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個新嫁娘哪,也不管明兒個就要成親了,居然還不住地追問著問柳這一個外人的下落。
可真是難為問柳了……
「我要他同我說些什麼來著?」皺緊眉頭,范洋一鼓作氣地將捧在手中良久的藥汁嚥下,漂亮的小臉立刻皺成一團,「哇!這是什麼藥啊,怎麼這麼苦?」她幾乎要以為大姐是故意拿苦藥欺她了,明明記得昨兒個的藥還沒這般難喝的。
「良藥苦口。」范江拿了塊蜜漬糖塞進她嘴裡。
「可我不覺得有什麼成效。」范洋含著糖,說得模糊。
她的胸口依然犯疼,腦袋也不太清醒,總之整個人就是不對勁極了;最最可惡的是,那混蛋居然連來探視她一眼都沒有。
「若無成效,我再叫張大夫下帖猛藥,看能不能一帖見效。」范江打趣道。
「別了,說不準到時苦了我的嘴,胸口還是一樣疼。」她不想同大姐說,其實她的胸口是疼得更加厲害了,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蒙古大夫,開的藥沒成效便罷,還教她更加受罪。
「啊!心病就得要心藥醫。」范江驀地擊掌喊道。
范洋不解地睨著她。「什麼意思?」
「那就得瞧瞧究竟是誰惹妳心疼,把那個人給找來不就得了。」呵,洋兒平時精明得跟什麼似的,啥事都盤算得一清二楚,如今竟連這麼一點兒小事都沒發覺,真是教她佩服。
「什、什麼人來著?」范洋一頭霧水地瞪著她。「大姐,妳在同我打什麼啞謎啊?」
「我去替妳找妳的夫婿來,到時候妳就知道了。」范江作勢要起身。
范洋忙不迭地拉住她的袖子。「大姐,天色都暗了,妳去找他作啥?再說明兒個就要成親了,現下要他過來不妥吧?」
「有什麼不妥?他是妳的心藥,把他找來,妳便藥到病除了。」她笑得很賊。
「嘖,什麼心藥……」范洋無力地倒回床榻上。 「我現下一見著他便倒足胃口,妳要真把他找來,說不準我會當場吐在他面前。」
「他是妳的夫婿耶,你們明兒個便要成親了呢。」唷,才這會兒就受不住康友敬了?就說嘛,打從她第一眼見著他,便覺得他小鼻子、小眼睛,只會說得滿口空話,真不知道向來精明的洋兒到底看上他哪一點。
「這是兩回事,成親是成親,可我現下就是不想要見著他……」一想到他猥瑣的模樣,還有毫不掩飾的貪念,她就忍不住想逃;要不是婚期已定、所有的事都張羅好了,她真想悔婚哪!
欸?她是病過頭了不成,竟興起了悔婚的念頭?
「妳不想瞧見他,那明兒個的婚事到底還要不要如期舉行?」范江不禁笑倒在一旁。
范洋微挑超眉,瞪著不知為何笑得人仰馬翻的她,「大姐,妳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這門親事定我自個兒找的,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了,我怎麼可能在這當頭悔婚?」她才不會讓人笑話!
「哦?憑妳現在的身子,還成得了親嗎?」
「不成也得成。」范洋咬牙道,事到如今,容不下她再三心二意。
「是嗎?」范江直勾勾地瞅著她。
范洋蹙起眉頭。「大姐,妳作啥拿那眼神瞧我,好似我做錯了什麼來著?」她可不記得她做了什麼錯事。
「沒,我沒說妳做錯什麼。」范江斂眼一笑,拿著藥碗擱到桌上。「好了,明兒個是妳的大喜之日,既然婚事不取消,妳就早點歇息吧。」
「嗯……」范洋虛軟地躺在軟榻上,見她要走,又突地叫住她:「大姐,那傢伙該不會已經回京了吧?」
「哪個傢伙?」范江一時之間沒有意會過來。
「不就是他?」范洋忍不住瞋她一眼。
范江漂亮的眸子轉了一圈,「妳是說問柳?」
嘖,大姐同她說笑不成?不是他,還會有誰?
「妳想他啦?」范江帶著興味十足的眼神瞧著她。
「不是,我是見他沒來探望我,想說該不會老早回京去了,而妳卻還在掩護著他誆我。」倘若他真在府裡,豈會不來看她一眼。
「我誆妳作啥?」范江啐了一口。「他明兒個就要回京了。」
「大姐,妳去幫我喚他來。」范洋急忙道。
「喚他來作啥?」
「我要他留下來觀禮。」她頓了頓,「我要成親了呢,他既然人在蘇州,何不再多待一天,沾點喜氣也挺不錯的,順便還可教他看清事實,往後別再……」
「不要因為他寵妳,妳就飛上天了!」突地,范江氣惱地大聲怒斥。
范洋被她嚇了一跳,瀲灩的水眸眨呀眨的。
現下究竟是怎麼了?她是哪兒說錯了,惹得大姐這般生氣?
