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想到情勢逆轉,會變成這樣的結果。
什麼「兵來將檔、水來土掩」全在此刻成了屁話。
這下三個臭皮匠湊不成諸葛亮,就連林怡芝、沈馥也高舉白旗。
陳柔兒可能是女性固執排行榜中的翹楚。
邵飛如同一頭困獸般不斷來回地踱步著,他太瞭解陳柔兒的個性,知道地說到做到的性格,要是今天不說了那句該死的話,忍它一忍,也許一切事情還有轉機,還有退一步海闊天空的機會,如今他卻毀了最後的希望,連最後一張王牌也徹徹底底的輸了,教他怎會甘心?!
「我看我們去拜託那個婦產科醫生教他不准幫柔兒拿掉孩子,否則我們就上法院告他違法。」
「就算這個醫生不幫柔兒,柔兒也會找其他醫生,難道我們都要對台北市全部的婦產科下通牒?誰理我們。」
如果可能,邵飛會如此做。
「想想看有沒有比較迅速的好方法才是最重要的。」沈至中的話引來屋子內的挑眉瞪眼。
「方法一大堆就只差那個叫好又迅速的。」沈馥沒好氣的建議道:「不如我們二十四小時守著她算了!」
「不行!柔兒的個性我們又不是不知道,萬一逼急了,她可能會做出更可怕的事,你難道忘了當年她自殺過嗎?」林怡芝的話猶如一顆威力巨大的炸彈,炸得大家腦筋不靈光又乾著急。
「對了!」沈至中想到什麼似地叫了起來。「邵飛,你和柔兒不是曾上紀威華律師那兒交簽一份合約,上面不是寫著如果她懷孕了就必須跟你結婚,否則可以訴訟的不是嗎?」
提到那張合約,邵飛更垮下一張臉,如果合約可以成效,他還用如此苦惱、困惑?
「沒用的啦!」沈馥並不是故意潑冷水,而是對陳柔兒太瞭解。「我告訴你們,要是真惹毛了柔兒,恐怕她會不惜玉石俱焚,到時候連挽救的機會就真的沒有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為什麼女人就這麼難搞?」沈至中大大歎息。
「這女人卻是你的表妹!」沈馥頂頂他。
一直沒有開口的邵飛終於打破沉默了。
「我決定了!」
「想到『好』方法了?」每個人都帶著期待的眼光看向他。
「我還是離開,也許就可以解決一切。」
「狗屁!」沈馥瞪著他。
「我不贊同。」三個男人也異口同聲。
「邵飛,你忘了你答應過諒諒的事嗎?你這一走,諒諒會有多傷心,在她小小的心靈上會造成多大的傷害,你可曾想過?」
林怡芝的話令他錐心刺痛,他差點就忘記對諒諒的承諾。
「我有一個辦法了!」溫德明的話令每個人眼睛發亮。「我們就從諒諒下手,現在只有諒諒才能克柔兒。」
「噢!上帝保佑!」沈馥合掌的說。「我怕諒諒不但幫不了忙,可能會引來一陣毒打。」
「對,上一次諒諒還被柔兒打過,只為了她要爸爸,如果再讓她去逼柔兒,我覺得不妥。」林怡芝十分擔心。
「虎毒不食子,柔兒又那麼疼諒諒,加上沈馥也在家,我相信諒諒不會有問題,最危險的方法也可能是上上策。」
一聽到女兒挨打,邵飛怎麼忍心要諒諒幫忙。
事到如今,只有他的離開才能讓一切恢復寧靜,只是他心不甘、情不願。
「各位的好意,我心領了,也許命運注定我和柔兒無法廝守終身、白頭偕老。」
「瞧你!又說喪氣話!」沈至中不以為然。
「這不是喪氣話,我決定不打擾她們母女的生活。」
「你真的要棄械投降?你的勇氣呢?鬥志呢?」溫德明也不贊同。
「我就快成為劊子手了,還談什麼勇氣、鬥志,就連孩子都保不住,我根本是個孬種。」
「隨便你啦!」事到如今,誰也幫不了忙,在這場戰爭中也許注定他是屬於輸的一方。
「我們還是希望你三思而行。」吳孟遠仍在為他打氣。
他現在還有什麼能力去思考?
屬於他生命中最美麗繽紛的一頁,已在冷血無情的命運之神手中撕去了,這輩子,他只能在永劫不復的深淵中,刨受極大的痛苦和折磨。
☆ ☆ ☆
邵飛突然不來PUB了。
諒諒因見不到他而急得大哭,不管沈馥和林怡芝如何安撫,都沒有效。
「爸爸不要我了!爸爸不要我了!」
「諒諒,乖!別哭喔!」
「不要哭,不然等一下媽媽聽見了會生氣。」
「我不怕,我不怕!」
「噓!你別這麼大聲,你媽媽——」
陳柔兒走進來,寒著一張臉,如果不這樣,怎麼能掩飾得了她內心的撕扯和掙扎?
