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傻瓜,愛一個人愛得這麼深幹啥?他教她好幾次,要先學會愛自己,再愛別人,她為什麼就是聽不懂?!
好狠……寶貝咬著下唇,不信他不心軟。
「我常常喝酒,不金喝我們慣喝的紅酒,還拿著威上忌猛灌,以前都覺得這酒好烈、好嗆、好辣,但現在怎麼喝都喝不醉。」
「喝酒傷肝,妳是醫生,應該明白。」
她不死心地繼續說:「有時候,我會覺得自己是不是病了、神經壞死了?否則拿燒燙的杯子,不小心被熱水燙傷,我怎麼會沒感覺。」
他低眸,看著她的手心包著繃帶,心碎成一地。
「醫生的手很重要,傷了就不能拿手術刀,妳要愛惜自己。」
「我以為我的神經壞死了,我以為我沒有知覺,但我的心好痛,痛得提醒我自己,我還活著,我還沒死。但這樣的我,和死掉的我,有什麼分別?」她淚如雨下,沾濕了他的衣衫。「不要這麼殘忍地對我,我們和好,好不好?我沒有辦法過沒有你的日子。」
「妳說再多,我的答案還是一樣,我們回不去了。」該死的,別哭!但他不能安慰她。
「為什麼?丁維希說你只是在演一場戲給大家看,告訴我,你要演到什麼時候?給我一個期限,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他轉過身,看著她滿腮的淚。「起初,我是真的想演一場戲給大家看,但後來我決定假戲真作,和妳分手。」
「你說謊!」她低吼,掄著雙拳搥著他的胸膛。「我求求你,告訴我實話。」
「實話就是我沒愛過妳。」
「騙人!你要是沒愛過我,你怎麼會在參加婚宴的那天,徹夜陪著我、安慰我?」
「因為同情妳,看妳一個人被男人拋棄,受到大家的嘲諷,我天生的優越感覺得該可憐妳,就像在處理受害少女安萍的案子一樣,我是同情妳們兩個人,只是方式不同。」
倏地,她的臉色發白,僵硬地收手,退開來。
艾寶貝第一次覺得,他的話比她手下的刀刃更利。
「你真的把自己當神?」她跌坐在床沿,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瞬間,她發現自己對他一點都不瞭解,即便他們曾經是那麼契合,如此匹配,一個是富有正義感、一個充滿愛心,有共同的理想與遠景,人人稱羨。
「神是大家給我的稱號,其實我要的是名與利。」路允璽繼續說:「也許我曾經有過正義感,但那些早就被迷人的權勢給沖淡了。妳以為我為什麼要接這個案子?我為什麼要冒著生命受到威脅的危險去當辯護律師?」
她隔著淚幕瞅著他,逆著光,她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但那冷硬的聲音卻陌生得教她發顫。
路允璽繼續說著讓她心死的話。「妳也知道我和童威廷是好朋友,他身為電視台新聞部主任,為了獨家新聞和收視率,所以在收到這個消息後,找我連手一起炒熱話題。我當辯護律師,給他獨家內幕消息;他則替我打開知名度、建立我的聲譽,我們合作無間。」
「就算是這樣,我們也可以在一起,為什麼要分手?」她知道人性中本來就有一些灰色地帶,善與惡會隨著立場的不同而轉換。
「因為妳成為我追求名利的絆腳石,莊建邦一干人以為妳是我的弱點,攻擊妳會讓我退縮,其實他們錯了。」
她把臉埋在手心裡,這番話令她痛心疾首,死也不能忘記。
「妳曾經問我,是不是每個當律師的人都那麼冷血,我的答案是肯定的,心不夠硬,血不夠冷,怎麼有本事置一個人於死地,親手將他們送進牢獄呢?」
曾經,他滿懷理想的攻讀法律,成為傑出的律師,為這個病態扭曲的社會伸張正義。濟弱扶傾,但是,爬得愈高,他愈迷惘,伸張了正義卻捍衛不了自己的愛情,這到底是成功還是失敗?
