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一向都是最關心我的方大哥,我的命也是你救回來的,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那段猶新且溫馨的記憶,大概是她這輩子最美好、最有意思的日子了,她從不曾後悔認識他。
方淮歎了口氣,知道她跟他一樣,會珍惜這段美好的記憶,他的心結也解開了一半。他實在不願她恨他!
「你……當真想進宮?」他臉色轉為嚴肅,一邊問著,一邊思索她的表情和心思。
他這一問,使她的心猛然一陣抽痛,但很快便被她壓抑下來。再多的妄想,只會使彼此更無奈罷了!
「其實進宮,未嘗不是好事。」鳳華歎了口氣,心中泛起止不住的淒涼,遙遙望向前面雄偉的宮殿,咽聲說道:「每天穿金戴銀,數不盡的榮華富貴,又有宮女太監可使喚,受到朝臣跪拜,又不用整天聽阿瑪嘮叨,說不定我會更快樂。」
他看著她,欲言又止。她說得沒錯,但有更多黑暗的東西,她根本沒考慮過。生存在詭譎的後宮,雖然表面平靜,暗中的私鬥卻不少,就像是平靜海面下的暗流,難保誰不會哪一天被衝上水面,引起軒然大波。
他擔心單純的她,鬥不過其他心機深沉的女人。在後宮爭鬥中,宮闈傾軋,爾虞我詐,一旦成為眾矢之的,別說要得到帝王寵愛、榮華富貴了,連保住性命都很困難!
「當娘娘是一件好事,卻也是一件累事。消磨人的意志,沒有真正的快樂,只有不得不去下的狠心,不得不去防備的疑忌……」他必須告訴她,讓她有所準備。
「你為什麼要這樣說?上次你明明說我的情理當屬於皇上,我的棲身之所理當是皇宮!」她激動地喊。「既然那裡這麼可怕,為什麼你一次又一次地要我到那裡去?」
她的指控灼傷了他的視線,讓他別開眼,皺眉懊悔道:,「我知道自己上次說話的確有些過分,若重新來一次,我不會再如此說了。」
鳳華莫名地心悸,平靜的心熱燙起來,翻起了暗潮。他這樣說,究竟是擔心她受人欺負,還是不想她嫁給別人?
「你到底要說什麼?我現在就在你眼前,你但說無妨。」她迎上方淮的視線,想洞悉他真正的想法。
不!他不能說,因為他若說出真心話,她一定會退出選秀的!
他不是這種義無反顧的人,在情感和理智的拉鋸戰中,他寧願身受重傷,也得讓理智勝利。
「日後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只要能幫得上忙的,我定會助你。」他用一種近乎雲淡風輕的聲音搶先說道。
她的心沉了下去,原本充滿期盼的視線垂下,故意裝作堅強的模樣,平靜地回道:「從一開始我就沒有選擇的餘地,試問哪個女人不是這樣?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事實,有必須屬於萬歲爺的自覺,安分的與他共度一生!我能走的只有這條路,根本無別路可退……」
不解為什麼自己此刻心口會那麼緊縮難受,只知道他們再也不可能了。
方淮臉色鐵青,呼吸開始困難。從一開始她就沒有選擇?抑或是她從來都沒考慮過選擇他?! 對,她現在再迷戀他也是無用,她最終的夫君根本就不是他!
「既然如此,我就恭祝格格早日登上鳳位,受盡聖寵。」
方淮別過眼,丟下無奈的一句後,大步跨出亭台而去,留下一臉悲傷的鳳華迎風而立,任由淚珠乾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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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色還未亮透,有秀女要入宮選秀佟王府都忙得不可開交,為自家的小姐做最後準備。
「鳳華,今天就是要進宮選秀的日子了,你都準備好了嗎?」奉恩將軍執著女兒的手,樣子萬般不捨。
「已經準備就緒了。」鳳華點頭。說真的,忙的只有身邊的人,她什麼都不用做,只要人健康進宮就行了。
「阿瑪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期望的就是能盡身為父親的責任,把你教育成最優秀的女子,然後送往天下人夢寐以求的宮中,得到皇上青睞,過著好生活。只要能達成這點,為父的也能放下心頭大石,了無牽掛,你額娘在天上相信也會感到安慰。」
「我明白。」她苦笑。
「話雖如此,這次選秀並不是你一個人的事,而是關係到咱們整個將軍府!所以你必須為將軍府爭一口氣,這樣就沒有人敢小看咱們了!」他諄諄告誡一番。
鳳華仍舊點頭,沒有回話。
這些「使命」她都一清二楚,亦早已有為了家族而奉獻自己身心、愛情及幸福的覺悟。
迎接秀女的太監來到奉恩將軍府後,鳳華便依循規矩,跟著大隊車馬向紫禁城而去,並在北面的神武門下車。
秀女們按預先排好的次序,由宮中太監領入神武門,在門內一塊大空地集合。
鳳華觀望在場的秀女,全都打扮得漂亮嬌艷,而且身份地位一個比一個高,她心裡不禁想,皇上只有一個,而秀女人數卻幾近半千,皇上又怎會注意到她這小女子呢?