她說的是事實,又不是……
「我又沒要他寵,是他自個兒……」
「洋兒,妳撒潑任性也該有個限度,妳不僅踐踏了人家的好意,還視他滿腔情意於不見;洋兒,這不是妳應有的待人處世之道。」范江瞇起漂亮的水眸,眸底進射出毫不隱藏的怒意。
「我……」范洋一時語塞。她哪有?打一開始,她就把醜話說在前頭,是他自個兒執迷不悟,如今怎能說她踐踏他的好意?
「妳明知道問柳對妳的情意,何苦還要他留下來觀禮?妳想要證明什麼?還是想要教他瞧清楚,好確定他往後不會再對妳糾纏不清?不會了,妳也知道他不會,他若真打算要再壞妳好事的話,還怕找不著機會?而他卻沒有這麼做,難道他的成全之意,妳還不懂嗎?」
「這不是懂不懂的問題,而是……」話未完,隨即又教範江給截斷。
「妳沒瞧見他彷若行屍走肉般,魂不守舍地在府裡遊走,連笑都不會笑了;瀟灑如他為了妳用情若此已屬不易,妳又何苦這樣傷害他?」
「我、我沒想要傷他,只是想,好歹……好歹他也喚了我一聲妹子,才想要他留下來沾沾喜氣,我又沒有其它想法……」瞧大姐說得好像她要糟蹋他似的。
她也知曉他日漸憔悴、消瘦不少,但……是她害的嗎?
她和大姐是親姐妹耶,可她怎麼老覺得大姐都站在花問柳那頭,幫著他數落她的不是?她又沒逼沒迫的,何苦要把罪往她身上推?
「妳真是這般想?」范江斜眼瞄她。
「不然呢?」大姐非得要將她想得那般惡劣?
范江微挑起眉,直睇著擱在桌上的藥碗,再緩緩抬眼瞥向門外。「妳要怎麼想都無妨,至於他到底要不要留下來觀禮,妳自個兒問他吧!」話落,她便拿起藥碗往門口走去。
門一打開,只見花問柳一臉陰鬱的站在門口,她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推他進屋裡去,接著把門帶上,留下一方天地給兩人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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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江一走,房裡只餘一盞昏黃的油燈在桌上搖擺不定,映射著兩張各自逃避的臉。
「好些了嗎?」
半響,花問柳打破沉默,緩步走到桌邊,勾起笑容睇著范洋略顯蒼白的臉,卻還是不敢逾禮地站在桌旁。
范洋挑眉睨著他,見他站在離床榻好幾步遠的地方,不由得低喃道:「我現下成了毒蛇猛獸,教人一瞧便怕了?」每回見著她,他莫不想要欺近她,若是能夠輕薄她,他就更是得意萬分,如今他卻……真是見鬼了。
「怎麼了?」
見她掙扎著想坐起身,卻又無力地往床柱靠去,花問柳連忙走向前去扶她,然而一碰著她,他又立即鬆開了手。
「沒事,只是躺久了,想要坐一會兒。」唷,他倒是挺關心她的呢。 「倒是你,聽說明兒個便要回京了?」
「嗯。」說著,他又退開了一步。
察覺他的動作,范洋不禁沒好氣地道:「現下是怎麼了?我是鬼嗎?教你駭得非得要站那麼遠?」他哪一回見著她不是偷些好處才會善罷罷休的?但如今卻……真教人火大。
「妳就要出嫁了,於情於理我都不該靠妳太近,即便咱們親若兄妹。」花問柳說得頭頭是道,好似打從心底這般想。
范洋睜大雙眼瞪著他,氣得牙癢癢的,胸口不禁又疼了起來。
「又疼了?」見她眉頭深鎖,他連忙又定近一步。
「還不是你害的!」她咬牙道。
都是因為他說了那些渾話,教她忍不住氣惱,胸口才又犯疼的。
「我?」他挑高眉頭,一抹喜色在陰鬱的眸醫一閃而逝。
「不談那些了,我聽大姐說,你明兒個便要回京?」范洋咬牙忍著隱隱作痛的胸口,硬是撐直下身子,抬眼瞅著他。
「我有官職在身,總不能老耗在這兒不走。」
「你不是告了一段假嗎?」
「算算我到蘇州也近個把月了,再不回去的話,惹得聖上大怒,我可要人頭不保哩。」他笑得極淡。
「不差一天吧。」她硬是不放棄地勸說著。
以往他追著她跑,哪怕只有一時半刻的時間,他都不會輕言放棄的;如今,他竟不想纏著她,真是教她不慣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