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她也不愛他纏,只是……唉!心又疼了。
「洋兒?」見她深鎖眉頭,他不禁一把將她摟進懷裡。
「我不管……」她氣若游絲地耍賴。「你曾經說過,只要是我的要求你都會答應的,還記得不?」她枕在他的肩頭,只覺這寬肩厚實得教人覺得舒服。
「自然記得。」花問柳斂眼直瞅著她,環在她身後的手幾經掙扎之後,還是無力地垂在一旁,不再如以往般造次地撫上她的肩。
「好,那我要你明兒個留下來觀禮。」說她卑鄙也好,橫豎她就是要他點頭答應,不,不只是這般簡單,她不是真要留下他觀禮,而是想要拿這說辭逼他,逼他……
「妳不怕我回京太遲,教聖上殺頭?」他苦笑道。
她回過神來,胸有成竹地道:「不怕,因為你是皇上面前的大紅人。」
花問柳不禁搖頭苦笑, 「我瞧妳的氣色極差,妳這身子明兒個真有辦法成親?」
「要不,你覺得我該怎麼著?」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睇著他,胸口怦怦顫跳。
她是要他開口挽留她啊!要她悔婚,總該要有個幫兇,如今,就讓他當幫兇吧,只要他肯開口,她絕對會考慮,只要他說……
「我倒覺得妳該好生保重自個兒。」花問柳突地將她壓回床上,兩人緊密地貼觸在一塊兒,四目交接著;他倏地抽身,替她拉起被子蓋好,又道:「送妳簪子妳不要,如果……妳想要我留下來觀禮,我就為妳留下吧,但我只能送妳出閣,不能出席妳的喜筵,成嗎?」
「你……」喂喂,她要的不是這個答案,她是要……
「就這麼說定了,妳先歇息吧。」
話落,花問柳隨即離開,教範洋只能瞠目結舌地瞪著他瀟灑離開的背影。
怪了,怎會是如此的反應?
他應該要反對的,難得逮著這麼好的機會,他該會直接告訴她別管婚事,先將身子養好才對,怎麼……可惡!原本打算只要他開口,她便要考慮的,孰知竟是這種結果。
「混蛋!」究竟是誰狠足了心?又是誰真正絕了倩?
☆☆☆☆☆☆☆☆☆☆ ☆☆☆☆☆☆☆☆☆☆
范洋一身大紅喜服,擦了胭脂水粉的她成了一個粉雕細琢的美人娃娃。
她端坐在范府大門內的石板廣場,等著新郎倌過門迎親,然而她的眼卻不住地瞟向站在門邊,一身官服打扮的花問柳。
他真站在一旁守著?真打算送她到康友敬的住所,而後立即趕回京裡去?
昔日的綿綿情話依舊迴盪在耳畔,想不到如今卻已事過境遷,真是教人不敢相信;瞧,他這個男人根本就不能相信,這個大混蛋,虧他說得滿嘴的噁心情話,如今卻啥都不是了!
范洋沒來由地愈來愈煩躁,尤其是看見花問柳站在外頭,一副迫不及待地等著花轎,好似急著回京的神情,更是教她感到火大。
「二姐,又不舒服了?」在她身後的范濤見她彎下腰,不禁輕聲問著。
站在門邊等花轎的花問柳一聽,隨即走到范洋面前,斂眼瞅著她眉頭緊鎖的模樣。「要不要我喚人去叫新郎倌快一些?」
「你!」她瀲灩的水眸好似快要噴火般地瞪著他。 「你就巴不得我趕緊出閣?」好個鐵石心腸、絕情絕義的傢伙,翻臉比翻書還快,真是教人心寒透了。
「妳別動怒。」他蹲下身子,一把將她摟進懷裡,輕拍著她的背。「妳的胸口若是再疼,連我的心也要跟著疼了……」
「你也會疼?」她撒潑地罵道。
他不是巴不得她趕緊嫁人嗎?哪裡會心疼她來著?
