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噹!噹!」隨著悅耳的叮噹聲,她終於發現花台的薔薇花叢下有個小小、圓圓的 身影在挪動。
她放輕腳步慢慢靠近它,他似乎有點驚嚇地睜著眼睛看著她。
帶點灰色的毛、扁扁的臉,好大好圓的眼睛,脖子還繫著一條綵帶,上面有著兩顆 小鈴鐺;它只要一動,鈴鐺就會發出聲音。
直覺告訴林怡芝它絕對不是一般的野貓,而且一定有人伺養,否則怎會照顧得如此 可愛,還細心的為它繫上鈴鐺綵帶。
和林怡芝對峙了好一會兒,似乎對林怡芝的排斥慢慢消失,它縱身跳下花台,走到 她腳邊撒嬌似地蹭著她。
「嗨,小東西,你打哪兒來的?是不是逃家?」她用人語和它打招呼,它似乎也聽 得懂似地喵了兩聲響應著。
林怡芝蹲下身,輕輕地撫摸著它身上柔軟的毛,它也用小舌尖輕舐著她的手背,此 時她才注意到貓咪鼻上有一處小傷痕,顯然是剛才躲在花叢中被刺傷的。她心生愛憐的 將它捧在懷裡,突然聽到它肚子傳來「咕咕」的叫聲。
「可憐的小東西,你肚子餓了是不是?」她轉身走向屋內,迎面碰上李家另一個傭 人阿珍。「咦!這不是巷子口尹大夫家的貓咪嗎?怎麼會在這兒?」阿珍認出貓咪。
「阿珍,你說它是專門替家畜看病的尹大夫家的貓?」
尹大夫在這鎮上是十分有名氣的,只因鎮上的豬、羊、牛、狗……凡是動物生了病 ,都是由他負責。
雖然年紀已經很大了,但是對人和藹,對動物又十分有愛心和耐心,不少人都十分 喜歡他。但因林怡芝家裡並沒有養過動物,所以對他的印象只存在於見過面、打過招呼 而已。
「阿珍,既然它是尹大夫家的貓,我等一下就送它回去,不過它肚子好像有些餓, 可不可以先用一些東西給它吃?」
「當然可以,這種小事幹嘛還要問我。」阿珍從口袋掏出車鑰匙說:「等一下你就 騎我的腳踏車送它回去吧!」
「謝謝。」她才打算去拿點東西喂貓咪,李家的門鈴馬上響了起來。
「我去開,你去餵貓吧!」阿珍說。
其實她也沒餵過貓咪,印象中貓好像只吃魚,可是現在這種時候,黃媽還在準備中 午要吃的菜,哪裡找得到魚餵它?在無法可行之下,她只好拿了剛才黃媽給她的小點心 試試看,沒想到它竟然一點兒也不挑嘴,吃得意猶未盡。
「小姐,尹大夫家的人來了。」阿珍走進屋內,一臉笑意,身後還跟著一個她從未 見過面的男孩子。
白皙的皮膚、俊秀的五官,給人一種文質彬彬的感覺,一看就知道出身十分良好。
「對不起,小咪一定是迷路了才會到府上打擾。」溫德明看著眼前這個小女孩,有 如一朵清秀的小百合,清清雅雅,雖然他才第一次見到她,但是卻令他心中漾起異樣的 感覺。
真是太奇妙了,在台北,他什麼樣的女孩子沒見過,但眼前的她竟然這麼令他不由 自主的被吸引。
「溫大夫,你要不要喝點什麼,我去拿。」阿珍的聲音拉回他不該有的遐想。
「不,謝謝,我馬上就走。」雖然他是在回答阿珍的話,但眼睛卻不曾從林怡芝臉 上移動過。
他的眼光令林怡芝雙頰上染上兩朵雲霞。
「喵!喵!」小咪似乎還吃得不夠盡興,發出聲音向林怡芝要東西。
「不行!小咪。」溫德明輕輕點了下小咪的頭,雖然口中說不,但仍掩藏不了他對 小咪的溺寵。
「喵!喵!」小咪可是有恃無恐地向林怡芝撒著嬌。
「我可以再餵它一塊甜糕嗎?只要一小塊就好。」林怡芝實在不忍心拒絕小咪的要 求,而且她也希望可以多留它一會兒。
「它是嗜甜食如命的,恐怕你那一盤甜糕全給它吃,它都還不滿足--」他話還沒 說完,即發現小咪已經伸出小爪子朝著盤子內的甜糕抓去,他沒有多想的一個箭步衝到 林怡芝面前,懲罰似地拍了小咪的頭一下。
「告訴你多少遍,外人面前不可以沒『家教』。」他的話引來一旁阿珍的笑。
「拜託,溫大夫,它是一隻貓耶,它會懂什麼是『家教』嗎?」阿珍嘲諷的。
「動物是有靈性的,只要有耐心教它們,它們也會懂的。」從他說話的口氣和阿珍 對他的稱呼,林怡芝已經很肯定了一件事--他一定也是個獸醫,只是他姓溫,和尹大 夫不同姓,他和尹大夫又會是什麼關係?
