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好歹我曾是你的相公,你也該敬我三分,別老是在嘴上說要把我丟出去。」軒轅頡撇了撇嘴道:「倘若你真把我給丟出去,嚇著了外頭的人,反倒是惹來許多人觀看的話,你又要怎麼說咱們之間的關係,怎麼解釋在這時分,我會出現在你的房裡?」
他的武功雖然精進不少,可他知道自己並沒有足以擒拿住她的內勁,倘若她真打算要把他丟出去……說真的,他可能反抗不了。
不是他窩囊,是她打三歲起便讓師父泡在藥草缸裡,早就練成了一身刀槍不入、百毒不侵的功夫,再加上師父把畢生所學的內功心法全都教給了她,也難怪他不管怎麼打就是打不贏她,通常他都只有挨打的份兒。
「我……」她一愣。
他說的沒錯,她如此地忍氣吞聲,為的就是不想讓人知道他的身份,不讓人知道她同他以往的關係?
「我說的沒錯吧。」他偷吁了一口氣。
這一次總算是猜對了,要不依她的性子,沒在他胸膛上插把刀、再丟到城外喂狼,就已是萬幸了。
衣蝶戀抬眼睞著他半晌,直到心緒漸穩才道:「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不去追究以往的糾葛,不去回想以往的情感,忘卻愛與恨,剩餘的只有歃血不變的同門情誼;而他會在此時進入她房裡定是有他的用意,因為他方才說過他根本不在乎她是不是真的又嫁人了,他根本就不在乎她……去他的,她哪裡需要他在乎,沒有他,她一個人還不是過得挺好的?
「找你當然是有重要的事,要不你真以為我喜歡像隻狗一樣地讓你趕來趕去?好歹我也是軒轅門的門主耶。」他逕自走向她的暖炕,大剌剌地在上頭躺下,挪了個舒服的位置。
「那到底是什麼事?」
房外的微弱月光讓雲霧給遮了大半,房內闃黑得讓她看不清楚,然她依據著他的氣息,無誤地走到炕邊,居高臨下地瞪著他。
好樣的,他現下是打算爬到她頭上了不成?是誰允許他躺在她炕上的?
「很重要的事。」他微啞地道。
好累啊,整整兩夜未眠,又從廣陵一路趕到長安,他是真的累了……這暖炕可真是舒服啊,柔軟的被子上頭又淡淡地傳來她身上與生俱來的香氣,讓他彷若醉了般,合上眼便不想再睜開了。
「既然很重要,你就快點說。」她的嗓音又提高了些,然見他沒反應,她氣得微推著他。「誰准你睡在我的炕上了?起來……你給我起來!」
這個混帳真是吃定她了?
「讓我歇會兒嘛,我倦了……」他翻過身,抓起被子摀住耳朵側著身睡。
「你倦了?」她睇著他以往的習慣動作,原本是想一把揪起被子的,可卻又覺得不捨……一種莫名的不捨讓她始終沒有動手。「你倦了,你以為只有你倦了,難道我就不倦嗎?」
她也很累,她也很想睡覺,可他……
這算什麼?他就真的賴在她炕上不走了?她還沒同他算今兒個晚上無憂閣的損失,他倒還挺不在乎來著,不把她的損失看在眼裡便算了,居然還如此大剌剌地躺在她的炕上……
他賴在這兒,那她要去睡哪?這個混帳可真是會給她找麻煩,比她任何一個徒弟都還要教她心煩。
同他連戰了兩回合,她也兩夜了無睡意,好不容易今兒個可以睡了,他卻賴在她炕上,這豈不是存心要逼死她?
第8章(1)
「大掌櫃的、大掌櫃……」
天大亮,已近晌午,鶯鶯等不到衣蝶戀起身,迫於無奈,只好直接進入房內。她捧著洗臉水,小心翼翼地開了門之後再拉開喉嚨大吼著,然才吼了兩聲,她的嘴巴便遭人摀住,嚇得她瞪大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這是怎麼著?
她定了定神,發現衣蝶戀竟睡在炕床邊,繼而想到有人摀住她的嘴,難不成、難不成大掌櫃的出事了?
那、那現下該不會是要殺她滅口吧!
她不要啊!她還沒嫁人啊,她還想攢很多的銀兩,她還沒有像大掌櫃的那樣威風凜凜地獨撐一家店,而且她還有很多事都還沒做哩……不要殺她啦!她還有很多心願都沒完成哩!
「到外頭。」
摀住她嘴的男人低嗄地喃出只有她聽得見的音量,便拉著……不,是拖著她往外走。
她是背對著他的,遂她自然看不見他的臉,可雖說看不到臉,她倒還認得出聲音。雖說大掌櫃的老說她傻、說她眼力不好,可她的聽力可好得很,只要她聽過的聲音,沒有認不出的道理。若是無誤的話,這人該是軒轅公子才是。
可他為什麼會出現在大掌櫃的房裡呢?都快要晌午了……不對,她記得昨兒個晚上他和大掌櫃的嚇跑了廳上的客倌後,他便已離開,這時候怎會在大掌櫃的房裡?一大早來的嗎?可她為什麼沒瞧見他?
