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天天數著日子盼著三爺回來,怎麼會好呢?」飛天戲謔的一笑。
蘭兒郡主的母親正是當今太后的妹妹,蘭兒郡主早年喪母,而身為將軍的父親又長年帶兵駐紮邊防,當時還是宜妃娘娘的太后便將她接進宮,兩年前蘭兒郡主的父親病死邊關,宜妃娘娘便讓她住進睿王府。
宜妃娘娘有意請先皇將蘭兒郡主指給睿王爺,誰知道先皇沒個預警就駕崩了,若非當晚皇上是在他最敬重的皇后寢宮崩逝,皇后又因為傷心過度而一病不起,皇上突然無疾而終,豈不是教人諸多揣測?也因為如此,蘭兒郡主跟睿王爺的親事就此延宕下來。
瞥了飛天一眼,示意他不要太多嘴了,玄禎淡然的說:「蘭兒不是進宮陪伴太后嗎?」
「太后心情日漸好轉,郡主已經不用時時刻刻陪侍一旁。」
「郡主知道三爺今兒個回京城嗎?」飛天還是不怕死的又湊進來攪和。
「一得到消息,我就告訴郡主,郡主還親自進膳房為三爺做了幾道點心。」
「今兒個有口福了,郡主做的桂糖糕最好吃了。」飛天狀似不經意的瞧了玄禎一眼,他到現在還摸不透三爺對郡主的心意。
「郡主的桂糖糕有你的份嗎?」鐵漢不客氣的潑他冷水。這傢伙真是一點規矩也沒有,三爺沒當他是奴才,他就以為自己可以跟三爺平起平坐。
「我們跟三爺在外奔波那麼久,郡主怎麼會捨不得分幾塊桂糖糕給我們?」飛天接著轉頭一問:「李總管,你說是不是?」
「托三爺的福,郡主準備很多,我們大夥兒都有一份。」
「我就知道,蘭兒郡主最好了。」
鐵漢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三哥哥!」蘭兒已經迫不及待的步出萬安堂,一瞧見玄禎,她笑靨如花的飛身撲了過去。
不著痕跡的拉開她,玄禎打量了半晌,口氣有著難得的溫柔,「蘭兒瘦了。」
「三哥哥離開京城之後音信全無,人家好擔心。」
「飛天足智多謀,鐵漢是勇士中的佼佼者,有他們照顧,我一定平安無事。」
「你說得可輕鬆,一點也不明白人家的心情。」
「妳就愛瞎操心。」
「我怎麼能不操心?我……」聽說江南美女如雲,每當她想到三哥哥會不會迷戀上那兒的姑娘,她就茶不思飯不想。
飛天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郡主,妳最清楚三爺的性子,他怎麼可能在外頭拈花惹草?有一次遊湖,我特地請來了一位唱曲的姑娘應景,反正是解解悶,何必太嚴肅?誰知道三爺一見到人就把人家打發掉,真是掃興!」
嬌羞的紅了臉,她怎麼會不清楚三哥哥的性子?三哥哥自尊自傲,可不像那個見到漂亮的姑娘就垂涎三尺的怡王爺。
「飛天,你怎麼一回來話就這麼多?」玄禎若有所思的一眼斜睨而去,飛天連忙回以無辜的傻笑,鐵漢不忘趁此機會竊笑。
「咦?這位姑娘是誰?」蘭兒終於發現恬靜的站在他們後頭的女子。
秦綢兒一直靜靜的觀看著他們之間的互動,心裡想著,她猜想的果然沒錯,「他」的氣質尊貴,當不是泛泛之輩,而今事實證明,他正是睿王爺本人。
側著身子,玄禎為她引見,「蘭兒,這位是江南第一織造『千繡閣』的繡女秦綢兒姑娘,我想請她準備皇上的壽禮。」
「奴婢見過郡主。」秦綢兒行禮道。
原來是個繡女!蘭兒覺得鬆了一口氣,可是心底深處似乎又有一種揮之不去的壓迫感。這位姑娘纖細溫柔之中蘊含著一股剛毅的氣質,此人若是情敵,她恐怕要擔心受怕了……可笑,一個繡女哪能跟她這個郡主比呢?
「李總管,你幫秦姑娘準備一間最清幽的上房,還有派個丫頭伺候秦姑娘,秦姑娘有任何需要,你全力配合。」
「是,三爺。」
不喜歡被人冷落的感覺,蘭兒撒嬌的勾住玄禎的手臂,將注意力轉回自己的身上,「三哥哥,一路折騰,你是不是肚子餓了?我們趕緊進去用膳唄!」
第三章
今夜,玄禎刻意不讓其它的人跟著,他想一個人靜下心來沉思。
皇上對他「南巡」數月之久語多不滿,顯然已經看出他是在避禍,不過,這倒也不至於禍臨頭,問題在於,皇上如何解讀他的舉動?
