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春執頭皮一陣發麻,強迫自己得縝定,別出聲回應也別回頭去看。她死命地瞪著手裡的鞋底,想要假裝什麼都沒聽見。
「淓絢!我知道是你,你回頭看看我。」
真沒道理,光天化日哪!也不等天黑再來,哪有人……呃,「那個東西」是這麼無法無天的?
苗春執為了要證明自己的確什麼異聲都沒聽見,拿起針線就開始縫製起鞋面,她的模樣很努力,像是不趕緊縫好就會沒命似的。
「淓絢……」
一隻溫熱的手掌輕覆在她的肩頭上,她張嘴想要發出驚叫,喉嚨裡卻發不出聲音,她嚇得忘了怎ど出聲了。
這會兒苗春執已不得不回過頭去,當她臉色青白地迎向對方的目光時,又嚇了一跳。那是一雙哀愁至極的眼眸。
啊,他是個……人吧?
苗春執直覺眼前的人對她並無惡意。她穩了穩氣息,輕聲地開口問:「請問你是?」
「看來你真的受傷了,你瘦得連臉形都變了。」男子俊逸的臉上有著一絲釋然,但更加哀傷,「你忘了我?」
苗春執心想,這人和董淓絢是相識的,連他也覺得她們是同一個人,那麼她和董淓絢究竟有多麼相像呢?她好想親眼看看董淓絢喔,咦?不對!她已經坐著白鶴飛到西天去了,呸呸呸!她才不要看到她呢!
「我撞傷了頭,很多事情都記不得了。」她想,認識董淓絢的人都不知道她已死,因此決定先暫時隱瞞事實再打算。她試著讓對方瞭解,她不記得他是因為記憶受損的關係。
「你怎麼可以忘了我?如果你死了,我無話可說,可是,你竟然忘了我。」男子額頭上的青筋因激動而浮起,「我不會原諒你忘了我!」
「這……這位公子,你先別生氣。」什麼死了沒關係,忘了他就不行?這人簡直是無理取鬧嘛!而且還說變臉就變臉。苗春執瞪大眼,開始有不安的感覺,「我會忘了過去的一切,也不是我自己願意的……」
糟糕,董淓絢和這男子是仇家還是有什麼特殊關係嗎?他會不會把舊帳都算在她頭上呢?哇,那她不是很倒霉嗎?
她該不該趕緊放聲大喊救命?
相公,救命啊!
苗春執心思千迥百轉,卻強逼著自己露出微笑,「請問公子,你和她……呃,我是說我,以前是不是有什ど糾紛?」如果是欠債,那倒好解決,反正魏兢多得是銀子,如數給這人就是了。
男子先是充滿怨氣地直瞪著苗春執好半晌,然後幽幽地歎了口氣,說:「你曾對我說過,這輩子永遠只屬於我一個人,就算要你去死,你也不會改變愛我的初衷。」
啊?他是淓滂絢的情人!
那ど她嫁來魏家的途中停轎投河,就是為了他守節?
苗春執腦子裡夭旋地轉,努力地想著該怎麼對董淓絢的情人解釋。
她能直接對他說,其實他的情人早已自盡身亡了嗎?他會不會一氣之下把她給宰了?
她張口想告訴他實情,卻又找不著切入點,正當她傷透腦筋地扭著手指時,男子竟然道:「你不是她。」
「呃,你看出來了?」
苗春執又驚又喜,她都還沒說些什麼他就自己看出來了,她不用再為該怎麼開口傷腦筋了。
「淓絢不知所措的時候扭的不是手指,而是衣帶。」男子又說:「她笑的時候左頰上會出現一個小小的酒窩,她的眼角是上揚的,她的嘴形比你的更好看,她比你美麗……」想起情人,他的眼神變得迷濛,充滿愛意。
情人眼裡出西施,苗春執能夠理解,可是聽人當著她的面這麼說,她心裡仍有點不高興。
倏地,男子緊捏住苗春執的肩,神情轉為陰狠,「說,你們把淓絢怎麼了?她現在人在哪?」
苗春執被他突然變得兇惡的表情震懾住了,她懷疑自己若是說出董淓絢已香消玉殞,這個男子會不會發狂?
