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皇上召他去御書房了。」
「是嗎?」她略一沉思,「不知道他會向父皇說些什麼。」
「當然是稟告玄熠公子的近況了。」橘衣得意地搖頭晃腦,「難道公主妳不想去聽聽?」
「我憑什麼去聽呀?」她凝眉,「父皇的御書房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進去的。」
「可九公主妳不是別人呀!不要忘了,妳可是皇上最寵愛的女兒,找個借口闖進去,誰敢攔妳?」
「這麼久了,他連一封信都不寫給我,可見是故意不想讓我知道他的消息……」翩翩歎氣,「小明子是他的心腹,又怎麼可能不領會他的心意?妳認為這會兒我能偷聽到什麼?一闖進去,他們可能立刻轉移話題了。」
「公主呀,我瞧妳最近越來越傻了!」橘衣努努嘴,「都說了是『偷聽』,又怎麼可能讓他們知道?」
「誰傻了?」翩翩不服,「擺明了是在御書房,我能偷聽嗎?恐怕才跨進太和毆的門坎,侍衛就高聲通報了。」
「唉……」橘衣拍拍她的肩,「看在妳從小到大對我不錯的份上,我就豁出去,幫妳這一回。」
「死丫頭,沒大沒小的!」翩翩不甘示弱地回打她,「不是我小看妳,哼,我偏不信妳有什麼好法子。」
「哈,公主妳有所不知,那守門的侍衛長暗戀我已久了。」她大笑著宣佈。
「咦?」翩翩詫異,「鬼丫頭,妳什麼時候勾搭上人家的?」
「哪有勾搭!」橘衣惱怒,「是他喜歡我,我可從來沒有說過喜歡他!哼,人家好心好意幫妳,妳卻在這裡嘲笑人家。」
「好好好,算我錯了,還不成嗎?」翩翩欠了欠身,「妳倒說說,該怎麼幫我?」
「當然是幫妳引開那群侍衛,然後妳就可以趁虛而入啦!我聰明吧?」橘衣沾沾自喜。
「可妳如何引開他們呢?」
「嘿,那群餓狼,當然是用我最拿手的紅豆米糕引開他們啦!」
事情果如橘衣預料,一群侍衛見了香噴噴的紅豆米糕立刻圍了上來,你搶我奪,很快將那一籃子點心掃蕩一空。
若在平時,侍衛長定會訓斥人的,不過這回一見是自己心上人送來的東西,立刻換了癡呆笑容,也加入了爭搶食物的行列。
混亂之中,翩翩靈巧地閃進大門,穿過走廊,來到御書房窗下。
說來也奇怪,平常父皇總會令兩個侍衛留守在御書房內,但這會兒,她捅破窗紙一瞧,屋裡只有父皇和小明子兩個人,惟有商量機密大事的時候才會如此。
可是堂堂南桓帝跟一個小太監有什麼可商量的?難道……玄熠此次出宮肩負了什麼重大的任務,囑咐小明子回來稟報事態的進展?
她凝神定氣,側耳傾聽。
「皇上聖明,您猜得一點兒也沒錯,玄熠公子果然有異心!」只聽小明子道。
「哦?」南桓帝的聲音滿是嚴肅,「你發現了什麼?快快稟來!」
「奴才發現自從公子到了南方,並沒有好好辦理皇上交代的事,反而四處奔走,與幾位番王來往甚密,常常聚集一處,私語至天明。與此同時,他還企圖利用拉攏蘇將軍……奴才擔心,南邊天高皇帝遠的,倘若他真的就此起事,那可就糟了……」
南桓帝沒有立刻答話,似乎沉思了許久。
「皇上、皇上。」小明子催促,「倘若真的發生了什麼,奴才該如何是好?」
「這樣吧……」終於,南桓帝清了清嗓子,「朕賜你一道金牌,倘若……倘若玄熠真有異心,你可以先斬後奏。」
「奴、奴才……真的可以這樣做嗎?」小明子似有瑟縮。
「他雖是朕的養子,可如果敢膽謀逆,朕是容不得他的。你趁早替朕除了這個禍患,也算立下一件大功。小明子,我知道你入宮已有十年,一直記掛家鄉的老娘,若此事辦成,朕准你還鄉,另賜金銀田地,保你下半輩子跟你娘不愁吃穿。」
「謝、謝皇上隆恩……」雖然戰戰兢兢,但小明子終究領了旨。
兩人似乎又說了一些別的什麼,然而翩翩是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
他們說的話,她好像聽明白了,又好像絲毫不明白。
玄熠哥哥不是一個有野心的人,怎麼會忽然跟謀反兩個字扯上關係?父皇一向信任他,又怎麼會將小明子安插在他身邊當奸細,時刻監視他的舉動,甚至要殺了他?
