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這幾天文霨然終於將事情記得一清二楚了,他知道自己出任務時,因為一個面熟的女人而受了傷。
他不是這種人,在出任務時絕對不會有一絲絲的差錯,然而他卻為了一個無關緊要、已經注定要命喪黃泉的女人捨命冒險,這不是他的作風;一向將任務要求近完美的他,是不容許自己有一點點分神的。
但他依稀記得,在他出手救人之前,有個女人大喊「瀚浵」這兩個字,才讓他這樣奮不顧身。
在中彈之後,他看了那女孩一眼,只覺得好眼熟,這身影就這樣進駐他的心,他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裡看過他。
……他惟一隻記得安瀚浵、認識安瀚浵,在昏厥的那一刻,他甚至感覺到安瀚浵就在他身旁,一醒來,詢問其他夥伴,他們卻說只看到他救了一位大約二十來歲的女孩,那天灰暗的酒吧裡,他們根本看不清楚她的容貌。
他糾結的眉心依然化不開,他很擔心。
「我想回家。」沉思了一會兒,他毅然道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眾人皆不知要怎麼安撫他的情緒,只是瞠著大眼看著他再說一遍。
「我要回家,我想見她。」
「啥!?」
大家都知道阻止不了固執的他,文澄書進命令下去:「幫少爺整理東西。」
文夫人歎了口氣,兒子的固執她實在管不了,若不讓他見到要見的人,他肯定會做出什麼嚇死人、驚世駭俗的事,她還是由著他好了。
「兒子,你的傷……」
「死不了人的。」他只想盡速整理東西,回家見想要見的人。
其他四個男人無所謂地聳聳肩,微扯嘴角當作回應。
誰都知道黯獵文官是出了名的冥頑不靈,就算其他四人出馬,也不見得能勸得住他,他這種固執的個性怕是一輩子都改不了。
第四章
安瀚浵看見文霨然進了家門,但是卻沒有任何開心的反應。她正躲在房間角落,努力的想著見到他該說什麼話。長久的不安在看到他之後終於紆解,但是她依舊沒勇氣面對他。
該說些什麼呢?
她反覆的自言自語,亂七八糟的心情在看到他之後更加混亂。
安瀚浵無助地搔搔頭,柳眉皺得像一座小山,可以夾死好多蚊子了。
「我該怎麼辦呀?」平常巴不得看到他,現在要面對,她倒是像個縮頭烏龜。
「浵。」
安瀚浵倏地挺直背脊,一雙星眸瞠大,瞪住眼前的牆,不敢回頭。
「嗨!」她只是將手往後擺擺,僵硬的身子不敢也不想轉過來。她不敢看他的臉,她會怕呀!
「你怎麼了?」文霨然好奇地問。一個月來積壓的思念及牽掛,就在看到安瀚浵的那一瞬間完全崩解,他心中的大石頭也才放下。
「這幾天來習慣自言自語啊?」
「英國好不好玩呀?你去了這麼久,我好想你。有沒有什麼艷遇啊?像你這種東方大帥哥,一定有很多異國美女喜歡吧!還是去了哪裡,受了什麼傷……」她亂七八糟地說了一堆,說到最後愈來愈落寞。
如果現在回頭,看到的,應該是受傷的他吧!
「你可以轉過來嗎?面對牆壁倒不如面對我。」文霨然覺得很奇怪,從剛剛她的自言自語,他就聽得一清二楚。這丫頭究竟在想什麼?
兩人足足分開了一個月,這一個月應該不會造成她太大的改變,但為什麼看到她之後,她的語氣竟然沒有昔日的活潑?
他甚至感覺到兩人的距離,因為他這次的離開而愈來愈遠。
安瀚浵低頭,閉上眼做好心理準備。
他身上一旦有傷,是不是代表了那天的人就是他?
「你是不是受傷住院了?」她小心翼翼的問。
文霨然一怔,沒料到她會突然問這個。「我是受傷了,你為什麼這麼問?」消息封鎖得很緊密,嵐德醫院絕對不可能將這件事洩漏出去,那安瀚浵究竟是怎麼知曉的?
「我聽我爸說的……」她撒了個小謊。
「看著我。」安瀚浵一撒謊就會冷汗直流,眼睛只敢往下看,根本是心虛。
「阿霨,這幾天你有沒有去哪裡?比如說是酒吧之類的。」
「沒有。我說過我受傷了。」
她轉過身子,看見他不小心露出來的繃帶,雖然文霨然將傷口隱藏得很隱密,但是只要細心的人都不難發現,他受了很重的傷,胸膛纏滿了繃帶。
她確定了,是他救了她!
