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國師怕再說溜嘴,趕緊離開,其實卻往歐陽劍修的房間走去。
嚴國師一踏進房間,就看見彩虹端坐在床上。
「郡主,順安。」他單膝跪下向她問安。
彩虹一瞧見此狀,便急著下床扶起他,並搖著手表示無須拘禮。
「郡主,明早我要回京城調些人手來護送你回南瑞國,這趟來回可能要近半個月的時間,我希望你安心地住在這裡,少主他會保護你的。還有,我不在的時候,請你好好的跟著他,也順便幫我盯他練功讀書,免得他偷懶。」
彩虹點著頭,並拿起筆寫著:
「國師,您不必為我擔心,一路上請多小心些。」
「謝謝郡主關心,夜深了,請早點休息吧。」
彩虹對他淺淺地一笑,要他也早點回去休息。
***
山上的日夜溫差很大,雖是夏夜,卻有點寒冷。
彩虹走向窗前,看著窗外的明月,想著遠方的爹跟娘。不知他們現在可好?是否知道她不見了?
她猜不透是誰要追殺她,逼得她差點曝屍荒野,幸好遇到歐陽劍修——她的未婚夫,才逃過一劫。
但是,他卻是她這輩子最怕見的一個人;在他面前,她覺得心中燃起一股莫名的自卑,教她不敢抬頭正視他,而這種感覺正與日俱增。
今夜屋外的蟬鳴聽起來不勝悲淒,好似大地的哭聲,讓她不自覺地掉下思鄉的淚水。
因為失去聲音的關係,她的聽覺特別敏銳。在這住了兩天,她可以很清楚地分辨出打老遠走來的腳步聲是誰。此刻,她又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她趕忙地擦乾眼淚,回到床上拉起被子往裡面一鑽。
不過,習武的人聽力也不差,歐陽劍修在未進門前,就聽到她斷斷續續的抽泣聲,且,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擔心地走近床邊,掀開被子的一角探看。
這突兀的舉動,嚇得彩虹坐了起來,緊拉著被子的一端,縮著身子往床角靠。
看到她微紅的小鼻子及含淚的雙眸,他體貼地問:「你不用怕,我只是看你睡著了沒。」
他溫柔的聲音,讓彩虹放下戒心。可是,她還是有點擔心往後嚴國師不在的日子,他會不會故意欺負她,叫她無處求救。
畢竟兩人是——孤男寡女。
歐陽劍修似乎看透她的心思。
「師父不在的時候,我會把你當妹妹看待,好好照顧你的。還有,你放心吧,我對尼姑沒興趣的。」
說畢後,他掉頭就走了出去。
他那刻意的話語余蕩在耳際,令她想起日前相遇時的那一幕,她不禁紅著臉低下頭,雙手在胸前合十,不斷的念著:阿彌陀佛……
歐陽劍修一踏出房門,就開始後悔自己所說的話,他懊惱地坐在前院的大石頭上槌胸頓足,未發現嚴國師早已站在身後許久。
「修兒!」嚴師父出其不意地敲著他的頭高聲叫著。
「師父,是您呀!夜深了怎麼還沒睡?」歐陽劍修嚇了一跳,站了起來,摸著後腦勺趕緊說。
「是呀,看你這麼認真地在……練武,為師怎麼睡得著呢?」他挖苦地說道。
歐陽劍修面帶窘狀,一手摸著頭答不出話來。
「修兒,明日起,師父就不在你身邊了,你要好好照顧明心,言行舉止也要自我約束,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這番話又提醒了他兩人身份懸殊之事。
「師父,明心她知道我是誰嗎?」他突然說出這句話,不知有何用意。
「不知道,我沒告訴她。」
「吁——那就好。」他放心地吐了一口氣。
「好什麼?」
「『君無戲言』,她不知道我是誰,那我可不用太小心翼翼地跟她說話了。」
「修兒,你是不是跟她亂說了什麼?」
「沒有,我只不過說了一句自己有點後悔的話,很希望收回。」
「你說了什麼?」
「我對她說:『我對尼姑沒興趣』但是,我好希望她不是尼姑,那——」
他話還沒說完,又被嚴國師敲了一記。
「那你是不是就可以亂來了?」嚴國師又繼續數落他:「你不好好練功讀書,成天胡思亂想,將來怎能統治北境國?真是枉費我花了兩年的時間來教導你,你依然惡性不改,這叫我如何對皇上交代……」
嚴國師一開口就念個沒完沒了,待他念得有點口乾時,歐陽劍修才敢插嘴。
「師父,我沒有胡思亂想,也很認真學習,只是覺得她有點奇怪罷了。」
「有什麼好奇怪的?」
「我偷偷觀察她很久了,她長得那麼漂亮,一點也不像出家人。」他若有所思地說道。
「不然,你認為出家人應該長得怎樣?」
