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她冷冷的說:「你用剩下的錢,應該還在保險箱裡羅。」
「當然,夫人。」
「就是上面記載用剩的?」她揚了揚手中的本子。
「是的。」
「這麼說你應該不會反對在你離開坎普墩之前,讓我們搜搜你的房間羅?」
伊裡至此才方寸大亂。「夫人?你……呃……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是嗎?我想你清楚得很,」她一字一句清楚的回答道:「因為我丈夫是一個慣於長年征戰在外的人,所以你就肆無忌憚的在暗中搞鬼,並且認定他看不出來,可惜我和他完全不同,在嫁過來之前,我已親身理了好幾年的家務,連帳簿都是自己記的,管理這樣一個家需要用多少錢,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見他瞪大眼睛,她不禁露出微笑道:「你終於明白了,伊裡先生。」
他握緊雙手道:「你沒有任何證據,夫人,坎普墩不是寶獅莊,你不能以那裡的情況來衡量這裡,所以你並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我有罪。」
「我對你已經失去耐性了,如果我丈夫不是臥病在床,我一定讓他親自來料理你,」憐兒生氣地說:「你說我沒有證據?」她轉過身去問廚子:「上面說你上週一共買進了二十五塊的東西,有沒有這回事?約翰。」
「夫人,沒有!」廚子大喊道:「甚至沒花到十塊錢。」
憐兒這才把眼光再調回到臉色已氣得發青的管家身上。「怎麼樣啊?伊裡先生?」
「你無權過問我的帳目,憐兒夫人,我會跟你的丈夫說--」
「不,你不會,因為我不會給你機會!」她退後一步,叫兩名士兵向前。「帶伊裡先生到他房裡去,如果搜得出他偷去的錢來,那他就可以帶著自己的東西離去,如果找不到錢呢,」她再度狠狠的盯住管家看。「那你自然可以當面跟我丈夫說個清楚。」
憐兒快步走回大廳去,不知道自己是做對了;或者是做錯了,該找尹維或索勃來接手嗎?
幸好事情很快就結束了,士兵回來報告說管家趁他們在搜房間時逃掉,他們也只搜出五十塊。上千元只剩五十塊?這下可好,不必擔心伊裡將事情鬧大,但教她怎麼去跟雷夫說呢?
☆ ☆ ☆
雷夫在打開衣櫥時呻吟一聲,他知道索勃一再警告他別起床是對的,他的傷口剛縫好不久,身子也弱,根本就不該起來的。
但雷夫實在忍不住了,自從知道傷他的人不是憐兒,而且她還幫他療傷之後,他就一直想為自己的行為做點補償,在她剛幫自己取下魯普之後,他就馬上不信任她,這種行為有多傷她的心啊?
他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在想該送她一份什麼樣的特別禮物,不能讓她產生他是在收買原諒的感覺,而是要給她一份她會珍藏的可愛禮物。送什麼好呢?他根本不瞭解她的喜好,甚至不知道她有些什麼,為了一探究竟,只好捺著性子等索勃離開,自己才到待客堂來看看妻子的櫥子裡有些什麼。
看見她的珠寶盒竟那麼小時,身為丈夫的他不禁有滿懷的歉疚感。櫥中一共有兩個盒子,一個是象牙制的,另一個則是更小的木頭盒子,裡面只放著兩根銀匙。
盒子下頭是兩條皮帶,一條飾以珠寶,另一條則以金飾打造,象牙盒子中有三個手鐲,兩個銀髮夾,一個金扣和一條屬於上等貨品的項鏈,金鏈上有六顆寶石,正中則是一個金十宇架。
對於一個這麼美的女孩來說,她的珠寶首飾實在是太少了,但她在很小的時候就被父親送走,有誰會想為了贏得她眼中的光彩而送她禮物呢?雷夫對那個嚴重傷害過憐兒的男人不禁自然浮現一股恨意。
門輕輕被推開,站在門邊的是憐兒,而憐兒也馬上看到打開櫥子站在那裡面紅耳赤,無力為自己辯解的雷夫。
因為她只是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所以雷夫也只好紅著臉,自己乖乖的回床上去。
憐兒跟著他走進臥室,沈默的場面一逕僵持著,直到她開口說話。「你是在找藥箱嗎?問索勃就知道我擺在壁爐旁,不是放在衣櫥裡。」
雷夫歎了口氣道:「他說了。」
「可是你最好不要冒險為自己換藥,要換藥可以讓我來啊,我很樂於幫忙你。」
「是嗎?」