「我好想你!」她奔過去緊緊摟住他的腰,有劫後重逢的感覺。
同性戀又怎樣,是他救了她呀!她怎能這樣忘恩負義?
同性戀並不可恥,這不是她說過的話嗎?要是她以這樣的理由、借口來否定他,那不就枉費了他們這二十一年來的感情?到時這一切都會付諸流水,她不要這樣。
自己種下的感情種子太深了,深得連自己都沒有發覺,任憑愛情樹在心底萌芽。她對他的感情依舊沒變,只是在每個微笑背後,太多的愛意自己卻渾然不知。
她也不懂,他待在她身旁好多年,但她並不厭倦他的陪伴,反而就自私的心態而言,她不要他離開她半步。
這是什麼心態?她問自己,但是蠢蠢的腦袋都沒有想到那兩個字——愛情。
她甚至覺得好無助,每每看見他的臉,都會失神很久很久。
「我也是。」有一剎那,他差點將一個月前救的那個女人和安瀚浵搞混,他甚至將女人的影子和安瀚浵合而為一,恍惚間,他失了神。
彷彿有一世紀這麼久,文霨然清楚地感覺到懷中的體溫,正是他最摯愛的人。
「我不在乎你是什麼,我只要陪在你身旁。」她搶頭,堅定的對他說。
就這樣吧!她再怎麼挽回也挽回不了什麼,但是她的心依舊有那麼一絲絲的痛,鼻頭也開始發酸,她不知道往後該用什麼面貌面對他。
包括面對她也不知道的愛情。
「你說什麼?。」他似乎聽到她在對自己示愛,頓時有一秒鐘的錯愕。
她只是將臉埋入他的胸膛。她知道,這寬闊、精壯的懷抱才是她的避風港。
她甚至連自己怎麼會有這種舉動都感到莫名其妙。
她不諱言他溫暖的擁抱,讓她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踏實。
她不要他離開她,她需要他寬闊的胸膛!
文霨然只是任由她抱著,總覺得像是回到了家。
他放任自己將頭靠在她細膩雪白的頸子上,含糊不清的在她耳畔道出最動人的三個字——我愛你。這次的事件,讓他深刻的體會到,他不能失去她!
他愛她甚過愛自己,在快失去所有的瞬間體會到她有多美好。
「什麼?我沒聽清楚。」他的聲音埋在她頸間,這聲音似乎不像娘娘腔的他。
他倏地擁緊懷中小小的嬌軀,手的力道之猛,差點就要把她的腰折斷。
「我……」她被自己衝上喉頭的話給嚇著了,猛地住口。
她似乎除了那句「我好想你」之外,還有什麼要說的,但是卻被清醒的腦袋給中途攔下到嘴邊的話。
她抱他抱得更緊,希望一輩子就賴在他身上。
「抱緊我。」安瀚浵問聲命令,文霨然只得照做。
沒有人可以和她抬他,就算他是個同性戀,她也無所謂,她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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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霨然一路把安瀚浵拖出家門,坐上車直奔而去。
安瀚浵傻傻的讓他拖著走,直到上了車才真正回神。
「你幹嘛?」她傻傻的問。飛奔在大馬路上的保時捷差點嚇昏她。
「辦事。」他和煦一笑,用力踩下油門。
她一愣。「辦事?」這句話怎麼這麼曖昧?
他不再出聲,只是那微揚的嘴角看得出他的心情很好。
安瀚浵提心吊膽地瞪著他,卻又瞪不出任何結果,她宣告放棄。
「你有什麼事嗎?為什麼笑得這麼……」
「恐怖?」他答腔,轉頭看她。
安瀚浵猛點頭。「你一直傻笑真的好恐怖,而且,你要帶我到哪裡去啊?」
他又沒回答了,安瀚浵沮喪地垂下頭。
這段不算短的路程,兩人都不再說話,安瀚浵只是看著他們出了台北市,不知道要到哪裡去。
他停下車,她也跟著下車,看著眼前的一大片田原,一時之間,她忘了跟上他的腳步。
「過來。」他對她招招手。
她猛然回神。「我們要在這兒辦事啊?」她除了看到一大片的田啦、花啦,就什麼都沒有瞧見了。他們到底要辦什麼事?
「沒有,還得走一段路。」他對她笑,露出一口漂亮過了頭的白牙。
她依言走到他身邊,看著辛勤耕作的農夫農婦。
「我們要到哪裡去?很遠嗎?」她緊緊抓著他的手臂。
「不遠,就快到了。」他抬頭看著遠方。
「喔。」安瀚浵乖乖的讓他牽著,沿路上看見人群向他們招手。
「你認識?」
「嗯。」他微點頭。「打招呼。」他提醒。
「啊?什麼?喔!」她對遠方的人笑笑,也舉起手回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