他不斷地在醜化、扭曲自己在她心中美好的形象。
「你好殘忍。」殘忍到連回憶都不給她。
「我曾說過我的血是冷的,冷到連吸血鬼都不愛。」
「你說過的話那麼多,我怎麼知道哪一句是實話、哪一句是謊言?」她激動大喊,氣憤地衝上前搥打他的胸膛。
路允璽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任由她的粉拳落在他身上,好幾次他都有一股衝動想擁她入懷,告訴她不要再哭了。
「法院是說謊者的天堂,妳應該要記住我的職業的。」
她踮起腳尖,生澀地吻住他冰冷的唇,雙手拉扯他襯衫上的鈕扣,企圖喚醒他的慾望,用最原始的方式留住他。
她的吻依舊令他心動,連日來的相思幾乎潰堤,理智與情感展開拉鋸戰。
兩人濃密相纏的唇舌,如蜜如火,體溫騰升,激起一股炙熱的情焰。
他胸前幾顆鈕扣被解開,露出半裸的胸膛,她大膽地握住他的手,探進她的浴袍中,罩住柔軟的渾圓。
倏地,他的理智從情慾邊緣回籠,箝制她的皓腕,離開她的唇。
「不要這樣。」他阻止她的侵略。
「我知道你還要我……」為了愛,她連自尊都拋棄了。
「不要讓自己的身體變得那麼廉價。」
剎那間,她僵在原地,耳朵聽不到任何聲音,彷彿世界成為一片死寂。
腦海盤旋著那句--不要讓自己的身體變得那麼廉價。
她的淚凝在眼眶,這句話像錘子似地刺進她的心裡,終結她的呼吸。
「……你走吧。」她垂著臉,退開來,連看他最後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他低頭看著她愁悒凌亂的發心,心幾乎喘不過氣來,他用最難堪、殘忍的方式推開她。
他知道,這一走,兩顆心從此將分隔成兩個世界。
他深深地望著她,恍若要把她的影像牢牢地刻在心版上。
「再見。」他轉身離開,帶上門,徒留她一個人待在清冷的房間裡。
她頹然地跌躺在床上,姥縮著抱緊發顫的身子。
望著窗外,恍若今夜這場雨,承接了她眼底所有的淚水。
第九章
三個月後--
電視裡美女主播播報著新聞,愛心牙醫診所裡,許多坐在候診室沙發的病患將注意力放在螢光幕上。
「現在為您播報本日頭條新聞,關於未成年少女安萍出面指控綠苗基金會脅迫賣淫,並施打毒品控制行動,經由媒體披露之後,檢警雙方搜證確鑿,除了基金會負責人莊建邦之外,還勾結民意代表林振智做為掩護,以及幕後黑道……」
艾寶貝從診療室走出來,恰好看到電視轉播這則新聞。
小芸和小妮深吸口氣,想轉動遙控器時已經來不及了。
「現在本台記者為您專訪到這次的辯護律師--路允璽先生,請他來替我們說明這次辯護和訴訟過程……」美女主播微笑著歡迎他。
艾寶貝恍若沒看到這則新聞,拿著病歷表,喊道:「下一位,郝誠義先生。」
郝誠義從沙發上站起身,盯著電視節目。「艾醫生,那個路允璽跟妳傳過緋聞耶!」
「傳什麼緋聞,我又不是大明星。」艾寶貝沒好氣地低吼,凶悍得教人膽怯。
「不是啊……那個狗仔隊有拍到你們在一起的照片,我是慕名而來的……」郝誠義顫巍巍地開口。
「慕什麼名?本醫生的診所還需要人家替我打廣告嗎?」
「沒啦。」郝誠義垂著頭。
「看不看牙,不看出去,要看留下來。」
「看。」郝誠義乖乖躺在診療椅上。
艾寶貝坐在椅子上,戴上口罩。「哪裡不舒服?」
「我右邊上面數來第二顆的牙齒有點痛……」郝誠義說:「艾醫生,我很怕痛,妳等會兒要對我輕一點、溫柔一點、小力一點……」
「張開口。」
郝誠義張著眼,注視著她美麗的身影,心微微地怦動。
半晌,艾寶貝診療完畢後,叮嚀道:「記住,每半年要回診一次,定期做洗牙的動作,還有這幾天不要咬太硬的東西,免得填補的銀粉掉下來……」
「謝謝艾醫生。」郝誠義坐直身體,心持續怦動著。
果然跟外傳的一樣,艾醫生長得美麗,看牙時好溫柔、好專業,診療時都不太痛,比起男性牙醫師實在好太多了,還有她身上梔子花的香水好誘人……
艾寶貝看見他咧著嘴,傻呼呼地笑著,臉頰微微發紅。
「郝誠義,好了。」
「謝謝。」他回過神,連忙拭著嘴角差點淌下的口水,鼓起勇氣開口。「艾醫生,我可不可以請妳吃飯?」
艾寶貝隔著口罩,冷冷地說:「找死啊!」
「哦。」郝誠義連忙站起身,捧著受傷的心走出診療室。
「看牙可以,吃飯免談。」
小芸和小妮見狀,開心地擊掌尖叫。
「太棒了!」小芸眼眶含著淚。
「艾醫生終於會罵人了。」
「她恢復正常了。」
「艾醫生凶得好可愛。」
「好久沒聽到『找死』這兩個字了。」
「妳們兩個吵夠了沒?」艾寶貝制止兩人的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