不過說也奇怪,他這樣摟著她,她竟會覺得胸口的疼楚減輕不少,好似幾乎消失了……若是窩近一些,心就更暖更平靜了。
「我說過,妳好我便好、妳開心我便開心,我只盼妳一切安好。」花問柳深情低喃。
「哼,我就要出閣了,看你倒是灑脫得很。」他的一番話聽在范洋心裡,感覺又酸又甜的,教她不由自主地要埋怨起他了。
「不然妳要我怎麼著?」他略微鬆開佔有性十足的鐵臂。
「要……」她抬眼睨著他,望進他憂鬱的黑眸,朱唇掀了又抿、抿了又掀,他這麼一鬆手,她的胸口好似又犯疼了。
「洋兒,又疼了?」見她眉頭緊擰,他不禁又心急地將她摟進懷裡。「要不要我去喚大夫來?」
「喚大夫來豈不是要錯過吉時了。」她貪戀地偎進他的懷裡。
她究竟在奢望些什麼?她真想要出閣嗎?還是……
亂了,在這當頭,不知怎地,她的心思全亂了。
唯一弄清楚的是,她不想出閣了。
「妳怕錯過?」他寓意深遠地道。
范洋驀地推開他,直視著他眸底毫不掩飾、扣人心弦的深情,幾番掙扎後,突地道:「你要不要我……」
霎時,一陣喧聲震天的樂聲突地傳來,將她後頭所說的話全都掩過,氣得她對著門口破口大罵。
「外頭到底是在吵些什麼?」混蛋,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說出口的。
「新郎倌來了。」
范濤在一旁喚著,范洋聞聲朝門口望去,只見著一個人萬般驚險地坐在馬背上,彷彿一個不小心便會摔落。
那是什麼玩意兒?
他真是她要嫁之人?瞧瞧他那可笑的模樣,好個百無一用的書生哪!
「洋兒,該要上轎了。」
花問柳不知何時也站起身,伸手準備要拉著范洋往外走,不禁教她傻眼。
他該聽見她方才說的話,怎麼會一點反應也沒有?可惡,還是他在裝蒜,他根本就不要她?
「二姐?」范濤在一旁催促著。
范洋抿緊了雙唇,任由范濤替她蓋下蓋頭,由花問柳牽著她走出門外。
外頭樂聲大作,她隱隱約約可聽見媒人說著一些好話討吉祥,更可聽見圍觀的人們不停地鼓噪著,唯獨沒聽著花問柳的聲音。
就這樣了?
從此以後,她再也見不到他亦步亦趨地同她嬉鬧了?
一旦坐上花轎、離開他的視線,往後她同他就再也見不著面,而他竟然一點都不會覺得不捨?
為何她竟會覺得心酸澀得催熱了她的眼?
她居然想掉淚,居然想掉頭就走,她……不想出閣,她不是真想要出閣的,只是教他激得意氣用事,教他……混蛋,全都是因為他,這會兒他倒是一句話都不說了。
就當她的任性是在考驗他,難道這也不成?
他該要攔住她的,不顧一切地攔住她,豈能這般輕易地答應讓她出閣?
范洋抿緊唇、咬緊牙,隱忍著幾欲奪眶而出的淚水,低下頭杵在原地動也不動,硬是不理媒人正掀簾等著她人轎。
「你說句話吧!」她惱道。
隨便說句話吧,不管什麼都好,她想聽聽他的聲音。
她等了半晌,卻遲遲等不到花問柳的響應,她正氣惱著要開門叫罵,卻突地聽見他開口。
「洋兒,若是妳不想嫁的話,就留下吧,誰也勉強不了妳的,是不?」
他握著她的大手溫柔而厚實,卻飽含著強烈的佔有意味,好似一旦教他給握住了,他就絕對不會再鬆手。
范洋驀然回首,扯掉頭上的蓋頭,瀲灩的水眸直盯著他。
他在挽留她了?他總算是開口了……
混蛋,竟然教她等到這當頭才肯說。
「倘若妳真覺得他不如妳的意,妳就嫁給我吧!」他打蛇隨棍上,口吻卻一點兒也不輕佻,反而帶著無限深情。
她挑高柳眉,眨了眨水眸,隱忍已久的淚水終於決堤而落,突然覺得那緊揪在胸口上濃得化不開的悶痛,總算是消失了,她開心得難以言喻。
她好似一直在等這句話,他以前雖愛談情說愛,卻從未說過要娶她……
「妳意下如何?」
看著他小心翼翼地問話,她原本想要答不,但就怕一拒絕,她就真要坐上眼前這一頂花轎了。
怎麼辦?他以為他現下說,她定會答應他,所以才故意挑在這當頭開口,擺明她已無退路,勢必得要點頭不可?
好可惡,就連這都要算計她,讓她拒絕不得。
但,她卻不覺得懊惱,彷若等這一句話很久了……
就當是上當了吧,她就大人大量地不同他計較,瀟灑地答應他吧!
范洋朱唇抿了半晌,終於緩緩開口道:「那就這麼著吧!」其實,她只是不願意承認,她一直在等他開口,等他開口要她!
花問柳聞言,立刻一掃陰鬱的心情,咧嘴笑得放肆而得意,開心得幾乎快要飛上天,教她看在眼裡,不由得也跟著笑了。
啐,不過是答應要嫁給他,犯得著這般開心嗎?真是個傻子。
「娘子,上轎了。」
花問柳爽朗好聽的聲音讓范洋回過神來,她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倏然驚見還有一頂轎子停在另一頭。
咦?她沒教人準備這頂八人大轎的,怎麼……難道……
「你該不會要帶著我回京城去吧?我先告訴你,我不回京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