以予取予求。」
皓月哽咽不成語。「現在我也只能靠你對我僅剩的一點感情來求你,請你再相信我一次。」
他瞠眸瞪著她在領口上暈開的鮮血,心跳差點停擺,厲聲低吼。
「把劍拿開!」
「不!」她固執的搖頭。
「妳、妳知不知道這比殺了朕還痛?」琅邪忍無可忍的衝上前,奪過長劍,隨手扔在地上,張臂狠狠的、用力的抱住她,咬著牙根咆哮。「妳不如一刀殺了朕好了!」
啜泣聲進出她的唇瓣。「琅邪……」
琅邪氣她也氣自己,瘖痖的咒罵。「妳這可惡的女人!真是可惡至極!」就不會等他氣消,非得用如此激烈的方式來跟他抗議嗎?她難道還不懂,即便她把再大的錯,他最終還是不會跟她計較。
「對不起……對不起……」皓月回擁著他,痛哭失聲。
「妳真是讓朕又愛又恨……為了妳,朕連自尊都可以不要……妳到底還要朕拿妳怎麼辦?」他惱恨的質問。
她不斷的嗚咽,「對不起、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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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正到飛燕宮向菀妃娘娘請安的丞相獲知消息,頓時陰下臉孔。
菀妃方才編織的美夢也在剎那間化為泡影。「舅舅,這可怎麼辦才好?」她的情敵如此頑強,一次又一次的死裡逃生,簡直超乎她的想像。
手掌一握一放,「怎麼會這樣?本丞相處心積慮設計的圈套,王上就這麼原諒她了!這女人難道真的是妖女不成?」
「舅舅,絕不能再讓她活下去,本宮要她死!」妒恨的媚顏無比猙獰,她從來沒有面臨過如此強大的威脅。
丞相緩下臉色,「娘娘放心,微臣還有別的法子可以讓兩人反目成仇,徹底的拆散他們。」
「什麼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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纖細白皙的頸項上裹上一層藥布,幸好只傷到皮肉,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琅邪大手一揮,太醫暗吁口氣,「微臣告退。」
其它伺候的宮女也退到寢宮外頭。
「琅邪……」
皓月才要說話,就被俯下的男性嘴唇覆住,只來得及吐出一聲歎息,她明白他內心的天人交戰,因為愛她,他可以放下君王的尊嚴向她低頭,可是這依然無法解決眼前的難關。
他充滿怒氣地吮咬她的唇瓣,直到微腫才滿意的退開。「什麼都別說了,先把傷養好。」看她弄傷自己,琅邪比她還要難過。
皓月難掩疲憊的偎進他懷中,唇角微掀。「你應該已經很瞭解我的個性,如果不把心裡該說的話說完,我是不會乖乖閉嘴的。」
「朕知道。」他露出一抹苦笑,這可是經過無數次的經驗才體認出來的,他愛的這個小女人是個不畏強權,就算害怕也會勇敢直言的人,偏偏他又不能殺了她。「妳真是朕的剋星。」
那口氣好無奈,卻又充滿滿濃濃的愛意。
他投降了。
愛使人軟弱,但偏又缺它不可,就連身為君王的他也同樣渴望一份真摯的愛,就算用再多的權力來交換,他也不願失去。
「妳說朕該拿妳怎麼辦才好?」
她笑意嫣然,「那就罰我每天說一個故事給你聽。」
「哈……」琅邪先是一怔,然後笑了,笑到全身都在震動。「如果是這種處罰的話,朕就要考慮看看了。」這小女人說的每個故事背後,無不是在教訓他,他之前可是吃盡了苦頭,不想再自找罪受。
聞言,她也跟著笑了。
笑了一陣,再次開口時,皓月掩不住眉宇之間的憂愁。「琅邪,你要記住一件事,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傷害你,也不會讓你死的,你要相信我。」
無論如何,她都會保護他,不僅是為了他,也是為了曌國,她可以感覺得出有個極大的陰謀正在進行。
琅邪目光微凜,「難道妳還能預知朕何時會死?」這已經是他第二次聽她這麼說了,言下之意好像知道他會死似的。
「我……」她登時語塞。
他陡地傲慢狂妄的大笑。「朕已經有自保的能力,不再任人欺侮了,想殺朕還沒那麼容易,不過若是妳要朕的命……」
大掌牽著她的柔荑來到心窩,用力按住。「朕就坐在這兒,妳隨時可以一刀刺進來。」他這幾天冷靜想過了,只要是人終究難逃一死,但能死在自己最愛的女人手中,夫復何求。
「琅邪……」皓月喉頭一哽。
親吻著她的額際,強健的雙臂擁著柔軟的嬌軀,「朕有時也想拋下這一切,寧可選擇當個普通老百姓,安安分分、平平凡凡的過日子,跟妳當對尋常夫婦,男耕女織,再收養一大群孩子,那該有多好!」
皓月浮起一縷柔笑,「聽起來似乎很棒。」
「不過那個夢想是不可能實現的。」琅邪將下顎抵著她的頭頂,眼瞳迸射出野心勃勃的光芒。「朕喜歡擁有權勢,喜歡眾人臣服在腳邊的滋味,朕是天生要當君王的人,是不可能甘於寂寞……笑什麼?」他狐疑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