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把我關起來嗎?」
他長歎一聲。「在能夠再次認出大廳裡所有的人之前,我不願拿妳冒險。妳不必擔心妳的馬,我會照顧牠。妳也不必一直待在閣樓。只要妳緊跟著我的母親,她去哪裡妳就可以去哪裡。同樣的,只要妳跟我在一起──」
她生氣地打斷他的話。「沒有方法可以使人喜歡被囚禁,所以不用費事了,沃夫爵爺。無論給予多少微不足道的自由,囚犯仍然是囚犯。」
XXXXX
沃夫惱火約翰不肯放過敏麗。他惱火她自認能夠獨力應付約翰。但最最令他惱火的是她在惱火他。
他原本希望在回到雪佛堡後他們能重新開始。發現她逃往科頓堡時,他的第一個反應當然是勃然大怒,但在發覺他的憤怒來自嫉妒後,他不得不承認他現在對她的感覺不只是單純的慾望而已。他的感覺迅速成長了。跟她相處越久,他就越想跟她相處。
她在他心中挑起的那些感覺對他來說是全新的體驗,所以他還不知道要把它叫做什麼。他只知道有她為伴在身心上都令他興奮。她令他時而開懷時而沮喪,現在又令他擔心。但她從來不曾令他感到無聊。
幸好他的母親在大廳,他可以把敏麗交給母親,不必親自送她到閣樓叫衛兵把守好房門。但她似乎不覺得有什麼差別,分手時仍然
對他怒目而視。
隨她去吧!對他而言,她的安全比她的惱怒更重要。與她重新開始顯然要等到婚禮以後。至於現在,他要去找父親談限制敏麗活動範圍的事。
蓋義知道她溜出雪佛堡,但不知道約翰和此事有關。他以為她只是因婚禮逼近而驚慌逃跑。昨晚沃夫跟他說了蕭洛朗和她誤以為愛他的事,蓋義覺得那很有趣。離開科頓堡前,洛朗的父親和沃夫談及此事時也有同感。
兩位父親都不認為那會對沃夫造成大礙。但沃夫仍然難以釋懷的是,雖然洛朗已從她的丈夫人選名單中除名,但她可能還有別的人選,因為他知道她仍然寧願嫁給別人也不願嫁給他。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她並沒有真的愛上別人,所以他不必再為此生氣。諷刺的是,如果她沒有逃往科頓堡,他永遠不會知道這一點。
等他回到大廳時一切似乎都恢復了正常。僕人忙著架設午餐桌,他的母親和其它的女眷聚集在壁爐前。賓客們都去欣賞蓋義為他們安排的射箭表演。女士們對射箭表演不感興趣,但他心想敏麗可能會有興趣,這就是他來找她的原因。
他的母視一看到他就迎上前來把他拉到一旁,以免談話被經過的僕人聽到。令沃夫感到有趣的是,她要說的似乎正是和僕人有關的話。
她眉頭微蹙地朝餐桌努努嘴。「有沒有看到那個黑頭髮的女孩?」
「哪一個?她們大部分都是黑頭髮。」
「那個婊子。」
婊子是用來罵淫婦或妓女的粗話,沃夫覺得更加有趣了,因為母親很少用粗話來貶低任何人。但那個形容確實把他的目光帶到那個衣著暴露的女人身上。
「她怎麼了?」
「她不該在這裡。」安妮僵硬地說。
如果那個女孩真的是妓女,那麼她確實不該在這裡。他的母親不容許妓女在她的大廳里拉客,因為那樣會冒犯到在場的淑女。但那個女孩看起來像一般的僕人似地忙著把一盤盤的麵包放到各張桌子上。
「妳有沒有指正她的穿著?」
安妮哼地一聲說:「她又不是我們的人,我為什麼要那樣做?」
他眉頭一皺。「那麼她怎麼會在這裡?」
