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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席晴

  難得一見的關懷與焦慮,在他得知十分鐘後即可抵達名古屋後,才稍微平靜。他在花惜人的身邊坐了下來,溫柔地將冰枕放在她的額頭,思緒也飛向第一次見到她的經過——

  盛夏的午後,花惜人匆匆地趕到他家,原本淨白的臉頰,在那一刻沾滿了汗珠,嬌小的她站在大廳,對著他的母親又急又慌地說:「山口夫人,我知道這麼請求有點喻越分寸,但是我實在找不到人幫忙,不知道您可否幫這個忙?」

  一向喜愛花惜人的母親,朝她露出慈母的笑容,「說吧,惜人,我能做的一定伸出援手。」

  「我的朋友有個古董寄放在我這裡,由於它十分珍貴,我怕覬覦它的人會追蹤到此,若我因此喪命,我沒有半點怨言,只是東西丟了,無法對好友交代。」

  「喪命?」母親有點吃驚她的說法。

  於是,花惜人就將好友霍湘交給她的古董的重要性,與寄放在她那裡的過程說了一遍。

  母親聞言後,決定攬下一切。

  只是母親的事,就是他的事。換句話說,他間接被迫接受花惜人的請求。

  但自從他與白雪絕交之後,他立誓,女人若想從他這裡得到什麼,就必須付出代價。所以,他請母親讓他獨自處理這事。

  母親擔憂他會刁難花惜人,遲遲不肯答應,經他保證後,母親才退出大廳,留下他二人。

  他仔細打量著一身水藍的花惜人,她雙肩背著一隻真皮皮包,一頭長髮也僅以水藍色的絲帶束成一束。令他印象深刻的是,她穿了雙水藍色的平底涼鞋,一隻小腳十分好看。他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必須承認她算是個清秀小佳人。

  花惜人也許是見他半天不開口,索性開門見山地追問:「山口先生,不知你是否願意幫這個忙?」

  她雙瞳閃呀閃,好像夜晚星辰,晶亮迷人。

  也許是對白雪的餘恨未消,對上那雙無瑕的雙眸,他莫名地動了怒,「我好像沒有權利說不,誰教家母答應你的哀求。」他特意矮化她。

  「我不想勉強人,既然您覺得麻煩,就當我沒有來過貴府。」花惜人驕傲地抬起下顎,轉身就走。

  「站住!」沒想到她還挺有個性的。

  她止住了腳步,卻刻意保持距離,「山口先生還有事?」

  「你不怕對朋友難交代?」他反問道。

  「這——」她一時語塞,但驕傲卻立即取而代之,「這是我的事。」

  「那好,請便。」他雙手環臂,也不想多說。

  她也真的有志氣地走出大廳,可是才一跨出門,就被他母親請回。

  「英夫,你不是說不為難惜人嗎?」母親慈中帶嚴的逼問聲,讓他收回了冷漠。

  當母親再次退出後,大廳又剩下他二人,好長的一段時間裡,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最終還是她沉不住氣,打算離開,「我想,我會跟令堂說明您已經幫忙了。至於真幫假幫,你知我知,不用點明。」

  突然,他覺得這個小女人很有腦筋,也很有趣,這才出聲:「東西我收下,也保證它不會被竊走,更不會落入歹徒之手,但你打算如何支付我酬勞?」

  「你開個價吧。」她倒也爽快。

  他卻在心頭發噱,錢,他從不缺;女人,他也沒興趣。但這淌混水,看在母親的份上,他已蹚上。

  那他該從她那裡得到什麼,才算是公平的交易?

  恰巧,他看到一張印有他山口家族的信紙,靈機一動,「我說一句,你寫一句。」

  「你想做什麼?」她一臉驚詫,還帶有那麼點惶惶不安。

  他又丟出一支筆,「寫吧!」

  「你到底要做什麼?」她不安地再問。

  「你既然為了朋友,連命都可以丟,那我要你寫什麼,又有什麼關係?」他故意激她。

  她心一橫,抓過紙筆,坐了下來聽他說。

  「我,花惜人今日受山口英夫之助,他日山口英夫有任何要求,敝人都將竭盡所能達成。若違背此承諾,願意接受山口英夫處置。花惜人親筆」

  落款之前,她突然說道:「有一點必須更正。」

  他瞇起雙眼打量她,最後還是默許她發言。

  「是任何合法的要求,而非任何要求。」她挺起胸膛說。

  那一刻,他覺得這個小女人真的很有勇氣,因為,他還沒碰過有什麼人敢和他談條件的,更別說是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

  但他沒說什麼,依了她。

  簽了約後,她慎重地交出古董,然後迅速離開他家。

  他望著她離去的嬌小身影,突然覺得那天的心情有點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當時沒有多想,如今卻霍然明白,那時她的表現不但令他印象深刻,而且讓他有些開心。

  這是他在別的女人身上不曾發現過的。

  異動的心思,在機長的廣播聲中被拉回——

  「各位旅客,謝謝你們搭乘日本航空公司055班機,再過五分鐘,我們就要抵達日本名古屋機場……」

  山口英夫懸蕩的心終於放下,他體貼地為她繫上安全帶,大掌又摸了摸她的臉頰,感覺還是有點燙。

  下了飛機之後,綁也要綁她去醫院!

