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有什麼建議,人是你辭退的,你心目中有理想的接任人選嗎?」
「想不出來。」
「我心目中倒有一個,不如就由你自己來接任吧?」
「我?」
「對啊,你有能力,是不是?」
「是,當然有。」她拿起藥箱藉轉身的動作掩飾臉上的喜悅之情,他一定以為這就是在懲罰她吧,其實她再樂意不過,若不是怕被他一口回絕,她早就想毛遂自薦了,畢竟在這之前,他都不肯讓她碰坎普墩的家務。
控制表情後,她才轉過身來說:「如果你沒事要我幫忙,那我這就下樓去叫他們送晚餐上來。」
「你會陪我一起吃嗎?」止痛劑顯然已開始發揮效用,因為他的聲音中有著濃厚的睡意。
「你希望的話,我就陪你吃。」
「好,憐兒,這幾天你都睡在哪?」
「我……我搬到傭人房對面的一個小房間去睡。」
「搬回來吧,」他的眼睛都快合上了。「從今晚開始,你得回這裡睡。」
「是,大人。」她垂著臉退出房間,快樂得好比一隻輕盈的小鳥。
☆ ☆ ☆
葳葳指揮僕人準備晚餐,尹維坐在一旁喝酒,璦媚則裝作對一切都不關心的樣子。
等到憐兒從樓上下來後,璦媚的眼光才盯住她不放,看她先跟女僕說了幾句話,便再度離開大廳。
璦媚笑著坐下來,自己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尹維已跟她提過雷夫對妻子的懷疑,看來今天他終於有力氣遣走憐兒,把她趕回寶獅莊去。
他在昏迷不醒的時候,璦媚根本不敢接近他,因為他萬一死了,自己就得立刻收拾包袱離去,因為她自知根本無法與憐兒為敵。
幸好雷夫已清醒過來,並相信妻子就是想害死他的兇手。「你想他是不是已開始叫她收拾行李了?」璦媚問也看著從傭人使用的階梯上樓去的憐兒的尹維道。
「收拾行李?她幹嘛收拾行李?」
「當然是為了回寶獅莊去啊。」
「他幹嘛遣她回娘家去?」
怎麼有這麼笨的人呢?再怎麼簡單的事,都得勞動她解釋半天,實在煩人。
「你不是跟我說他相信縱火兼放箭的人都是她?」
「弄錯了。」尹維隨便應了句。
「弄錯了?誰弄錯了?」
尹維聳聳肩說:「雷夫大人承認是他弄錯了。」
「你怎麼知道?是他親口告訴你的?」
「是索勃離開這裡之前告訴我的。」
「索勃不是在照顧雷夫嗎?」
「有憐兒夫人照顧就好,索勃留下來幹什麼?」
璦媚咬牙切齒道:「等他得知可憐的伊裡被她趕走之後,還會由得她照顧自己嗎?」
「雷夫自有他處理事情的一套辦法,但再怎麼樣都不可能只因為她稍稍逾越了本分就趕她走,更何況截至目前為止,她所做的每件事都深得他的心,怎麼可能惹惱他呢?管家既然真的偷錢,男主人又臥病在床,女主人自然有權趕走他。」
璦媚氣得直想尖叫,太不公平了!就在她開始編織宣佈流產的美夢時,竟然冒出這種事來,看來自己只好再勉為其難的繼續維持和尹維的關係,直到懷孕為止。萬一下個月再沒有任何好消息,恐怕自己就得宣佈放棄,雷夫又不是笨蛋,即使有小孩,恐怕也得謊稱為「晚產兒」。
老天,她實在不想生小孩,但眼前形勢如此,說不定真的得把孩子生下來,除非……
把懷孕的事說給憐兒聽,自己可以裝作是在無意間洩漏的,像她那麼驕傲的女人,十之八九會在得知丈夫的情婦竟在他們新婚之後才有了孩子時,憤而拂袖離去。
就算憐兒去問雷夫也無所謂,反正他無法否認小孩的存在,不過依她對憐兒個性的瞭解,她或許連問都不會問,乾脆一走了之,那麼一來,自己就還有時間把孩子打掉,幾年之前墮胎的藥方她一直都還帶在身上。
想到這裡,璦媚臉上終於又有了笑意。
第七章
他們要到宮廷裡,接獲這個消息時,憐兒頓覺噁心反胃,更惱人的是回信還得由她本人寫。
雷夫根本不肯接受她的藉口,硬要她一同前往。「亨利想見你。」對,憐兒苦澀的想:沒有人可以違抗國王的命令。
因為雷夫尚未完全康復,所以他們決定提早一周出發。
憐兒祈求上天保佑她的過敏症不會復發,也希望自己不會出醜,這麼多年沒到宮廷去了,她還記得宮廷禮儀嗎?