若說,皇上當他想過悠閒的日子,不願意捲入宮廷政爭當中,他至少還有一段太平的日子;若說,皇上認為他是心存防備,生怕自己也慘遭毒手,他恐怕要不得安寧了。
他防備皇上,皇上自然會害怕他可能為了自保而造反奪權,若他真有此心,朝中必定有很多大臣支持他,雖然皇上登基之後,削弱了不少先皇重用的股肱大臣,然而皇上又想藉助他們的才能穩定基業,這一時半刻,皇上也不敢動他們。
這些大臣在朝中還是一群相當可怕的勢力,皇上擔心他興亂並非沒有道理,可是手足相殘乃人間一大悲劇,他又怎麼會為了一個沉重的皇位捨棄自己的親兄弟?可惜,他就是掏心掏肺跟皇上攤開來說,皇上也未必相信。
手足淪落至此,說來可悲,他倒也不怪皇上忌憚他,事出有因,命運撥弄,誰又能奈何?
對於先皇崩逝之前甚囂塵上的「撤換太子」一事,皇上始終耿耿於懷,朝中大臣因為當今皇上善妒多疑,恐怕成為暴君,宮廷將無安寧之日,紛紛回應懷有私心想撤換太子的父皇。
最受父皇喜愛的兒子是珣玉,最受父皇賞識重用的是他,父皇一時間難以抉擇,好巧不巧,此時適逢邊關再點戰火,這事便擱了下來,好不容易等到我軍打了一場勝仗,父皇正想再議論此事,卻突然撒手人寰。
皇上如今的權位是天意,可他卻覺得自己坐得名不正言不順,登基之後,首先找上當初立場明確不願意維護太子的大臣們算帳,而對於曾經威脅太子地位的兩個弟弟,他又怎麼會毫無疙瘩?
問自己,不曾有過當上「太子」的念頭嗎?那倒也未必,而是他太清楚當今皇上的性子,若是謀權沒有成功,他就必死無疑,所以他一直冷眼旁觀不願意捲入其中,不過,這一招棋他畢竟下錯了,當初他若極力勸父皇保住太子,即便是裝模作樣,今日也不會讓皇上如此難以釋懷。
正想著令人憂慮的前途,蘭兒卻挑在這個時候跑來煩他,寧靜的夜晚到此當然是畫上句點。
「三哥哥,你一定要替我作主。」天天可以見到心上人,蘭兒覺得自個兒好幸福,但願這一份幸福可以一直延續下去,長長久久,直到下輩子,甚至下下輩子。
「怎麼了?」
「今兒個我在街上遇見怡王爺,他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強拉我上茶館,若非我靈機一動咬了他的手臂一口,他就得逞了。」
傷腦筋的搖了搖頭,他的語氣略帶無奈,「那小子就是這個樣子,總是任性而為,倒也沒有惡意,妳別放在心上。」
她還盼著他替自己討回公道,他卻反過來教她別計較,「三哥哥,你會不會太偏心了,怎麼老是替他說話?」
「我並非私心偏袒他,珣玉很喜歡妳,見到妳難免會失了分寸,不過,我相信他絕對不敢亂來,誰不知道妳是皇上最寵愛的蘭兒郡主,若是得罪妳,妳跑到皇上面前告御狀,他就有苦頭吃了。」
撇開頭,她悶悶不樂的不發一語。
偏頭瞅著她,玄禎討好的揉著她的頭髮,「五弟比較任性,我代他向妳道個不是,這樣好嗎?」
看著她深愛的男人,她突然覺得自己好悲哀,為何他就是不懂她的心?他難道不明白嗎?他隨意哄她一句,她也會很滿足,可是,雖然他總是溫柔的呵護著她,她卻感覺不到他的心。對他而言,她到底算什麼?她真的一點也摸不透。
「怎麼不說話?」
「你最討厭了!」蘭兒惱怒的轉身走下拱橋,因為太生氣了,完全沒有注意到站在橋下的秦綢兒,就這樣硬生生的撞倒她,不過,這會兒滿腹心事的她哪有多餘的思緒管別人,她只是自顧自的快步而去。
秦綢兒狼狽的爬起身,目光正好對上玄禎冷冽直射而來的視線,心兒不禁一陣怦然。自從前些天三爺把繡稿交給她,就再也沒見過他了,怎麼也沒想到他們會在這種令人不自在的情況下見面。
「原來,秦姑娘有竊聽的習慣,以後我得當心一點。」玄禎冷冷的挑著眉。
「王爺,奴婢因為貪圖今晚月色皎潔,無意間聞著花香漫步來到這兒,實非有意偷聽。」雖然她早就猜到他身份尊貴,可是從丫頭口中確定他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還真的嚇了一跳,怪不得他總是那麼冷漠孤傲的高高在上。
「若是無意,為何一直站在那兒?」他是練武之人,早在她出現的時候,就發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