難怪阿瑪總是對這件事緊張過度,原來要在一堆美女中脫穎而出真是件難事!
等了片刻,眾人按事先排好的順序進入宮內,準備分組讓帝后們過目,從中挑選。
遠遠地,一個翩翩男子正在一殿二樓,居高臨下地看著秀女中他唯一認識的女子。
「看著她進宮,你真的開心?」與方淮站在一起的康嗣忍不住問。就是這個女人使向來冷靜的方淮反常?
「我只想確定她安好。」方淮冷冷地撇清,不願在宮內談及自己的感情事,免得隔牆有耳,影響到鳳華。「若運氣好,還可以找到對鳳華下蠱毒,意圖謀害聖上的人。」
「他會露出馬腳?在這時候?」康嗣不相信有這麼蠢的人。
「不磽得,我只感覺到今天會有事發生。」正在此時,方淮陡然回頭,高聲對著屋頂說話,一旁的康嗣為之詫異。
「既然都到這裡了,何不現身打個招呼呢?」
原本堅固的瓦片頓時震動起來,方淮立即躍上屋頂,會一會這個不該此時出現的人。
康嗣原想跟上去,但一陣尖叫聲和侍衛急速向選秀場地奔去,使他不得不改變主意,留下屋頂上的兩人,趕緊過去看個究竟。
此時,一個一襲泥黃色長袍,外掛僧侶輕紗的中年男人,正在寒風中和方淮對峙著。
「方公子果真厲害,我如此小心都被發現了,不簡單啁,在下佩服!」中年男人開口道。
方淮沉默不語,但眼中卻多了戒備,露出危險的光芒。
這人竟能在大內中來去自如,肯定不是單靠武功,而是利用奇門遁甲的幫助。
「在下若沒猜錯的話,應該就是你替鳳華格格解開蠱毒的吧,對嗎?沒料到醫術高超的方公子也擅長術數之事!」
「是你下的蠱毒?」方淮臉一沉,向前跨了一步,神色肅然,眼中閃動著一絲寒光,冷冷地道:「你意欲為何?為什麼要選中鳳華?」
「鳳華格格夠孤獨、夠絕望,也有本錢成為寵妃。」男人雖在同方淮說話,但雙眼一刻都未曾離開鳳華。「若不是你出現,她會是最適合的棋子……」
方淮眼中漸露憤怒,一個掌風削向男人右肩,男人身體一側,向後疾退三丈,但無論他退得再快,衣袖已經被方淮一掌撕下,連帶著他的手臂也被抓出五道深深的血痕。
方淮沒有止住攻勢,隨即一掌,那男人如中了千斤重錘,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整個人從屋頂飛跌至地上。
他旋身落地,只見奄奄一息的男人忽地一陣狂笑。
「你以為解了鳳華的蠱毒,她就不會傷害雍正?不能放長線釣大魚,難道他人就無法直搗黃龍?」
方淮聽畢,臉色逐漸發青,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康嗣叫侍衛將瀕死的男人送進天牢,然後急忙拉著方淮向選秀的地方奔去。
「快!剛才鳳華被人當眾誣陷施妖術要傷害皇上,現在正被審問,你再不去救她,她恐怕人頭不保!」這就是剛才他所看見的小騷動的原因。
「鳳華!」方淮厲聲喊出,飛奔而去。難道那男人指的就是這事?鳳華極有可能被下了暗示,要直接危害皇上!若他趕不及在她發作前替她解除,後果必然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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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方淮等人趕到時,只見小庭園內已無其他秀女,只剩下雍正、幾位貴妃與內廷的人,以及無數個擋在跪下的鳳華前頭的侍衛。
雍正見緩步而來的俊逸身影是方淮,渾身上下散發的嚴峻氣息頓時因放心而緩和下來。
「方淮,你來得正好,快查這個女人是否當真會妖術,若當真的話,馬上替朕殺了她!」他絕不容許這樣的人進後宮……不、是連讓她活著的機會也不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