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其中一名將領叛變占堡為主,誅殺不從他的士兵自成一方領袖,傲視群雄以武力征服他人,使其為家臣與僕眾。
不過因為第一任陰風堡堡主殺孽太深禍延子孫,導致子嗣日益稀少,不是死於非命便是無疾而終,很快地由一名武功路數怪異的塞外人取而代之,也就是已逝的前一任堡主。
而他妻妾無數卻無生育一子半女,偷竊他人的子女加以撫育,謊稱是路拾的孤兒棄子,傳以陰毒的武功好確保自己的地位堅不可摧。
拓拔剛便是其中之一,一個七歲以後被收養的義子,七歲以前的記憶全然不知,直到他遇見另一個「他」。
「堡主,你還好吧?」
以陰陽水浸泡竹葉三時辰後再加以洗淨,眼前的黑霧盡散還以光明,微微的刺痛仍留在眼皮上,酸刺辣麻得幾乎睜不開眼。
知道解毒的方式,拓拔剛不強行以內力逼毒,寧可忍受半日的不便,目不視物,似盲人一般的處理堡務,絲毫看不出半絲異樣。
在統領李惡取來浸泡過的陰陽水一洗面上毒素,猛然的劇痛來得急促,像要撐破他的腦殼化成千萬條飛蟲,令他痛得擊碎一張百年古桌。
但對痛習以為常的他早就不當一回事,在痛過以後馬上恢復尋常神色,不讓旁人瞧出他有何不對勁的地方。
殺人者,人恆殺之,有太多人想要他的命,滿手的血腥洗也洗不淨,他背上的罪孽只會越積越多,不可能有減少的一日。
「那個女人沒再興風作浪吧?」一個小小的教訓應該讓她知道分寸了。
「堡主指的是?」他不敢妄加猜測。
「還能有誰,咱們那自以為能呼風喚雨的堡主夫人。」拓拔剛冷嗤的哼道。
「衛夫人目前安份的待在她的居所,沒敢跨出庭院一步。」但這只是表象。
「人是不敢輕舉妄動,但她的心思是否平靜得如一潭死水呢?」死了丈夫的寡婦就該心如止水,不該妄想不屬於她的位置。
撫養他十多年的義父他都能手刃無諱,何況是年輕貌美的前任堡主夫人,她還不夠資格爬上他的床,為他留下傳承血脈。
真想算計他起碼要挑個處子之身,他從不碰別人用過的女人,殘花敗柳只會讓他覺得髒,壞了他一向挑剔的眼光。
「堡主,你的眼睛能視物了嗎?」四周強敵環伺,不可有一刻怠忽。
李惡的忠心在一群豺狼虎豹中實屬難得,他是用命換得主子的信任,背上一條深入肋骨的刀疤正是他十年前付出的代價。
「你說呢?」他冷然的說道,眸中冷芒銳利如箭。
「屬下不知才有此一問,衛夫人的野心實難抑制,屬下怕她有不利於你的舉動。」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意外往往來得突然,叫人措手不及,多防幾分才能萬無一失。
「堡裡有誰知道我中毒一事。」他說得輕鬆,但話意頗含深意。
「除了屬下無人知曉。」李惡恭敬的回道,臉上無一絲表情。
「那麼她如何不利於我呢?難道是你去通風報信的?」若有洩密當找何人,他不會不清楚。
「屬下惶恐,屬下絕不會出賣堡主。」雙膝落地,他坦然地下跪示誠。
滿頭冷汗的拓拔剛斜睨一眼,示意要他起身。「連你都怕我,世上還有誰不怕我?」
他跟了他最久,從他挑中他為貼身侍衛起,兩人相識的時間已有十七年,他該是最瞭解他的人,深知他的一舉一動。
可是他仍然怕他,在有過命的交情後,他仍怕他狂性大發失了理智,見人就殺不分親疏。
這是他想要的嗎?若不是那一掌冰透了他的心、亂了他的神智,他怎會生飲處子血克制體內的陰寒,為活下去而變了心性。
魔性難除,這是他們給他的評價,即使有人的模樣卻已是一方惡鬼。
「是敬畏不是怕,否則屬下哪敢跟在堡主身邊多年。」他已死過一次,不畏懼死亡,
「呵……李惡呀李惡,你讓我覺得自己還像個人,你的敬畏取悅了我。」他低沉地笑著,表情一樣的冷酷。
「不論外界的評論為何,堡主永遠是李惡效忠的王子,絕無二心。」他所能做的只是跟隨他,跟著他一起沉淪黑暗之中。
唇一掀,拓拔剛扳動指上的玉戒。「別對我太死心塌地,也許哪一天扭斷你頸椎的人就是我。」
