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汛聳聳肩。「我閒著沒事,老婆又上班去了。」
夏儂沒再多問,只是四處環顧了一下。
「老闆呢?」她問小敏。怪了,平日這時老闆早已在店裡忙碌,今天沒見到人影還真有些不尋常。
「他還在睡覺。」羅汛主動提供稍早得到的訊息。
「睡覺?」可能嗎?老闆也會貪睡?
「就算是老裴這麼完美的男人,也會有睡過頭的時候。」羅汛見怪不怪地說。
「妳出門的時候沒有叫他嗎?」夏儂又轉向老闆的妹妹。
小敏面無表情地斜了她一眼,羅汛決定代為開口。
「小敏跟她爸媽住,老裴在幾年前就自己住了。」
「他自己住?」夏儂有點吃驚。「老闆住哪裡?」
羅汛咧開嘴沒有作答,她那詢問的目光又移到小敏身上,後者只是抬起頭,厚重鏡片後的兩眼看了看天花板。
過了幾秒,夏儂才會意過來,她大叫:「樓上?!老闆就住樓上?!怎麼從來沒人跟我說過?」
裴若津總是比任何人都早到,又是最晚離開店裡的人,夏儂只是自然而然地假設他和小敏住在一起,萬萬沒料到老闆的香閨居然就在「海岸線」的樓上。
小敏丟給她一個「妳又沒問過」的眼神。
夏儂沒理會她,一個突然萌生的想法讓她像中了特獎般露出笑容,她左顧右盼了一下,在角落找到了她平時從未多注意的樓梯。
「我上去叫他!」
嘿、嘿,說不定老闆有裸睡的習慣,要是錯過這個一飽眼福的好機會她就真的該遭天譴了!
不知道老闆身上平時看不見的部分,是不是跟看得見的部分一樣養眼?
羅汛和小敏看著她興奮至極地衝上樓梯。
「花癡一個……」小敏搖搖頭,聲調低得像是在跟自己說話。
「妳也注意到她對妳老哥有意思啊?」耳尖的羅汛立刻傾身向前。
「她只差沒在脖子上掛個『我在追老闆』的告示牌罷了。店裡所有的熟客都看出來了,只有樓上那尊完全沒注意到。」
兄長的摯友是少數幾個小敏願意交談的對象之一。
羅汛若有所思地喝了口咖啡。「或許他不是沒注意到,只是選擇縱容她。」
小敏靜靜地看著他,像是在等待更進一步的解釋。
「如果他對她沒有任何興趣的話,他根本不會讓她靠近他一步。」
她揚起一道不太信服的眉頭。
他接著說道:「我比妳更瞭解你們家那尊的死人個性,面對他毫無興趣的女人時,他可以毫不遲疑地拒絕,但遇上了真正吸引他的對象時,他又不肯有話直說,而且過度謹慎,老是考慮一大堆有的沒有的。」
手上的工作停頓下來,小敏似乎陷入思考。
「喂,要不要來打個賭?」他興致勃勃地建議。「我賭一千塊夏儂絕對可以把到妳老哥。」
她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片刻之後說道:「我才不會把錢浪費在穩輸的賭局上。」
「掃興……」羅汛以誇張的失望表情舉起咖啡杯,卻突然記起了一件事,他一臉懷疑地望著她。「老裴那起床時六親不認的怪毛病改過來了嗎?」
她推了一下鼻樑上的大眼鏡,算是給了答案。
「那妳還讓夏儂上去--」他未把話說完,原本詫異的黝黑臉龐很快地轉化成一個惡作劇的笑容。「妳還真壞心。」
小敏微乎其微地聳聳肩,然後低頭繼續原來的工作,彷彿再多說一句已是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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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儂在樓梯頂端放輕了腳步,穿過短短的走道之後,映入眼簾的是個佈置簡單卻舒適的和室,和室的一端則緊連著一扇素雅的紙門。
她不由自主地露齒而笑。
門是開著的。老天給的好預兆。
她小心翼翼地脫了鞋,躡手躡腳地走向那個彷彿正在召喚她的房間。
裴若津正閉目側躺在一張原木製的大床上,一手壓在枕下,一手擱在腰間的乳白色薄毯上,如絲的黑色長髮自由地散落在同色系的枕頭上,赤裸、勁瘦的上身則完完全全暴露在外。
夏儂悄悄地吸進一大口氣。即使老闆的下半身仍不幸地穿著棉質運動長褲,眼前所見到的香艷畫面也足以讓她連作好幾個星期的綺夢了。
「克制點!女人。」她無聲地告誡自己。
她踮著腳尖走到床邊,不自覺地屏住了氣息,目光同時被那張沈睡的面孔牢牢地鎖住。
說也奇怪,儘管一開始就知道老闆俊美得令人流口水,現在那張臉龐卻又似乎多了什麼她以前從未發現的東西--幾乎像是一種特殊的熟悉感,彷彿她已經認識他很久很久,但新奇的悸動卻不斷萌生,
她端詳著他,感到心跳漸漸加速,同時又訝異於一個人的睡容竟然可以如此具吸引力,她甚至覺得自己可以就這樣看著他一輩子。
幾綹長髮覆住了那白淨而完美的臉頰,她不經思考地伸手替他撥開。正當修長的手指要觸到他的肌膚時,裴若津赫然睜開雙眼。
接下來所發生的事完完全全地超出夏儂的想像。
「啊--呀!」她感到自己的手腕被猝不及防地揪住,然後一陣天旋地轉。前一秒她還居高臨下地站在床邊,下一秒她卻發現自己已被壓制在床上,而原先躺著的人已坐在她的大腿上。
狀況轉變的迅速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她嚇呆了。
「老、老闆……我不是……不是故意的……」只不過是想摸一下頭髮罷了,反應有必要這麼激烈嗎?