「快說!」男子的表情開始顯得猙獰。
「啊,好痛!」
施於她肩頭的力道更重幾分,苗春執痛得皺緊小臉。她想逃脫他的掌控,卻半分力氣都使不出來。
「你再不說,我就卸下你一隻胳膊!」他五根長指像鋼鐵鑄成的鷹爪,彷彿深深地陷入她的皮肉。
她肩部的骨頭嘎嘎作響,似乎已快斷裂。
「嗚……」苗春執疼得眼冒金星,不禁輕泣出聲。
第七章
「無論她說不說,都請閣下將手離開她身上。」
男子和苗春執同時回頭望向聲音來源處,她立刻想向門口奔去,但男子卻將手勁更加重幾分。
「相公……嗚……」苗春執輕叫一聲。
魏兢垂手立在門邊,面上雖無出現明顯動怒的表情,眼眸的顏色卻不斷加深,音調也變得更冷,「請放開她。」
苗春執覺得魏兢真是個不可思議的人,在威脅人的同時,還能維持著一貫的冷淡與禮儀……糟糕,她又更愛他了。
「淓絢在哪裡?快說!」男子發狂似的咆哮著,「再不說,我就殺了她!」他揚起另一手,作勢欲劈向苗春執的頭顱。
苗春執原本感到害怕,但當她望著魏兢那雙沉靜的黑眸,她便明白,自己半分恐懼的感覺都不需要有,她相信他會保護她,而且一定做得到。
「董淓絢?」魏兢直截了當地說:「她死了。」
男子怒目圓睜之後是一陣怔愣。
魏兢很快地身形微動,立即以一記迅猛的直拳擊向他。
苗春執還來不及眨眼,耳邊就響起一道骨骼斷裂的聲音,之後即發現自己已在魏兢懷裡。
那男子已被魏兢打得退了七、八步倒在地上。
苗春執疼痛的肩頭突然感到有股熱氣,她偏頭才發現魏兢覆在她肩頭上的大手正緩緩地冒出一縷輕煙,她訝異地問:「失火了?」
問了後,她暗覺自己問得真笨,若是失火了,她怎麼不感到燙?
魏兢莞爾一笑,「傻春執,我是以內力替你療傷,晚一些我再取藥來替你敷上,免得筋骨遺留傷根。」
「咦?真的耶,不怎麼疼了呢!」苗春執輕輕地動動左肩,不再感到那種可怕的疼痛,不過她猜想,淤青大概是免不了的。
「你這小樓人來人往,就快成市集了。」魏兢見苗春執似已無大礙,便興起與她說笑的心情。
「啊?」苗春執不由得笑出聲,好似她方纔的恐怖遭遇只是一場惡夢而已。
她微笑地想,是呀,爬窗的爬窗,飛簷走壁的飛簷走壁,突然冒出來的突然冒出來,使得這小樓不像市集都難。
魏兢環著她的腰,發現她已不再因恐懼而輕顫,頓時安下心。「你別再住這兒了, 讓貧店b笆帳埃n峁暷呇i搶鋨傘!顧帎e鲆言諦鬧瀉飭慷嗍鋇囊f蟆?br />
苗春執瞪大眼,驚喜不已,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的,「呃……那樣……不好吧?我們又不是真的……」
「弄假成真不就得了?」魏兢笑笑地說。他臉上雖是笑著,其實心底仍有著怕她不肯應允的擔憂。
或許,在他人眼中,苗春執並不具有傾國傾城的美貌,只是個平凡姑娘,但曾幾何時,他眼中的她美得令他炫目,也在他心中佔有越來越不平凡的地位。
他幾度認真的思索,究竟是何原因影響了自己對她的觀感,很可惜的是,他怎麼都無法具體說出答案,不過他卻明白,心中佔滿了一個人的身影是什麼樣的感覺。他常常不由自主地想到她,無論身處何處,或人聲紛擾的時刻,那感覺使得他的心裡有些紊亂,又有些甜蜜。
「啊?」她覺得好羞人,心也跳得好快好快,「你的意思是說……」他對她還是有意的!苗春執在心底歡呼著。
魏兢頓了頓,才輕聲回答,「嗯,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他還是不習慣明白的說出心意,不過,他似乎已經開始有了改變。
她的一張小臉亮燦燦地,眼底除了映著他的臉孔,再無其它,引得他胸口一窒,險些已她散發出的美麗而忘了呼吸,心中湧起想親吻她的衝動。
「那是什麼意……」苗春執紅著臉想問個清楚,她想聽他親口將答案說出來,卻被一個輕微的呻吟聲打斷。
被魏兢與苗春執忽略了好一會兒的男子,抬起原本頹然的臉,聲音極端痛楚地問:「淓絢是怎麼死的?」
聽見問話,苗春執一愣,轉頭看向坐在地上的人,發現他眼神空洞,臉上儘是哀慟,一隻胳臂不自然的垂掛著,她心底不禁對他湧起一股同情。
「乘花轎來此途中投河自盡。」魏兢冷淡地回答,對他和心上人的交談被打擾有些不悅。
魏兢雖不動聲色,卻也暗吃一驚,他明白自己拳頭的力量,那一拳雖然只用了四五成力氣,但已足以將人打得大半天昏迷不醒了。
這滿面愁容的男子捱了他一拳,居然沒有失去意識太久,並在短時間內恢復神智開口說話,這使得魏兢不由得多瞟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