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明明有鬼,若是於水荷這呆頭笨瓜進了段家的門,恐怕她會被一干姬妾、舞妓,甚至是那個色老頭給吃死,還不曉得自己是怎麼死的。
事到如今,照顧慣了於水荷的採花,掏出身上所有積存已久的銀兩,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全都塞進了於水荷的荷包裡。
趁著轎子休息時,她偷偷的道:「小姐,這是我死存活存下來的銀子,妳到山西去,我記得妳親娘有個妹妹住在那兒,妳去投靠妳姨母,她這些年雖沒聯絡,但是聽說她嫁得不錯,妳過去,她一定會照顧妳的。」
連個喜服也沒穿,還偷偷從後門送出,採花越想越不對,這個段家一定是個淫爛的無底洞,再怎麼樣,她比於水荷聰明多了,要逃也比她容易,她絕不能讓主子的一生斷送在這裡。
推了於水荷一把,要她從旁邊的小路逃走。
於水荷猛地睜開了眼睛,「採花,這樣真的可以嗎?」
「廢話,我跟妳進段家,若是段家有問題,我們真要逃,我還得拖著妳,妳動作那麼慢,豈不是連累了我,所以我才要妳快走,由我代替妳進段家,再伺機逃跑。」
她雖說得嫌棄,但是於水荷卻感覺得出來採花對她的愛護之心,忍不住紅了眼眶。
「可是妳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對段家又不熟。」
「哎,我比妳聰明多了,只有我欺負別人,沒別人欺負我的,妳忘了王大牛也敗在我的鐵拳之下嗎?」
她這一說,讓於水荷破涕為笑。
王大牛是一個流氓,貪圖著採花的美色,一日趁著採花單身出外購買於水荷的胭脂花粉時,要霸王硬上弓,被她的力大無窮給打得屁滾尿流,從此之後,見著她,像見著鬼一樣,所以採花的名氣在外頭可是響得很。
「那我走了,妳自己要小心。」
「放心吧,等妳爹回來,妳爹會作主,不會讓妳後娘這麼胡搞瞎做,到時他來段家要人時,我就要他到妳姨母家尋妳回家,那時妳名節完好,要嫁個好人簡單得很。」
兩人細碎的說了些話,轎夫來催人,採花趁著夜黑,鑽入了轎子中,而於水荷也趁著夜色昏黑,逃進了暗巷裡,除了兩人之外,誰也不知道她們換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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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花一被迎進段家後門裡,家裡安安靜靜,在後門等她的老媽子既老且醜,採花長眼睛,還沒看過這麼醜的婆子。
「跟我過來,安靜點。」
採花瞪大了雙眼,她這命令的口吻,驕傲的神態,好像她採花是進來尋事做的小婢,根本就不像要嫁進段家的大少奶奶。
越想越不對,若真是於水荷進來段家,豈不是真的入了虎口。她性格硬,聽不得她這語氣,忍不住刺了幾句。
「我是段家的大少奶奶,是妳該聽我的,還是我該聽妳的?」
那醜婆子兩眼一翻,鬼笑了幾聲,也不知是什麼意思,聽得採花全身雞皮疙瘩掉滿地。
「嘿嘿,說得好、說得好。」
「妳這是什麼意思?」越聽越加刺耳,採花忍不住又問了一句,口氣已在爆發的邊緣。
那醜婆子也不回答,逕自往前走,迫使採花也只好跟著一塊走,而且她年紀雖然老邁,動作卻很快。
採花迎頭趕上,段家後院九彎十八拐似的,比於家更大、更氣派,卻也更加的複雜。
她們走到了一間屋子,那醜婆子將門打開,怪聲怪氣的稱呼她,看來是她剛才的下馬威,惹得這醜婆子心裡不開心。
「大少奶奶,進去休息了。」
「不拜堂嗎?」
「老夫人的身子不好,妳只是進來沖喜,等老夫人的身子好一些,就可以拜堂了。」
採花見她一臉詭笑的表情,直覺就是十分的不舒服,恐怕她說的話都是些假話,只好先進屋裡,等探清情況之後再說。
「那妳出去吧,我要休息一會。」
醜婆子將門給關上,採花坐在豪華的床鋪上,外面是一片冷冷清清,沒聽見風聲、水聲,更別說僕役奴婢的走動嘻笑聲,這在大戶人家看來,可真是怪異到了極點。
照理說,大戶人家,尤其以段家這麼有錢有勢的人家,婢女、僕人少不了,更別說一大清早,這些僕婢要服侍主子,個個手忙腳亂,她們的走動聲足以吵死人,怎麼可能沒有聲音呢?