「阿珍!阿珍!」黃媽的聲音從廚房內傳出來。
阿珍一副心不甘情不願地響應了一聲:「來羅!」走了一半,又像想起什麼似地停 下腳步說:「怡芝,今天少爺要回來,我差點忘了告訴你。」
少爺?!指的是--李家生?!他要回來?阿珍為什麼要特別告訴她?!一股不安 湧上她心頭。
「喵!喵!」小咪的叫聲讓她記起溫德明還未離開,一抬起眼,發現他還是緊盯著 她。
她有些心慌意亂地將小咪要遞還給他,不料兩人的手竟不期而遇,更惹得她靦腆的 垂下眼瞼。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溫德明含笑的望著她。
「林怡芝,雙木林,怡情養性的怡,靈芝的芝。」她輕輕的把自己的名字說了一遍 。
「很美的名字。」溫德明直截了當地稱讚。「我也該帶小咪回去了,免得尹大夫擔 心,很高興認識你。」
一聽到他要離去,她的心不免沉了些。
「溫大夫……」唉!自己還想說什麼?他只不過是個陌生人呀!
「叫我ALEX,我的朋友都這麼叫我的。」他已經把她視為朋友了。
林怡芝的心不禁砰砰跳了好幾下。
「我可以再見到小咪嗎?」她也想再見到他。
「當然可以,我和小咪都十分歡迎你來找我們。」他很大方的說出她心裡所想的事 。
林怡芝有些不好意思又帶點高興,眼睛閃著光芒。雖然他們今天才第一次見面,但 是她有預感,他們會成為朋友的。
他是她第一個異性朋友,說不定也會是最後一個。
☆☆☆
李家生坐著李家的奔馳房車回來了。
原來李太太一早就是去替他辦出獄手續。對於他,林怡芝不是很有印象,只知道他 的風評很差,但作夢也沒想到他會是這副德行。
理個大平頭,小鼻子、小眼睛的,穿著一件花襯衫還配著喇叭褲,腳蹬一雙木屐, 看人的眼光令人渾身不舒服。
「少爺,先吃碗豬腳麵線去去霉氣,等一下我讓阿珍替你放一盆芙蓉水讓你洗去噩 運。」黃媽端著一大碗豬腳麵線給李家生,他倒大口大口就吃了起來,呼嚕嚕的,吃相 十分難看,不只把豬骨頭隨意往地上吐,甚至還用袖子抹去嘴上的油漬。
「你叫什麼名字?」他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林怡芝的臉,好像恨不得可以吃了她似的 。
「她叫怡芝,是來幫我整理一些帳目,你沒事少惹人家。」真是知子莫若母,李太 太一句話就將他的鬼胎給迫出來。
他哼哼兩聲,把碗隨意一擱,大聲叫著司機福伯。
「你叫福伯做什麼?!」李太太一臉錯愕。
「我蹲了好幾個月的牢,需要去『解決』一下,家裡的,你又不准我碰,想哈死我 啊?!」他的話惹得所有人都感到不好意思,尤其是林怡芝臉更紅得發燙。
「你才回來,又想出去胡搞瞎搞,太不像話了!」李太太氣得臉色都變了,還用食 指不斷地揉著太陽穴,顯然氣得頭痛。有這麼一個兒子,能不頭痛嗎?
李家生卻一點也不知悔改地笑了兩聲,從福伯手中搶走車鑰匙揚長而去。
「早知道死性不改,我何必趕著去替他辦出獄手續,真是作孽啊!」李太太氣得捶 胸頓足。「太太,不要生氣,少爺會改好的。」黃媽出聲安慰她。
「他要是會改好,我恐怕早已氣死了。」李太太痛心疾首的流下淚來,真是恨子不 成材。
看著這情景,林怡芝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一天內,她見到兩個男人,卻南轅北 轍;一個彷彿是從天上派下來的,一個卻好像地獄使者。
但不管是從哪兒來的,卻改變了她的一生,這才是她作夢也沒想到的事。
☆☆☆
第二天早上,李家的其中一隻狼犬突然一直叫個不停,在籠子裡又竄又跳的很不穩 定。
「太郎一定是生病了,我看是不是該請尹大夫過來看一下?」黃媽進來詢問斜靠在 椅子上閉目養神的李太太。
「既然生病了,就讓尹大夫來看看也好,這麼一直叫不停,叫得我的頭疼都好不了 。」她頭疼乃是因為昨天中午李家生出去到現在,連個人影也沒瞧見。
「太太,你不舒服到房間躺著吧!」林怡芝放下手上還在核對的帳冊關心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