她最親的兩個男人,怎麼會忽然劍拔弩張到這種地步?雖說宮闈之中時有風雲突變,見怪不怪了,但這一次,她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呆呆坐在花叢底下思索,一直待到御書房裡的人散了,橘衣東張西望地胞進來喚她,她才如夢初醒。
「小姐,快,趁著現在侍衛換班,外面沒人,咱們快出去!」橘衣拉著她便往外跑。
翩翩失魂落魄地跟著跑,直到安全處,才回過神來,把剛才偷聽到的奇怪話語對橘衣說了。
橘衣也滿臉詫異,晃著小腦袋,百思不得其解。
「不通、不通。」半晌之後,那丫頭才開口,「我怎麼想,都不通。」
「我也是。」翩翩無奈歎息,「如今想找個人打聽打聽,都找不到。」
「咦?」突然,橘衣眼睛一亮,「去問我娘呀!她在宮裡待了十多年,什麼事都知道。」
「這種要人命的大事,奶娘怎麼會知道?」翩翩不信。
「我娘的消息可靈通了!像皇上要替妳選婿啦、玄熠公子定會娶蘇姬為妻啦,這些統統都是她告訴我的。上個月一口廢井裡挖出一具白骨,她都知道來歷呢!」
「真的?」翩翩雖有狐疑,但此刻似走投無路一般,也只好任意抓住過往的浮木,「那……那咱們就去問問她,可是……奶娘不會把這事告訴別人吧?」
「放心好了。」橘衣哈哈大笑,「我娘那人呀,神神秘秘的,說話總是只說半句,既使她有意要把此事張揚出去,恐怕別人也聽不懂。」
☆☆☆☆☆☆☆☆☆☆ ☆☆☆☆☆☆☆☆☆☆
橘衣說得沒錯,她的母親莊夫人,的確是一個神秘的人物。
雖然身為一個普普通通的奶娘,南桓帝卻特意命人在宮外為她建造了一座雅致的庭院,皇后對她說話的時候,也是客客氣氣的。
她不似一般僕婦那般粗俗,相反的,容貌極美,舉手投足之間竟有幾分貴族氣質。
她的女兒橘衣在宮中也極受尊重,名為翩翩的婢女,吃穿用度卻與郡主同一級別,平時可以隨意出入宮門,還可以毫無顧忌與翩翩吵吵嚷嚷,南桓帝見此情景,也不責備。
翩翩每逢過年都會帶著禮物去看望莊夫人,每一次,她都坐在窗邊寧靜著繡著花,似乎窗外春夏秋冬的變化都與她無關。這一次,也是如此。
「娘!」橘衣蹦蹦跳跳地跑進屋去,叫道:「您快瞧瞧誰來了。」
莊夫人緩緩地抬起頭,看到翩翩正倚門而笑,便站起身來,不慌不忙地道:「是九公主啊,妳終於來了。」
「奶娘知道我會來?」她詫異,瞧了橘衣一眼。
「不是橘衣告訴我的,是我猜的。」莊夫人回答。
「猜的?」她益發奇了,「奶娘,您真神,怎麼猜到的?難道您會算卦?」
「宮中發生了如此大事,別人不著急,難道九公主妳會不著急?」莊夫人臉上依然掛著神秘莫測的表情,「公主快請坐吧,我每日都備了上好的茶盼著妳來,今天這壺龍井總算沒有白沏。」
「什麼好茶?我也要喝。」橘衣笑嘻嘻地搶先跑過去。
「去。」莊夫人打了一下她的手,「到廚房給公主端點心去,沒規矩!」
「我不去!」橘衣嘟著嘴,「我要聽妳們說話。」
「那妳就快把椅子移過來呀!」
「咦?娘,妳不趕我了?」
「我趕妳有用嗎?妳照樣會在窗外偷聽。」莊夫人篤定道。
「哇,娘親真是神機妙算!」橘衣吐吐舌頭,連忙搬了椅子,伺候翩翩坐下,再自個兒挪到角落裡,抓了一大把零食塞進嘴裡。
翩翩卻無心品茶,直問道:「奶娘,您剛剛說宮中發生了大事,到底……是什麼事?」
「呵呵,公主在跟奴婢打啞謎吧?那件大事,妳不是已經知曉了嗎?否則怎麼會找到這兒來?今兒既非逢年,也非過節,換了平常,公主是絕對不會來的。」
「我……我只是聽父皇說了一些奇怪的話,至於那話是什麼意思,我怎麼也想不明白,所以就來請教奶娘……」她不確定莊夫人知道多少內幕,所以想先探探對方的口風。
「哦?公主到底聽到了什麼奇怪的話?若不怪罪,說來讓奴婢也聽聽。」莊夫人倒是滴水不漏。
「我……」咬了咬牙,下定決心,她脫口道出,「我聽父皇說什麼玄熠哥哥要謀反,還叫小明子監視著他,必要時先斬後奏,我越聽越糊塗,實在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