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忙碌後,大浴桶注了八分滿的水,小廝退了出去,兩名丫鬟則上前整理床鋪,一見床上的紅花,她們低頭交換了一下目光,再看向無措包裹著被子站在一旁的大少奶奶,很快的拿著染血的白巾出去。
朱盈安粉臉羞紅,似乎在她們眼中看到羨慕之光,她疑惑不已,讓那名邪惡厚顏的二少爺染指是件值得羨慕的事?
思緒間,留下來的另兩名丫鬟開口要伺候她沐浴,將她拉回神。
朱盈安趕緊婉拒,「呃,不必了,我自己來就行了。」
「大少奶奶,還是讓我們幫忙吧,夫人要見妳呢?」
「呃,好吧?」
生平第一次,她在兩名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女孩面前沐浴,只覺得尷尬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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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府是一座依南北縱軸線對稱的大四合院,可進達五進院,四周有長廊、花園、假山、流泉、曲橋、亭台樓閣,典雅又不失氣派。
只是過於靜了些,今兒個可是大過年呢,朱盈安瞧著這個經營多家錢莊的刑家宅院,竟感受不到半點年節氣氛,只有濃濃的寂寥。
丫鬟們領她到正房廳堂,一名雍容華貴、年約四十多歲的婦人端坐在紅木椅上,她不敢直視,只敢低頭偷瞄。
「大少奶奶,她就是夫人。」一旁的丫鬟低聲提醒。
朱盈安連忙上前,欠身行禮,「夫人好。」
謝瀅抿了抿唇,「邵恩昨夜安然度過危險,妳這一房媳婦至少給了一個好兆頭,妳就叫我娘吧,至於邵威,我看一聲小叔妳也喊不起,妳就叫他二少爺。」
「是的,娘。」朱盈安戰戰兢兢的回話。
「抬頭讓我看看。」她依言抬頭,乍見她那傾城之貌,謝瀅先是一怔,隨即滿意的笑開了嘴,「沒想到林媒婆那張天花亂墜的嘴兒倒是說了一次實話。」
瞧她長得朱唇粉面、桃腮帶靨,再瞧她額面光滑,確是一個有福相的姑娘,只是,真讓人難以相信,在那窮鄉僻壤的「白石村」,竟藏著這麼一位天仙美人。
「對了,怎麼不見邵威?」
提到他,朱盈安粉臉莫名一紅,但她也不知他去了哪兒,這……
看出她的尷尬無措,謝瀅的目光移到她身後的兩名丫鬟身上,「春雪、夏荷,妳們-一少爺人呢?」
兩人互看一眼,最後由夏荷回道:「二少爺早我們一步出去,說是搭馬轎去、去……」
「妓院還是賭坊?算了算了,反正就這兩個地方。」
謝瀅眼內冒火,抿緊了唇,起身走到朱盈安身邊,「不理他了,來,我帶妳去見見妳的丈夫,這幾年都是虹吟在照顧邵恩,現今他娶妻了,這事就該由妳接手,也好讓虹吟喘口氣兒。」
朱盈安詫異的看著看來頗為薄苛的長者,她的口吻中似乎帶有一點對虹吟的憐惜呢!
不久,兩人走到一間飄著濃濃藥味的房間。
謝瀅逕自推開了房門,朱盈安跟著她走進去,聞到飄浮在空氣中的濃稠藥味,她忍不住微皺鼻頭,在看到站在床邊一名藍白衣裙的丫鬟時,忍不住的倒抽了口涼氣。
她臉頰瘦削、神情憔悴,那骨瘦如柴的身子更是令人看了不忍。
「虹吟參見夫人,呃,這位一定是大少奶奶了,虹吟參見……」
「不用了,虹吟。」朱盈安想也沒想的就打斷她的話,「妳好憔悴啊。」這聲音就是昨晚讓她安心不少的親切嗓音,原來她是這模樣。
虹吟一聽,頭一低,眼淚立即盈滿眼眶。
謝瀅不忍的拍拍她的手,「虹吟,妳該好好休息了,伺候邵恩的事就由他的妻子去做吧。」
「這……」可是她想留在大少爺身邊啊!虹吟無言的以眼神哀求著。
謝瀅臉色一沉,「我命令妳去休息。」
「是,夫人。」她垮著雙肩,神情哀淒的退了下去。
謝瀅瞟了站在一旁的媳婦,「盈安,這兒就交給妳,春雪跟夏荷就守在門口,該做的事丫鬟們都清楚,妳只要在這兒守著他便行了。」
「是的,娘。」
朱盈安看著婆婆走到床沿坐下,喃喃的看著床上那名面黃肌瘦、形容枯槁的熟睡男子說了些話後,輕拭淚水起身,看也沒看她一眼的就走出去。
朱盈安看著一室的昏暗、沉悶的空氣,立即走到右邊窗戶將簾幕拉了開,可外頭的天氣灰濛濛的似要下雨,並沒有多少光亮射入略顯陰暗的屋內。
她吐了一口長氣,將窗戶開了個小縫,冷風隨即呼呼而入,她本想關起,但想了想,仍讓小窗開個縫,走到床邊小心的將被子拉好蓋著……
丈夫嗎?!