憐兒差點禁不住他突然變得溫柔的口氣和態度。「你應該等我來的。」
「但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來,甚至沒有把握你一定會來啊。」
憐兒這才正視他的眼眸,她知道他尚不清楚管家的事,那是什麼事令他煩心呢?「我為什麼會不來?大人,只要是你要求的事,誰敢不從?」
「但你向來是為所欲為的。」
兩人又在各持己見了,這明明是他們最想避開的話題啊。「我本來是不喜歡被任何人指揮,受任何人約束的,但既然已身為你的妻子,我也只好聽你的話,不過我的思想和感情仍不在此列。」
雷夫聞言差一點就笑出來,他當然控制不了她的思想和感情,事實上,他向來就不贊成操縱別人的思想、行為,自己想做的,不過是想改變她對他的看法而已。「就算你不願為我療傷,憐兒,我也能諒解。」
他用的是謙遜的口氣嗎?憐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母親遺傳給我的醫學天分若不用,跟本來就沒有又有什麼兩樣?好了,你願意讓我幫你止血了嗎?」
他點點頭,憐兒欣然拉開被單,為能運用醫術而再度對上蒼的恩賜心存感激。
「從幫助別人的過程中,你常能找到快樂?」雷夫突然冒出個問題。
「是的。」
雷夫聞言不禁歎了口氣,他誤會了,誠如索勃所說的,樂於助人是她的天性,自己一點兒也不特別。
「怎麼啦,大人?」
「沒什麼,」他說:「我只是想起當初自己寧可找草藥醫師而不找你的態度,八成傷了你的心。」
「不是傷心,」她馬上反駁道:「只是氣你的愚蠢,因為我知道阿圖根本是個郎中,但後來想想你當時身子弱,腦子自然不清楚,怎麼能怪你呢?」
「何必幫我找藉口?」
她搖頭道:「因為如果你頭腦清醒,應該會下令用烙鐵烙我,怎麼可能只叫人守住門口而已?」
「用烙鐵烙你!」他皺起眉頭,「我才不會……你是我的妻子啊。」
「重點不在這,」她生氣的說:「重點是有人想殺你,應該把這個人捉起來處以極刑,如果想殺你的人是我,我想待遇也不會有任何差別。」
雷夫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承認當我被箭射中,又看見那個人往寶獅莊的方向逃逸時,真的曾想過兇手是你,我雖然不願相信你真的有置我於死地的念頭,但是證諸以往你的行為……對不起,憐兒。」
為什麼她不敢看他呢?連憐兒自己也不懂,她把繃帶紮好,再拿出一個藍色小瓶說:「你願意喝下這瓶止痛藥嗎?」
雷夫不明白她為什麼不敢看他,甚至一副不安的模樣。「不!」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這麼說你仍在懷疑我羅?」她輕聲問道。
「我可沒說。」
「但是你拒絕服藥,你怕我會毒死你嗎?」
「該死的!拿來給我,」他一把搶過瓶子嚥下藥水。「好了,現在你可以跟我說為什麼不肯原諒我了吧?」
「我沒有不原諒你啊,」她望著他說:「相反的,我還希望你會原諒我--」
「不必說了,」他突然打斷她,「我不想聽你做任何告解。」
「但我是要跟你說有關--」
「我不要聽!」
憐兒挺直身子道:「你要讓我飽受等待別人來向你報告的牽掛之苦?不,大人,我寧可現在就親自跟你說,我趕走了你的管家,並且自認沒有做錯事。」
話一說完,她就等著他大發雷霆,想不到他只問了一句:「就這樣?」憐兒只好說是。「你……要我怎麼辦?憐兒。」
「你可以好好發一場脾氣,就算吼我一頓也不會危及傷口。」
「不如你先說說為什麼解雇他?」他面帶笑容問道。
「因為我發現他偷錢!偷了好幾百塊。」
「你是怎麼發現的?」
她把查帳的事講了一遍。「只可惜讓他帶著你的錢逃掉了,都怪我處理不當。」
「憐兒,你怎麼知道他偷了我的錢?你怎麼知道我給的錢太多?」
「我……」她低下頭去,「我是寶獅莊的管家,所以知道多大的房子用多少錢就夠。」
雷夫搖著頭想:她既然自任管家,為什麼又硬是不肯管理坎普墩的家務。「管理財務顯然非我所長,這次我真的是被管家騙了。」
「我發誓帳簿我真的看了,而且--」
「我沒有懷疑你啊,憐兒,但這麼一來我就沒有管家了,尹維在這方面的知識幾乎和我一樣貧乏。」
「說得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