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實在沒預料到柔柔會來過夜,所以根本沒有先行整理過,才會讓柔柔看見抽屜裡的……保險套。
頓時,她尷尬得幾乎要爆炸,心臟怦怦跳得好快,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帶來給我看嘛!」韓亦柔纏著她,「我要看妳的男朋友,他以後是我姊夫耶!我當然要先鑒定。」
「他……我……大概不太方便……」
「怎麼會不方便?我不管,帶來給我看就對了!」韓亦柔堅持著,明眸閃爍著詭異難解的光芒,可惜頭暈又心慌的韓亦詩根本沒有注意到。
「我……我再跟他說說看……」
「姊,只要妳說是要帶給妹妹看,他一定會同意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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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妹妹抓到床邊放著保險套之後,韓亦詩難受極了。
她被重重的罪惡感給鞭笞著。
如果讓柔柔知道,在這張大床上,和她姊姊纏綿廝磨,需索無度的男人,就是她衷心喜愛的楚大哥的話……
韓亦詩不敢繼續想下去。
「為什麼?」連續兩個禮拜,來訪都被拒絕的楚正璽,忍不住在電話裡發火。「為什麼不讓我過去?」
「我……我說過了,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韓亦詩煩惱地說。
「見鬼!誰決定的?」楚正璽雖然文質彬彬,充滿藝術氣息,但真正發怒起來,脾氣卻不怎麼好。
尤其,當他發現韓亦詩又開始想縮進自己的殼裡,把他排拒在外的時候。
「我不想……我不想再這樣了。」她低聲說:「你知道我有多難受嗎?當柔柔笑著問我男朋友是誰,要我帶給她看時,你知道我的心情是什麼嗎?」
「就直接告訴她!」楚正璽用力爬梳過短髮,「妳若不說,我來說,她能接受的,妳不要一直以為她還是小孩子。」
「不要!」韓亦詩恐慌地叫起來,「你不要說!什麼都不要說,我們別再見面了!就是這樣。」
電話被切斷,楚正璽憤怒得把手機重重摔下,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盤。
「幹嘛打這麼大力?小心手受傷喔。」旁邊副駕駛座上,嬌笑的女聲調侃著,「你們這些人的手都價值連城,要注意一點。」
楚正璽側眼,冷瞪身旁女子一眼。
「幹嘛瞪我?又不是我拒絕你。」女子一面玩著塗得美美的指甲,一面閒閒的說:「是我老姊死腦筋轉不過來,關我什麼事?你可別遷怒。」
「我真的不知道妳們姊妹到底在搞什麼鬼!」楚正璽火得想殺人。「明明可以講清楚的事情,幹嘛這樣瞞過來又瞞過去?我受夠了!」
他身邊坐的,正是打扮得又美又艷的韓亦柔。
「我就是看不順眼我姊那副神愛世人,犧牲奉獻的樣子!」韓亦柔不在乎地說、撇撇描繪精細的紅唇,「我可是給過她機會,常常明示又暗示,還拿話刺激她,她偏偏都不講,還要繼續要悲情下去,那我就不管了。」
「妳就對她說清楚,說妳根本不喜歡我,也不介意我跟她在一起,這樣不行嗎?」他苦惱地問:「亦柔,妳要這樣鬧到什麼時候?」
韓亦柔的小嘴倔強地抿起,「誰說我不喜歡你?我從小就喜歡你,是你看都不看我一眼,也不給我機會的,害我現在只能去找別人。」
楚正璽盯著她,苦笑起來,「亦柔,妳只是不服輸而已。」
「隨便你說,反正我不管,你答應過我的。」她很堅持,「我要姊姊親口對我承認她跟你在一起!這是你們欠我的,誰教你們瞞我瞞那麼久。」
楚正璽搖頭,又歎出一口長長的、無奈的氣。
他對這個任性到極點的小妹妹,一向無計可施。
回憶如潮水般湧上他腦海。
韓亦柔很愛黏著楚正璽,沒有兄弟姊妹的他,也很疼愛她。在遠赴重洋求學之前,她精靈可愛的模樣,是他青少年時期愉悅的回憶之一。
可是……另一個總是安靜躲在琴房裡練琴的小女孩,卻從一開始,就緊緊抓住他的心,讓他無法忽視。
年少時期的憐惜與默默注意,慢慢醞釀,最後化成親近的慾望。