裴若津一手將她的手腕緊緊扣住,另一手撐著自己的身體,一語不發地俯視著她,寬闊的胸膛略微急促地起伏著,濃密的髮絲往下垂落,幾乎要碰到她的臉頰。
她瞪大了眼睛,忽然覺得他看起來有點……有點狂野--一個她作夢也不會跟他聯想在一起的形容詞。
不對,還有個地方不太對勁。
她定了定心神,終於察覺到老闆的眼神有些渙散,而且遙遠,彷彿他明明注視著她,卻又沒有真正看見她。
「老闆……」她在他眼前揮了揮自由的那只柔荑,連忙表明自己的身份。「是我,夏儂,我沒有要做什麼壞事,真的。」
飄邈的表情又持續了一會兒,她連口氣也不敢透。
「夏……儂……」他眨了眨眼睛,喃喃地重複,在好幾秒鐘之後鳳眸中的焦距才逐漸集中。「夏儂?妳怎麼會在這裡?」
他看來似乎已恢復神智,她稍微鬆了口氣。
「我上來叫你起床。」
「現在幾點了?」
「快十一點了。」
俊臉上仍有幾分茫然。「我怎麼會睡得這麼晚……」
望著那百年難得一見的呆愣模樣,她忽然又覺得他很可愛--另一個她從未想過要用在他身上的形容詞。
「老闆……」她朝他甜美地笑了笑。「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坐在我身上?」雖然她一點也不介意,不過老闆可能不會喜歡兩人這種曖昧的姿勢在她腦中勾起的不良念頭。
「嗯。」裴若津輕輕地應了一聲,卻沒有如她預期地移動,反而稍稍拉近了兩張臉的距離,凝視著她的雙眸轉換了色彩,那是一種特殊的專注,和某些令人感到心慌的成分。
那道灼熱的目光中,除了前所未有的認真,也閃爍著其它的……似是種赤裸裸的慾望。
她驚愕地睜大眼睛回視他,頓時覺得呼吸困難,心臟也不聽使喚地狂跳。
墨黑的髮梢滑過她的雙頰落在兩側,宛如簾幕般將兩人隔絕於世界之外。
頓時,空氣的流向猶如出現了大逆轉,主動與被動之間的角色突然互調,原為追逐者的她,反而成了那個被追得無處遁逃的目標物--
這個改變把她原先的豪放和大膽都嚇跑了。
夏儂已經不再覺得好玩了,更稀奇的是,她居然莫名其妙地害臊了起來。
「老……老闆,光……光天化日的,這樣好像不太好喔……」她困難地嚥了嚥口水,連忙擠出句話來掩飾心中的不知所措。
他對她的話置若罔聞,同時向她更逼近了一些,熱呼呼的氣息似只無形的手般愛撫過她的臉蛋。
「妳臉紅了。」天外飛來一句,嗓音比平時更輕更低。
「那個……」豈止臉紅,她全身都快著火了。「樓下已經要開始營業了。」
他的臉上閃過一種她無法解讀的神情,然後迅速地鬆開她的手腕跳下床,背對著她拿起一件襯衫隨意地套在身上。
「我知道了。」當他再度轉身時,一貫的沈靜已回到那張英俊的面孔上。
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夏儂努力平息自己的心跳,坐在床沿打量著一臉若無其事的他,終於推論出剛剛那種令人心慌的親暱,只是因為老闆尚未從睡夢中完全清醒。然而,這個結論卻又帶給她一種無法解釋的濃烈失落感。
她甩開那種令人不舒服的感覺,好奇地問道:「你的起床氣都那麼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