  第七章

  一下飛機,山口英夫即十分堅持地送花惜人就醫,可是強打著精神的她,仍執意先去療養院探望母親。

  「山口先生,讓我走吧,我真的必須去天慈療養院。」她虛弱地哀求道,她現在實在沒有力氣和他硬拗。

  她連路都走不穩,還想去那裡?一股怒氣又冒了上來,「難道你就這麼急著見小澤原?」

  她愣了一下,接著歎了口氣,「我是去見我母親。」

  其實她可以不向他解釋的,但若不說明,只怕這個霸道而固執的人,不會輕易讓她前去的。

  「你母親?」這回換他怔住了。原來,是他誤會了。

  這麼說,她母親是該院的病人?那,她的父親呢?

  良心說,他自美返日後,對女人就再也不聞不問,更不曾花精力去查探一個女人的祖宗八代的事,但這回他卻有想知道她身世的衝動。

  「拜託。」她首次放下身段央求他。

  望著她乞憐卻不妥協的波光,有種說不出來的憐愛如潮水一般,在他心中氾濫開來。

  他知道她現在的體力很差,外加長途飛行的疲憊,就算去了療養院也無濟於事,只怕醫護人員還得先救她……

  「你就這麼霸道、不通人情!?」她見他不語,氣得奮力掙脫他的攙扶。

  他卻將她抓得更牢,並冷冷地說道:「不行,你得先去醫院。」

  「你——山口英夫——」她氣急敗壞地吼道,接著身子一軟,昏了過去。

  他一把將她打橫抱了起來,急急令道:「青焰,快開車,令筱原醫生馬上過來!」

  「是!」青焰冷靜以對。

  由於山口英夫在日本的影響力非同小可,自然從禮遇外賓的通關口迅速離去。

  ☆☆☆☆☆☆☆☆☆☆  ☆☆☆☆☆☆☆☆☆☆

  體力稍微恢復的花惜人,在山口英夫一再的堅持下,只好退了一步,讓他送自己到療養中心探望母親。

  今天山口英夫只帶了青焰與炙焰,他們此刻正分別站在會客室的門外,監視所有進出的人員,及保護山口英夫的安全。

  也許是這兩個忠心大漢的峻冷容顏,使得靜候母親的會客廳,顯得格外安靜。

  要是在平日,她也許會基於禮貌找一些話聊,但今天她實在是頭昏腦脹,什麼話也不想多說。

  她的確感謝山口英夫這一路的幫忙,但面對他那總是帶著霸氣的口吻與態度,她還是不能接受。

  她相信,如果山口英夫不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他會是個非常吸引女人的男人。

  或許她也會受到他的吸引……她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麼呀!?

  突然間,會客室的大門被打開,小澤原燦爛地對著坐在山口英夫旁邊的花惜人笑著,「真開心看到你,惜人。」

  匆匆跨進室內,他才瞥見山口英夫也在場,先是怔了一下,旋即不自然地笑著問候:「原來山口先生也來了,怎麼沒事先通知我,也好到門口迎接您。」

  山口英夫不發一語。

  小澤原看了看他,又瞧了瞧花惜人,瞬間讀出了不尋常氣氛,戒備的神色倏起,以往的友善立刻被少見的陰鷙所取代。

  「山口先生今天來敝院,不知有何貴事?」

  他的態度讓山口英夫有些警戒,但僅是淡淡地回應:「我陪她來這裡一趟。」

  這話聽在小澤原的耳裡,很不是滋味。

  其實花惜人母親的病況,並沒有那麼嚴重,他之所以叫她盡快返日,只是他個人的私心。

  他希望藉著花母的病,牽制花惜人的行動,並讓她不得不與他走近,正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

  打從花惜人將她母親送進院裡來,他已不只一次利用花母的狀況,讓這個美麗如初雪的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往這裡跑。

  而心思單純的花惜人,也沒有察覺出她母親的狀況,並非他所說的那麼嚴重,所以他也就一再利用這點,加深彼此交流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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