雷夫知道她很緊張,也已極力安撫,甚至說了許多國王的糗事給她聽,還說她或許會在那裡碰上親戚,憐兒倒不知道那該歸為好事或壞事。
他們雖同床共枕,但他尚無體力與她親熱,所以大部分的時間兩人都在聊天,等他休息時,憐兒就在一旁記帳或者寫信。
不過不管他們各自聊了多少瑣事,有件事是兩人都不去碰的:璦媚;其實憐兒很想談談她,但她知道只要一提起那個女人,自己一定會要求丈夫送她走,而萬一雷夫拒絕呢?自己豈不是自討沒趣?他倒底愛不愛璦媚,這個問題不分日夜折磨著她。
為了不受折磨,憐兒只好發揮理智,盡力與他保持距離,她不敢敞開胸懷的和他談天說笑,深怕這麼一來就會深深愛上他,難以自拔。
從受傷以後,雷夫還沒有踏出房門一步,連整理行李的事都全權交由憐兒負責,對於這份充滿「妻子」味道的工作,憐兒倒頗為樂在其中。
比較麻煩的是她自己的行李,因為她只有兩件屬於正式的禮服,葳葳還特地熬夜為她趕出第三件來。
其實憐兒本人就是個傑出的裁縫,但一來因為她一向認為流行式樣不值得盲從,二來大部分的時間她又都待在坎普墩裡,所以自然不想也不必把時間浪費在裁衣上頭了。
就在出發前,有位農民過來匆匆塞給她一張紙條,憐兒並不認識他,不過還是把紙條收下來,但因為忙著上路,所以把紙條往袖子一塞就忘了,稍後又看見丈夫和璦媚在樓梯口話別,心情不好之餘,當然就更記不得那張紙條了。
第一天晚上他們住進一家小旅館,憐兒為了想趕在丈夫回房之前睡著,所以早早便退回房中,紙條才在葳葳服侍她寬衣時掉了出來,看完之後,憐兒的眉頭立刻為之深鎖。「是蒙艾倫寫來的。」
「艾倫少爺?他不是到愛爾蘭去了,夫人?」
「說不定是回來或根本就沒去,他邀我在邊界見面,」憐兒眉頭鎖得更緊。「他到這裡來幹嘛?」
「你會去見他嗎?」
「會,但他是邀我在中午見面,已經來不及了啊。」
「我想他很怕你丈夫。」
「我想也是。」
「那他幹嘛又跑回到黑狼的巢穴來?」
「不要那樣叫他。」憐兒突如其來的輕斥,害葳葳嚇一跳,她也才發現自己竟在無意中維護起丈夫來。「沒事,葳葳,記得以後別在他面前提起那外號就是,去睡吧,今天大家都累了。」
葳葳出去之後,憐兒便把紙條扔進火中,再鑽進侍女特地從家中帶來鋪的被窩裡,偏偏無法入睡,她拋不掉艾倫,他回來幹什麼?他不是已說過回這裡來可能會要了他的命嗎?
艾倫跟她說的那些都是事實嗎?狄雷夫是有許多缺點沒錯,但復仇卻絕不在他的天性之列,她很肯定這一點。
「你睡覺了嗎?憐兒?」
他居然能無聲無息的走進來。「沒有,大人!」
「那你可以起來幫幫我嗎?我已讓德恩去睡了。」
聽他終於用請求的口氣,不再命令她做這做那時,憐兒不禁露出愉悅的笑容,只是不曉得他是否已察覺到以前的行為不對,所以才改進的。
「坐下來,大人。」她請丈夫坐到比他們家中那張床要小上許多的床上,開始幫他脫上衣,幸好盔甲已由德恩代勞,不然自己又有得辛苦了。「我想看看你的傷口,今天騎了那麼久的馬,不曉得有沒有裂開。」
「不必啦。」
他好像很累很累的樣子。「聽我一次好嗎?大人。」
「聽我一次好嗎?大人,」他苦笑著回答:「你要求得那麼多,給得卻那麼少,換你聽我一次如何?夫人,告訴我為什麼你就是不肯給我們倆一次機會?」
呆愕的她隨即別開臉去。「你明知道為什麼。」
「我知道,」他歎了口氣道:「但我以為你已經改變心意了。」
憐兒一下子如墜五里霧中,不給他們機會的明明是他,為什麼他還要反過來問她?他把情婦留在家裡,難道是因為她太冷淡?這個想法嚇了她一大跳,令她僵在原地,動彈不得,他是想等她熱情起來,才肯送另一個女人走嗎?
她覺得困惑極了,應該讓這個話題自然滑過,或者冒險一探究竟?「讓……讓我幫你把上衣脫掉。」因為彎下腰來的關係,所以雷夫便看到了她漂亮的胸脯,不禁深深吸了口氣,憐兒抬頭一瞧,馬上從他眼中看到了渴望,看來他雖然累,「某方面」的敏銳度卻依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