她仔細的打量奄奄一息、骨瘦如柴的刑邵恩,他的呼吸微弱,壓在身上的被子看來都顯沉重,聽林媒婆說,他只剩一口氣了,她不必伺候他太久的。
「刑邵恩,我是你的妻子朱盈安。」
她喃喃低語,對面無血色的他莫名的沒有懼意,至少,在一張邪惡俊魅的臉孔閃過腦海時,他的病容是讓她安心多了。
第二章
即使懷抱軟玉溫香,刑邵威仍是一臉的不耐。
外頭除了劈哩咱啦響個不停的鞭炮聲外,還間歇夾雜著頑童們燃放的沖天炮,再瞧這間弄得喜氣洋洋的房間,及外頭傳來恭賀新禧的拜年笑鬧聲,他一張俊臉是愈來愈沉。
何瑩玉身為「紅樓」花魁,伺候刑二少也有兩、三年了,哪不明白他在不高興什麼。
老鴇特別將房間裝飾得喜氣,她是不能改變,但有一點她可以做。
她從他身上起身,僅著紅肚兜的誘人身軀外罩一件粉紅透明絲紗,娉婷的走到窗邊將所有的窗戶關上,再到門口喚了名丫鬟,給她一些銀兩交代幾句,不久,外面的鞭炮聲便緩和下來。
何瑩玉定回他身邊,依偎在他胸前,「感覺好些了嗎?」
刑邵威嗤笑一聲,「哪裡好?這段時間走到哪兒都是恭喜聲,真不知道新年有啥好恭喜的。」
「那是刑二少日子過得太舒服了,哪像瑩玉一年盼過一年,總想著哪一年過年不會是在這花街柳巷過。」
他輕啄她的鼻尖一下,「別忘了我是惡名昭彰的刑二少,妳這個願望是不可能成真的,因為妳若贖了身,那我日子不更無聊了。」
「你還真是壞呢,刑二少。」她話透著幽幽哀怨。身為紅樓花魁,有多少恩客願意為她贖身,奈何讓人又愛又恨的他搬了一箱黃金給老鴇,不許任何人為她贖身……
思緒間,他突地起身讓她的頭落在榻上,看到他開始穿上衣服,她這才驚覺自己的沉重思緒浮上,壞了他的興致。
何瑩玉連忙起身,「刑二少……」
他穿好衣裳,直接從懷中拿出一碇金子,啥也沒說轉身就往門口走。
「刑二少,別走,聽說昨兒個夜裡刑府娶了房媳婦,還是二少代為拜堂,是真的嗎?」
刑邵威停下步伐,回頭睨著她,「妳怎麼會知道?」
她聞言一愣,是真的!
「呃,昨晚有客人見到刑府掛上大紅燈籠,在一馬轎入府後又急忙取下,於是眾人猜測是一直想為刑大少衝喜的刑夫人……」
「好了,這事我不想談,管他外頭如何說,我就不許妳在我面前說。」他銳利的目光射向她,怒甩袖子轉身離去。
他一走,她國色天香的麗顏即浮上一抹煩躁。
她今天是怎麼了?竟在他面前提起刑大少。
雖然兩人是親兄弟,但整個杭州城都知道,刑大少從小體弱多病,刑家兩老因而將所有的關愛都放在他身上,刑二少從小在備受忽略下成長,造成個性偏頗、我行我素、猖狂放浪……
思緒間,門突地砰地一聲被打開來,隨侍的丫鬟跑了進來,又慌又怕的叫道:「小姐,不好了,刑二少跟歐大少打起來了!」
「這……怎麼讓他們兩人撞見了?」她急忙步出房門下樓去。
此時,兩個俊拔身影在大廳裡打得你來我往、誰也不讓誰,紅樓的客人、姑娘們全退到了一旁,而一身紅通通、耳側戴了朵大紅花的老鴇春娘則揮著紅絲巾拚命的喊著,「別打了呀,我的兩位好少爺,這大過年的別這麼氣怒嘛,兩位少爺……」濃妝艷抹的春娘邊喊邊叫著杵在一旁的兩名保鏢,「上去拉開他們呀,我養你們這群飯桶做啥?」
兩名大漢苦著一張臉點點頭,明知上去只是討打,但還是得硬著頭皮上。
果不其然,兩人才剛上前就被從小就看彼此不對眼的豪門少爺一人賞了一腳踢飛出去……
砰、砰兩聲,兩人先撞到牆面再摔落地上,唉唉喊疼。
春娘氣得跺腳,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將她的紅樓弄得一片狼藉。
「刑邵威,上了自己嫂子的滋味如何?代拜堂又代洞房,我要是你哥就別醒過來,免得好不容易活過來再經此羞辱,也會活活氣死!」
「歐上聖,你的舌頭還不夠長,待我幫你拉長些讓你去跟黑白無常做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