怪了……
「你方才怎會叫你娘大掌櫃的?」
聲音比方才大了些,也清晰了些,她更加肯定這捂著她嘴的人定是軒轅公子!嗯,她真是忍不住要稱讚自個兒的好耳力。
「丫頭,我在問你話呢。」軒轅頡見她傻愣愣自顧自的笑著,只好垂下眼瞧她到底是在發什麼愣。
這丫頭怎麼未到晌午便開始閃神了呢?
難道她一點都不怕他是入府行刺的刺客,或是摧花大盜來著?倘若他真是個賊寇,她現下還能站在這兒發愣嗎?
「咦,軒轅公子?」他什麼時候鬆開她了?
「丫頭,我在問你為什麼會喚你娘叫大掌櫃的,你也該回神答話了吧。」軒轅頡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唉,她真是蝶戀的女兒嗎?
不像,一點都不像,不只臉蛋不像,個性也不像,就連那迷糊的腦袋都不像;他的蝶戀精明得很、聰穎得很,甚至連睡著了也只是窩在炕邊,死都不肯爬上炕與他同睡,也不怕在炕下睡著了容易染風寒。
「我?」鶯鶯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悄悄地瞟向其他地方。「有嗎?我有這麼說嗎?定是軒轅公子聽錯了……」
慘了!若是讓大掌櫃知道是從她這裡說溜了嘴,她肯定會讓大掌櫃的罰睡柴房。
「我親耳所聞,難道會是假的嗎?」軒轅頡見她神色古怪,更加確定自個兒的揣度。
他明明聽見這大嗓門的丫頭自門外便開始喊著大掌櫃的,還喊得沒完沒了,幾乎讓他以為她會把蝶戀給吵醒;不過或許蝶戀真是累了,居然沒讓這嘈雜的聲響給驚醒……這是他以往不曾見過的。
「沒這回事的……」嗚,不要再逼問她了,她這個人向來守不住話的。「對了,軒轅公子,你這當頭怎會在大……娘的房裡?」
呼,她差一點又要說溜嘴了,還好她夠機伶。
「大娘?」他微蹙起眉。「難不成還有二娘,要不你為何要喚她大娘?」
軒轅頡壓根兒不管她到底問了他什麼,他只想知道她方纔所謂的大娘到底是什麼意思;沒道理蝶戀不讓他納妾,卻讓那個男人納妾吧。
「哪有啊!」沒有、沒有,她什麼都沒說啊。
「還說沒有?」見她轉身想逃,軒轅頡一把將她給拉住。「我明明聽見了,你還說沒有?我問你,我昨兒個見你爹乘坐極為華貴的軟轎離開,看來他的身份鐵定不低,可為何他卻讓你娘和你守在無憂閣裡?」
和這個丫頭碰過幾次面,她每一回都多話得讓他頭疼,怎麼這一回,她反倒是不說了?她不說?他自有辦法從她嘴裡套出蛛絲馬跡。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公子就別問了……」嗚嗚,不要再問她了啦,一口氣問了那麼一大長串,就算她想回話也不知道該從哪裡答起。「公子,你也沒回答奴婢的問題啊,你怎麼一直問這教奴婢難以回答的問題?」
太不公平了,他總不能仗著他的身份不俗就逼迫她吧。
「奴婢?」軒轅頡瞇起了魅眸,肯定了自個兒的揣測。「你既是無憂閣大掌櫃的掌上明珠,為何還要自稱奴婢?」
「奴……我……」嗚,怎麼辦?
「我又問了什麼教你難以回答的問題呢?」軒轅頡豈會這麼容易放過她?「說,你和蝶戀到底是什麼關係?昨兒個那個男人又是誰?」
「我……」完蛋了,他起疑了!
救命啊、救命啊,她什麼都不知道,不要問她哪!
「我再問你一次,你同蝶戀到底是什麼關係?」洞開的門外是一片灰暗的天色,天際突地一陣銀光迸裂、雷聲震耳,雲層中閃動的詭異銀光,撒落在他歛笑的俊臉上顯得益發駭人,也嚇得鶯鶯更是說不出話來。
「我、我和大掌櫃的是……」是什麼?嗚,她被他嚇得都忘了。
「大掌櫃?」軒轅頡突地勾起笑,笑得邪惡。「你向來都稱呼自個兒的娘親為大掌櫃?」
「我、我……」死定了!
衣蝶戀靠睡在炕邊,睡得極深極熟,直到突聞外頭雷鳴飄雨的聲音,才緩緩地掀動長睫,有些迷糊地睇向窗欞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