「嗯……」他不敢說出口,怕得罪所有的出家人。
「怎麼?你不敢說是不是?讓我幫你說好了,就是長得很醜。」
「師父,您別害徒兒被佛家女眾追殺。」
「你怕嗎?男子漢敢做敢當,大丈夫一言九鼎。」
「師父,我不是怕,而是『君無戲言』,一般百姓可以亂說話,我卻不行。」
「你想說什麼儘管說,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唉!如果可以,我想叫明心還俗,帶她回宮,在宮中總比住在禪寺裡好多了。」
「天啊!你怎能說出這種話?那會下地獄的,況且你還跟南瑞國的郡主有婚約呢!」嚴國師故意誇張地驚叫。
「我知道,若不是您逼我,我才不敢說。我認為她真的不適合當尼姑,這些天來她還不是跟著我們喝湯吃肉的。」歐陽劍修敏捷的觀察力令嚴國師心裡暗自歡喜自己教導有方,但他還是不能讓他太輕易過關。
「哎唷——這你就不懂了,她從小在禪寺裡長大,根本沒見過『肉』是什麼樣子,自然無從分辨,我們不說她哪會知道?更何況,多吃些肉食對她瘦弱的身子也有好處。」
嚴國師見歐陽劍修對他的說辭並未完全相信,便趕緊轉移話題:
「修兒,這個冬季過後,你就要跟南瑞國的彩虹郡主成婚了,你不該再對其他女子動情,更不能帶明心回宮,免得委屈了郡主。」
「為什麼不可以?我可以納她為妾。」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是非娶彩虹郡主不可,不過他總有權喜歡別的女人。
「萬一,彩虹郡主是個醋桶,欺負她怎麼辦?她又不會說話。」嚴國師又出了個難題給他。
「這很簡單,我只要一直把她帶在身邊就行了。我不信有誰膽敢在我面前,動她一根寒毛。」他那猖狂的口氣,似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
嚴國師看他認真的模樣,知道他一定會全心地保護彩虹郡主,內心十分安慰,但他還是裝成一副嚴肅的樣子說教:「好了!別胡思亂想了。你可不能真的對明心有非分之想,她終究是佛門弟子,遲早還是要回禪寺!」
「是的,師父,我知道了,您放心吧。」
這一夜,雖然各有所思地過了,但上天的安排還是在進行著。
第三章
深夜,原本該是寂靜安睡的時候,但是在南瑞國慶親王府的大廳內,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吵吵鬧鬧地爭論著,而彩虹郡主的父親——慶親王爺卻坐立難安,苦惱地在大廳裡來回踱步著
「白護衛,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呢?都這麼多天了,還沒找到虹兒,萬一被王妃知曉,她一定會傷心成疾的。」王爺心急地大聲斥責著王府的首席護衛白清風。
「回報王爺,清風該死,未盡到保護小郡主的責任。」白清風自責地低頭拱手。
「你不要跟我說這些無濟於事的話,趕快去找虹兒才是。」
站在一旁的趙師爺開口說道:
「王爺,請息怒,我們一定會盡全力找到小郡主的。但是,這件事情有些蹊蹺之處,請容許小的稟告。」
「師爺,直說無妨。」
「小郡主自小尊貴嬌弱,且長年住在蓮園,幾乎足不出戶,王爺及王妃對她愛護有加,王府上上下下的人們也都不敢任意打擾小郡主的生活,因此,唯有少數服侍小郡主的人才會知道小郡主的行蹤,所以只要盤問她們,一定能查出些許端倪。」
「師爺說的有理,現在叫她們全部到大廳來見我,我要親自問話。」
「王爺,萬萬不可,這會驚動王妃及王府內所有的人,臣已經派人將她們全都留在蓮園,現請王爺移駕。」
「好!我跟你們過去。」
一夥人浩浩蕩蕩地走向蓮園。
蓮園。
這是彩虹郡主的居所,也是王府內的禁區,平時不准任何閒雜人等進出,連彩虹郡主也鮮少走出這個園子。
這個謎般的小郡主幾乎未曾在外露臉過,王府中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禁止任何人談論小郡主的事,違者逐出王府,連服侍她的那兩、三個小婢也不敢多嘴。
因此,有關彩虹郡主繪聲繪影的傳言更多了,大都是說她其貌不揚、個性怪異或是身染惡疾等等。下人們平日雖愛嚼嚼舌根,不過都不敢外傳,免得讓王爺及王妃知道,會被逐出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