「真是見鬼了,這麼大的房子,白天還像晚上墳地般的沒人聲,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採花根本就坐不住,她在房內亂走,一邊嘴裡嘀咕著,「也不拜堂,只派了個醜婆子迎接,這哪是明媒正娶的模樣,分明有問題。」
她正心煩意亂,也分不清自己該不該出房門探聽消息,突地,門咿呀幾聲的慢慢打開。
門開的聲音,讓採花立刻回頭,接著她目瞪口呆的望著她有史以來看過最俊逸的美男子。
他一身錦袍,穿著極好,玉樹臨風的姿態好像圖畫裡走出來的仙人,只不過他嘴角掛著幾絲又像邪佞、又像諷刺的笑容,讓他的仙人氣息有些走樣,反而變得邪裡邪氣的。
「這怎麼一回事,這裡靜得像墳墓,但墳墓裡竟蹦出這樣的美男子啊。」
她口無遮攜的話說得不太小聲,段文慶也聽見了,他要笑不笑的嘴角揚了幾分,說出驚人之語。
「妳真可憐。」
「啊?」
他劈頭這一句話,讓採花吃驚的嘴巴闔不攏。
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妳真可憐?她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哪裡可憐,而且哪有人開頭就說初見面的人很可憐。
這個人若不是瘋了,恐怕也是腦子有病吧。
「訪遍了京城裡的大家閨秀,問盡了無數的如花少女,沒有人敢嫁給段文慶,就只有妳敢,不是妳很有勇氣,就是妳對人生已經絕望了吧。」
「嗄?」
他莫名其妙的話,讓採花再度的張口結舌,不過她反應甚好,馬上就扠起雙手,指著來人的鼻子罵了一頓。
「喂,什麼叫人生絕望,什麼叫妳真可憐?我明明活得好好的,你卻不斷的詛咒我,瞧你長得人模人樣,但你怎麼說話這般難聽,就算人長得好看一點,也不必這麼說話吧。」
段文慶嘴角揚起的角度更加的往上,好像發現了什麼有趣玩意似的,笑得既有趣又開心。
「妳不曉得段文慶是個曠古絕今的大色魔嗎?」
「色、色魔?」
他那要笑不笑的表情看起來不但討人厭,而且一副好像等著看好戲的表情,更是令人難以忍受。
段文慶的消息她打聽得可多了,別以為她是井底之蛙,什麼都不知曉。
她瞪大眼望著他,哼了好幾聲,毫不在意她現在站的是段家的地盤,而這個人可能跟段家的人有關係。
「我當然知道他是大色魔,家裡養了無數的美妾,還有陪睡的舞妓,更別說他老愛往那些見不得人的地方跑,我猜他的『那個』恐怕早就染了病,不是變黑,就是變得不能用了,才要找個良家閨女,趕快生個白白胖胖的兒子,以免他段家斷了香火。」
「噗,哈哈哈哈……」
她只不過是實話實說,但這些實話也不知道哪一句惹到眼前這個美男子心花怒放,他竟在她眼前放肆的大笑起來,而且還笑彎了腰,就像她的話有多麼好笑一樣。
「你到底在笑什麼?我哪裡說得不對?」
她踏前一步,雖然她身形比他小上一截,但是她抬頭挺胸,看起來絲毫也不畏懼於他。
他擦掉了笑出的淚水,點頭道:「不,妳說得很對,說得很對。」
「既然說得對,你幹麼亂笑?」
這個男人絕對有病,要不然幹麼隨便亂笑一通,一看就知道是那種超級輕浮的紈桍子弟。
望著兩人相距不遠的距離,段文慶嘴角又是那種要笑不笑的邪佞感,甚至他的眼神已經投注在採花高挺的胸脯上,那眼神纏綿又火熱。
「妳知不知道我是誰?」
採花皺起了眉頭,他是誰幹她底事啊,幹什麼這麼問?
她無禮的瞪他幾眼,「你是誰重要嗎?」
「我就是妳剛才口裡的色魔段文慶。」
第二章
「耶?段文慶不是中年色老頭嗎?你少蓋我了。」
一點也不相信的採花從鼻子裡哼出了嗤之以鼻的聲響,明白表示她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話。
瞧這個錦服男子講話雖然油腔滑調,但是那一張英俊迷人的臉蛋,女人只怕會自動撲上他的身子,他根本就不必當什麼摧花色魔,更不用上花街柳巷,因為女人只要看他一眼,就會恨不得獻身了嘛。
採花看他又笑了,忍不住在心裡嘀咕--這傢伙實在很愛笑耶,沒見過男人這麼不正經,只會一張臉裝笑的。
「妳憑什麼說我不是?」
採花用那種你很笨的表情望著他,果然男人只要長得帥,多半腦筋都不太聰明。
「當然不是,若你是段文慶,憑你長得這麼好看,家裡也不窮看來,哪個女人會不想要你,你何必去花街柳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