每年寒暑假回國省親,楚正璽總是迫不及待,想見到鄰居那個安靜的小女孩。
一年年地,他們都慢慢長大,然後,韓家夫婦離婚了。
韓亦柔跟著韓爸爸搬出去,韓媽媽每天哭,韓亦詩除了要上學,要練琴之外,還要照顧傷心的母親。
她臉上的笑容本來就少,現在更是難得一見。
楚正璽一直想跟她更接近,卻總是不得其門而入,她只肯跟小時候的鋼琴老師,也就是他母親多說幾句話。只要他一出現,就看她低頭不語,一副想逃跑的樣子。
她妹妹韓亦柔卻完全不同,還是一樣甜美可愛,黏著他撒嬌,要是對她冷淡些,她就哭喪著臉說:「爸爸、媽媽都不要我了,難道楚大哥也不理我了嗎?」
所以,放假回台灣的他,總被韓亦柔又撒嬌又懇求地,拉去逛街,聽音樂會,看電影。
他總是不死心地問:「亦詩呢?要不要一起來?」
小亦柔也很厲害,精靈得很,知道楚大哥得用騙的,所以每次都說:「會啊,姊姊說要一起來喔!」
而當楚正璽赴約時,就看到一臉無辜的韓亦柔,攤攤手說:「她臨時說要練琴,不來了!」
到後來楚正璽學乖了,不再那麼容易被騙時,韓亦柔就去指使姊姊,幫她找楚正璽出來。
「妳找我去看電影?」
第一次聽到她來找他出去,是韓亦詩十八歲,楚正璽二十三歲那年夏天,他驚喜得幾乎不敢相信。
「嗯,可以嗎?」韓亦詩低著頭,在火辣辣的太陽下,流著冷汗。
結果當天晚上,已經十點多了,在家練琴,沒有去赴約的韓亦詩,被巨大的敲門聲給嚇得跳起來。
「韓亦詩!妳出來!」楚正璽憤怒的嗓音在門外吼著。
「媽,是隔壁的楚大哥。我出去看看,妳不要怕。」
安撫過驚惶失措的母親,韓亦詩拖著沉重的腳步,彷彿赴死般地走出去。
「妳是什麼意思?」楚正璽一反平常對她的溫和語氣,怒沖沖地質問:「如果沒打算去,為什麼要約我,還找亦柔去?」
「是柔柔要約你的。」她還是低著頭,努力克制鼻腔的酸意。
為什麼要這麼凶?他以為她很舒服很高興嗎?柔柔軟硬兼施的逼迫她,還哭著說楚大哥不理她的話,她就要死了!
從小照顧慣了妹妹的她,怎麼可能拒絕?她難道心裡就很好過嗎?
她也很想在他身邊,聽他好溫柔好和氣地跟她說話,認真關心她……可是,柔柔知道了一定又是一陣大哭大鬧,她受不了啊!
她不想看到眼淚了,不管是媽媽的,還是妹妹的。
「她叫妳約妳就約?那她叫妳……」
正想繼續痛罵的楚正璽,在看到一顆晶瑩的淚珠滾落她的臉頰,落到地面時,心口像是被灌了醋,又疼又酸。
他罵不下去了。
伸手一勾,柔軟芬芳的少女嬌軀落入懷中,他低下頭,輕輕尋著了她顫抖的紅唇。
帶著淡淡的鹹澀,是眼淚的滋味。
他吻得那麼溫柔,小心翼翼的,似乎怕傷了她。她在他的懷中不斷顫抖,眼淚落得更急。
「不要……」她軟軟地請求,「不要這樣……柔柔……她會哭……」
「可是,妳已經在哭了。」他輕撥著她柔細的發:心疼得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落下一個又一個輕吻,在她哭得濕濕的臉蛋上。
「你不可以……」她無法克制自己的顫抖,只能拚命搖頭,「你應該跟柔柔在一起,她真的很喜歡你……」
「那妳呢?那我呢?」楚正璽摟緊她,不讓她逃避。「別說妳不知道,妳明明知道我喜歡妳,不是亦柔,對不對?」
韓亦詩睜著驚惶的大眼睛,看著他。
怎麼可能不知道?他的目光總是追隨她,總是找機會和她說話,每次見了她,就笑得特別開朗……
誰都知道,就連韓亦柔也看出來了,才會哭鬧不休,要姊姊不可以搶走楚大哥!
「妳已經有媽媽了,害我要跟爸爸還有那個壞女人住在一起!」韓亦柔尖叫著,「我不管,你不能搶走楚大哥!他是我的!我的!」
韓亦詩掙脫他的懷抱,用力搖頭,「我不喜歡你!你不要這樣!」
然後,落荒而逃。
被奪走的,除了她的初吻以外,還有一顆惶然不知所措的少女心。
隔幾天,楚正璽就回美國去了。
這一去,就是經年,期間就算相見,也都是匆匆一眼,便又別過。
直到韓亦詩大三那年暑假。
那時,楚正璽剛拿到博士學位。在學期間就得獎無數的他,立刻就被知名的美國聖路易交響樂團網羅,成為最年輕的客座指揮。
正是意氣風發之時,楚家卻突生變故。
楚正璽的母親因為一個切除粉瘤的小手術,引發感染、敗血症,短短一個月內,便撒手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