他心底的魔越來越難控制了,由原先一月吸食一名女子的血漸增成一月數次,日益頻繁到他已經不相信自己是個人。
以前到了月圓之夜他還能保持清醒,不致錯殺親信造成難以彌補的遺憾,他一直以為他是個強者,沒什麼能將他擊倒,畢竟他熬過一段相當艱辛的歲月。
可是最近他發病的情況越來越嚴重,即使每夜有著陽年陽月陽日出生的女子供他宣洩,那股惡寒仍由心底湧向四肢,無法使其溫身。
血,是唯一能使身體不冰冷的方法,後山的那些「食物」已經滿足不了他對血的需求,寒意入心驅不走刺骨的凍霜。
寒冰掌,弒師弒父的報償,他由一場煉獄解脫,反而墜落更深的黑暗,終究擺脫不了倒錯的宿命。
「屬下願為堡主肝腦塗地,死而後已。」他不怕死,只求死得值得。
「嗤,我要你的肝腦何用,你給我好好的活著,別讓我的手沾上你的血。」他需要忠心的手下為他辦事。
「是,堡主。」李惡聲堅的一應,隨即想起先前未解的事。「堡主,你要任由衛夫人坐大而不加以約束嗎?」
她似乎猖狂到目中無人,以為能一手遮天為所欲為,堂而皇之地鼓動堡主的女人爭名奪利,讓她們自相殘殺好坐收漁翁之利。
汝娃的得寸進尺便是出自她的傑作,否則今日也不會遭棄淪為「食物」,她至少還能伺候堡主一、兩個月,最後成為某位管事的姬妾。
並不是每一個女人在失去暖床功用後會下場淒涼,只要謹守本份不多做要求,溫馴不多言的克盡女人的天職,通常在失寵後會有個妥善的安排。
可惜不知足的女人太多了,總認為自己才是最出色的一個,理應受更多的憐寵,互爭有無只為一晌貪歡,殊不知她們的價值都一樣,比妓女還不如。
「留著她不是挺有趣的,日子太過沉悶總要給自己找點樂子。」不殺她是想看她還能使出何種手段,利用貌美的顏容作賤自己到什麼程度。
「可是留頭狼在身邊不危險嗎?她的爪子隨時會趁其不備地撲上你。」他不放心。
眼神轉冷的拓拔剛臉上浮起一抹陰笑。「那就要看她的爪子快還是我的劍快。」
「堡主……」養虎為患,後患無窮。
「別再說了,我自有主張,地牢那隻小野貓醒了沒?」中了他的獨門點穴法,沒睡個三天是醒不了。
「堡主說的是施毒害你的小姑娘?」一提到她,他的表情既是殺之而後快的憤慨,還有一絲惋惜的無奈。
「沒錯,就是她。餓她個幾天應該變乖了吧!」她很有膽量,值得他留她不死。
「呃,似乎……好像……可能……我想……這個……」乖嗎?
很難想像兔子不吃草的樣子。
「李惡,你在吊我胃口嗎?」他不是個有耐心的人。
他呼地吐了一口氣直道:「堡主,我沒見過比她更懂得隨遇而安的姑娘了,雖然滿口抱怨,但仍一臉愜意,彷彿正在接受貴賓似的招待。」
「喔,是嗎?」他倒小看她了。
「而且……」李惡頓了一下不知該不該說出心中的疑惑。
「而且什麼?」籠中鳥還能搞出什麼花樣不成。
「堡主,地牢可有地道或暗門之類?我去看過她三次,她三次都紅光滿面的說堡中的廚子廚藝很差,酒釀雞不醇,紅燒鴨片太老,生炒野羌火太大……」
「等等,你的意思是有人違抗我的命令暗送食物給她?」是誰膽大包天,無視他的責罰?
「不。」
「不?」
李惡小聲的說道:「我明明記得每次離去都有上鎖,可是每回見她的時候鎖已經開了,像是嘲笑似的掛在半敞的牢門上。」
「你是說她會自行開鎖,走到廚房取食?」眼一沉,飽含著怒意。
「似乎是如此,我問過廚子汪達,他說廚房的膳食老是缺鴨少雞的,他以為是哪個小廝偷吃了。」正準備守著廚房好揪出那個賊。
表情略微陰沉,目光陰驚的拓拔剛揚起一絲冷笑。「看來我們都看走眼了,把寶玉看成礫石。」
「堡主……」
「咱們就去瞧瞧她如何如魚得水的吃香喝辣,視我的牢房為客棧。」他倒要瞧她怎麼善待自己。
「啊!堡主,你的眼睛能視物了嗎?」健步如飛不像中過毒。
「還不走,想等我用八人大轎抬你嗎?」盡說廢話。
李惡訝然地看他走過面前,腳步一提尾隨其後,跟著他走向地牢。
一盆飄著竹葉的陰陽水冒著陰黑之色,森然地散發出竹子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