「讓她說吧!」
一見到柔兒,諒諒的哭喊聲更強烈了。
「為什麼我不能有爸爸?我的朋友都有爸爸,我喜歡爸爸抱、我喜歡爸爸親我,我更喜歡爸爸說故事給我聽,可是他卻不要我了,都是因為怕媽媽生氣。爸爸告訴我只要我做乖孩子不惹你生氣,他就天天來看我、抱我,還要接我去住,現在媽媽生氣了,他一定認為我不乖,所以不來看我、抱我了!」
她說得那麼悲傷,說得那麼真切,每一字都像幽靈一樣攫住每個人的所有感情,就連陳柔兒也幾乎要為之崩潰、瓦解。
她走向諒諒,淚眼迷離的看著她的女兒。
「你真的那麼愛爸爸?」
「我愛爸爸。」她小臉蛋是堅決的。
「那媽媽呢?」
「我也愛。」這低低的一聲已讓陳柔兒有所頓悟,在諒諒的心中,邵飛已遠遠超過了她。
「那我帶你去找你的爸爸好嗎?」她說「你的」,但是諒諒卻領悟不到話中的含意。
「媽媽,你真的不生氣了?」
「不生氣。」她艱澀地回答,輕撫著她的臉蛋,手卻是顫抖地。
但對林怡芝和沈馥而言,卻沒有諒諒來得樂觀。
「媽媽帶你回家去整理衣服,再送你去爸爸家好不好?」
果然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柔兒!」沈馥和林怡芝已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沒關係,孩子總有長大的一天。」她的眉宇之間儘是悲哀,「我想我承受得起另一次打擊。」
「柔兒!」
「不要再勸我了!」她澀澀地笑了笑,牽著諒諒的小手像個幽魂似地飄出辦公室。
☆ ☆ ☆
邵飛聽到門鈴聲,三步並成兩步衝了出去。
門外只有諒諒一人。一見到邵飛她馬上哇一聲投進他的懷裡。
「媽媽不要我了!爸爸!」
「諒諒乖!媽媽不會不要諒諒的,也許她只是回去拿東西——」
「不是,不是!」諒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媽媽說以後我就跟著爸爸,她不會再照顧我了。」
看著女兒落淚,邵飛也忍不住落下淚來,兩手緊緊擁抱著她。
「爸爸,我要爸爸也要媽媽,你叫媽媽跟我們一起住好不好?好不好?」
這次邵飛不敢再輕易地對她承諾了。
雖然柔兒把諒諒送給了他,但他覺得失去更多、更多……
☆ ☆ ☆
對於柔兒的決定,沈馥不斷地提出抗議。
「我從沒見過比你更狠毒的母親,竟然連自己的女兒都不要,我看你的血一定比冰山的雪還冷,否則你怎會如此殘酷、冷血?!」
「沈馥,你就少說一句,柔兒的心情也不好。」林怡芝勸著。
「她心情不好?她有『心』嗎?」沈馥指著她罵著:「我看她若有心,八成也是鐵打的。」對於沈馥的叫罵,陳柔兒置若罔聞,只是睜著兩眼發著呆,像個沒有生命的空殼娃娃。
「我就是要罵,看看能不能罵醒她!一天到晚不是想拿孩子,就是把諒諒像個貓啊狗的說送人就送人,你真是沒有資格當母親,你有沒有想過,諒諒會怎麼恨你?」
「柔兒,你當真不要諒諒了嗎?」
她還是如雕像動也不動,就連林怡芝的手在她眼前晃動,她也沒有感覺。
正如沈馥所言,她的心已被掏空了,一個無心的人怎會是人呢?
「怡芝,我們不要管她了,就任她自生自滅算了!」沈馥拉著林怡芝。
「你要帶我去哪裡?」
「她可以不要諒諒,我們不能!我現在去看諒諒,你去不去?」
「我——」林怡芝實在不放心陳柔兒。
「別管她了!這種朋友我不要了!」沈馥當真也橫了心。
「沈馥——」
「隨便你去不去,你想留下陪她就留下吧!我才不想看見她,免得氣得腦充血。」沈馥氣呼呼的走了。
「柔兒,你說句話呀!」林怡芝想追上去又不放心。
陳柔兒臉上浮現滄桑的表情,落寞地垂下眼瞼。
她還有什麼話可說?
她終於體會到當一個人是如何痛苦,尤其是當一個活的人。
☆ ☆ ☆
陳柔兒下了計程車,林怡芝和沈馥也跟著下了另一輛計程車,當她們見到她走進一間看起來陰暗、連招牌都掛得暖曖昧昧的小診所時,心裡也跟著一沉。
「柔兒真的是『喪心病狂』無藥可救了!她竟然不只不要諒諒,就連肚子裡的小生命也不要,我要過去打她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