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啊……」琤熙在湖水裡打了個哆嗦,習慣湖水涼涼的溫度之後,見岸邊的他微怔地瞧著自己,以為他膽怯了,愉快地向他招著手,笑得很燦爛。「下來啊,你適才不是說要一起躍進湖裡的嗎?」
段人允哭笑不得的凝睇著她天真的模樣。
他只是說笑罷了,沒想到她會真的跳下去。
「這……這是什麼?」驀地,稚氣的笑容從琤熙臉上消失了,換上了滿眼恐懼。「天--天哪!有……有水怪抓我!有水怪抓我!」
他想也不想,立即下水救她,迅速將她拉上岸。
「……水怪、水怪還在我腳上……」她賴在他懷裡不敢動彈,緊緊閉著眼眸也不敢張睜,剛剛噗通一聲跳下水的氣魄全消失了,現在的她只是個怕水怪的膽小公主。
他失笑的取下纏繞在她雙腿間的水草,調侃道:「這水怪長得好瘦啊。」
奇怪,他向來自負,且眼高於頂,對兵將更是不假辭色,現在居然可以在她面前展現童心未泯的一面,這真的很不可思議。
「很瘦?」琤熙有點兒不解。「是不是很可怕?」
她又怕又想看,最後終於還是決定睜開一隻眼睛偷看一下,以免抱憾終身,一輩子都不知道很瘦的水怪長什麼樣子,那就可惜了。
可是,當她慢慢的睜開眼睛,看來看去卻都沒看到水怪,而是看到一堆水草,又看到他俊臉上的笑容時,這才終於知道自己被捉弄了。
她輕輕哼了一聲,俏臉上有著不以為然的神氣。「哦!是水草嘛,跟水怪也差不多,只差一個字罷了。」她又強詞奪理地硬拗。
真愛逞強,他笑著將臂膀收緊了,環住她小小的肩膀,關心地問:「妳渾身都濕透了,冷不冷?」
「會冷也是你害的啊。」
她輕哼一聲,半嗔半怪的揚起眉,忽然發現他好認真的在看著她,她的心跳瞬間如擂鼓,卜通--卜通--
「幹麼?你在看什麼?我臉上也有水草嗎?」
他為什麼這樣看著她?
他是在看她的嘴唇嗎?
她直覺得有些不對勁。
「我不知道妳會真的跳下去。」他輕摸著她的臉頰,聲音像歎息,又有著憐愛,令她心跳陡然漏跳了好幾拍。
她連忙推開他。「你、你不能摸我。」
她是堂堂永樂公主,可不是隨便的人摸得起的,當然,不隨便的人也不能摸,只有她母后和皇帝哥哥可以這樣摸她。
可是,他沒聽到她的話嗎?
他的俊臉怎麼越靠越近,他鼻息間的氣息瞬間吹拂到了她臉上,她密長的眼睫微微揚起……
忽然之間,他吻住了她的菱唇。
她推拒的手軟軟地垂下了,心跳得好快好快,險險失速。
剎時間,四周所有的一切像都停止了,只有猛烈的心跳在兩人之間撞擊。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滿足的放開了她的唇。
琤熙眩暈著,心跳著,緩緩睜開眸子。
看著他俊朗的眉目,她的臉蛋很不爭氣的又紅又熱又燙。
他的手又撫上了她熱燙的面頰,這回她沒有推開他。
他笑了,情意深濃地抱著她站起來。
「妳得回去換衣裳才行,否則肯定會受風寒。」
「嗯。」她不置可否的輕輕哼了一聲,心裡有種莫名的喜悅在擴大,可是她才不會告訴他,以免他太得意。
段人允抱著她離開湖岸,走回林間,找到縱橫四海。
為了怕她受寒,他快馬加鞭地把她送回了宮中,送到他們相遇的百花亭。
深宮內院的夜色之中,他們相對站著,兩個人的衣衫都是濕的,風一吹來,琤熙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妳真的得快回去換衣裳了。」段人允注視著她,柔聲問道:「告訴我,何處可以找到妳?」
琤熙杏眼不看他,瞟著旁邊大大盛開的牡丹花,下顎抬得高高的,紅唇矯情地噘起,輕輕一哼。「翠微殿。」
那是公主居住的宮殿,她住在翠微殿裡的會寧宮,到時他若發現她竟然是個公主,準會嚇到,她等著看他受驚嚇的表情,那一定很有趣。
他點了點頭。
翠微殿--那是皇宮裡公主居住的宮殿。
原來她不是舞伎,是伺候公主的婢女。
但他不在意她的身份,他對她一見鍾情,不管她的身份多麼卑微,他都要定她了。
第三章
與段人允道別之後,琤熙獨自在白石的甬道上徐行,她沿著迴廊向翠微殿走去,嘴裡低哼著歌謠走回會寧宮,腦海裡想的都是他們在湖邊接吻的滋味。
「公主!」
她一踏進會寧宮,小青就撲了出來。
「您去哪裡了?怎麼三更半夜才回來?天哪,您的衣裳都濕透了,外面下雨了嗎?」
琤熙不理婢女連珠炮似的問題,反過來質問她,「都什麼時辰了,妳為何還不睡?」
宮裡一片安靜,銅獸頭上噴著細捆的桂木香,琉璃屏風後就是她的寢室,侍女們都睡了,唯獨小青醒著。
小青臉上立即顯現出惶恐。「公主沒有回來,奴婢睡不著。」
琤熙不耐煩的撇撇紅潤小巧的菱唇。「不是告訴妳,本宮有些事想不明白,要在外面好好地想一想嗎?這樣妳還擔心什麼?」
「可是,奴婢後來又去百花亭找過了。」小青絞著雙手,知道公主不喜歡她到處找她,可是她還是老實地據實以報。「您不在那裡,所以奴婢就……就很擔心。」
「那好!」琤熙一個乾脆的點頭。「妳現在可以放心了,本宮已經回來了,妳去睡吧。」
她要好好回想今晚發生的一切,有小青在旁邊啐啐念,她什麼也不能想。
「但是,您究竟去哪裡了?奴婢幾乎把整個皇宮都找遍了,就是不見您的蹤影,皇上說,要找您喝一杯找不到人,連段將軍也失蹤了,實在奇怪……」
聽到這裡,琤熙驀然瞪視著小青,表情像被雷劈中了似的。
「公主--」小青住嘴了,也被主子嚇到的表情給嚇到。
她是不是說錯什麼了?
為何公主的模樣如此古怪?
琤熙蹙著彎眉,一臉的不妙。
糟了糟了,她終於知道和她在一起一整晚的人是誰了……
他是段人允!
兩朝元老、丞相段國忠的獨子,更是名滿天下的護國將軍!他手擁重兵,威震三疆,每次出兵都大獲全勝,連皇城內的禁軍軍權也在他的掌管範圍之內。
根據她對他淺薄的印象,只知道他少年得志,因此養成了驕傲自負的性格,而且向來目中無人又盛氣凌人。
一直以來,外界對於他玉樹臨風的外貌總以「俊美無儔」四字來形容,而她壓根兒就不屑知道他長得什麼樣,只因城裡城外的女子都對他傾心不已,所以她不想跟她們同流合污。
而某次,運氣向來挺好的他又打了勝仗回朝,整個皇朝誇張到列隊去歡迎他,還有些無知的百姓戚激地對他下跪哩。
那次,她和一干宮裡的花癡女眷站在天武門的城樓上看過他一眼,七百尺寬的天武門街,擠滿了爭睹他的百姓。
那次其實她根本不想去,是她母后硬要她去的,說什麼段將軍護國有功,大家理應都去迎接他回城,表示朝廷對他的重視。
所以嘍,她就那麼遠遠的看過他一眼,憑良心說,看不太清楚,但印象還滿深刻的。
怎麼說呢?
因為他一身白衣,銀白色的長劍佩腰,遠遠望去,臉型俊俏,連根鬍子都沒有,實在很不像個馳騁沙場的護國大將軍。
在她的印象之中,大將軍應該都要身材魁梧,聲若洪鐘才對,至少也該樣貌醜陋才能嚇到敵軍。
可是段人允偏偏是個美男子,且聽聞他酷愛白衣。
而傳言也沒有錯,那日在馬上的他,確實是一襲瀟灑萬分的飄逸白衫,連靴子都是白的,馬也是白的,據說他連征戰的戰袍都是白的,每回從沙場回營,白色的戰袍都一塵不染。
不知道這些事是真的還是有人在誇大其辭,不過這也顯示了這個人對自己的自負。
他有那個自信,即使一身白衣去和敵人廝殺,也能不讓敵人碰到他半根寒毛的回來。
挺驕傲的,不是嗎?
因此那天她多看了他兩眼,原本她對城裡的男人實在沒多大興趣,也認為文武百官,除了她英挺又風趣的皇兄外,其餘男人都不能看。
可是段人允……
他實在有那個條件令城裡的女子個個對他傾心不已,因為年紀輕輕的他,確實長得異常俊俏。
雙眼炯然有神,英挺的長眉斜飛入鬢,還有那一身飛揚傲然的氣勢是旁人模仿不來的。
段人允的俊俏和她皇兄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俊法。
她皇兄俊得儒雅,而段人允,或許是長年在外征戰吧,他俊中帶剛,英氣迫人,黑眸炯炯然,但唇際一露微笑,那股瀟灑的俊味卻又足以令城樓上的女眷們尖叫、失控。
只是好奇怪,他的舉止那麼斯文,像個文人雅士,實在很難想像他會揮舞著長劍領兵征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