「這就要交給你去查明了。你要我留意可疑人物,我這不就在照你的話做?當然啦,我今天一看到她就問了她。她自稱是村民季勃的表妹,是他叫她到廚房幫忙,因為賓客太多使廚房有許多額外的工作要做。但我的村民我都認識。季勃從來沒有提過有親戚住在雪佛領地以外的地方。」
「季勃怎麼說?」
「我還抽不出空去村裡問他。我也是在你進來不久前才注意到那個女孩的。現在你知道了,你可以帶著她去村裡找季勃對質。如果她真的是季勃的親戚,那麼你可以告訴她主樓不歡迎她。我已經有好多年沒有令自己難堪地攆走她那種女人。我寧可不要再做那種事。」
雪佛堡當然有幾個妓女,沒有才叫奇怪。但她們並不惹人注目,所以安妮大致上還能置之不理。她不喜歡的是那些公然炫耀她們謀生工具的女人。
他朝母親點個頭後走向那個女人。沒想到那個女人竟然步上了高台,把最後兩盤麵包放在堡主的餐桌上。那真的令他大吃一驚,因為高台主桌有它專屬的僕人,其它人都不可以插手。由於下毒害死敵人的事屢見不鮮,所以沒有總管會讓他不認識的僕人靠近堡主的餐桌。雪佛堡也是如此。
他承認那個女人可能是太笨,不懂規矩。他也承認她可能真的是季勃的表妹,只是熱心地想在堡裡缺人手時幫忙。但他要查清楚到底是不是。他擔心的不是他的父親。暗殺敏麗的人仍未捕獲,現在她不再到他們能輕易下手的城堡外,他們心裡一定很急。
第十五章
「妳有沒有看到?」敏麗怒不可遏地低聲問妹妹。
「什麼?」正在替教士縫新袍子的喬安妮抬起頭,但她沒有看到什麼值得姊姊眼中冒出怒火的事。
「沃夫和他剛剛帶走的那個蕩婦,」敏麗咬牙切齒地說。「他甚至等不及婚禮結束就公然拈花惹草。」
喬安妮不敢置信地凝視她片刻。「妳還無法確定就這樣遽下結論──」
「我親眼看到的。」敏麗厲聲打斷。「他攔下她談價碼,然後跟她一起離開,好像看不到我在這裡,不知道我在看他。他甚至摟住她的肩膀。」
「那並不代表什麼。」喬安妮提醒她。「他那樣做可能出於許多跟妳的想法毫不相干的理由。」
敏麗哼地一聲說:「妳這次不能替他說話了,喬安妮。我又不是瞎子。」
「那麼我必須指出,他還沒有跟妳結婚,所以他跟誰一起離開又有什麼差別?他現在做什麼跟妳沒有關係。」
「他現在做得出來的事以後也做得出來。如果他現在都能毫不遲疑地這樣做,難道以後就不會把情婦養在我面前嗎?」
「敏麗,妳為什麼在乎?妳聽起來就像個妒火中燒的女人。妳是嗎?」
敏麗吃驚地眨眨眼,但隨即皺起眉頭極力否認。「我生氣不是因為我在乎他做什麼。他想要多少女人都可以,但他犯不著做得這麼明顯來讓周圍的人可憐我,那樣才讓我深感不愉快。」
喬安妮輕聲低笑。「是嫉妒沒錯,否則妳會滿不在乎地聳聳肩。在進一步對我大發牢騷之前,先好好想一想妳為什麼嫉妒。」
「我說了我沒有!」
喬安妮只是敷衍了事地點點頭。
「算了,我不再知道我為什麼要跟妳談任何事。」敏麗氣憤地抱怨。「妳認定愛情會奇跡似地在我的婚姻中出現,連明擺在眼前的事妳也看不見。」
「而妳一想要抗拒到底,不拿大錘敲妳的頭,妳不會承認沃夫不像妳原先想的那樣令人憎惡。」
「我現在就可以承認那一點。」敏麗咕噥。
「妳說什麼?」喬安妮得意地笑道。
敏麗紅著臉回嘴:「我還沒有看到最壞的一面並不表示那一面不會在婚後出現。」
喬安妮收起笑容,關心地說:「敏麗,妳必須停止擔心。會發生的事就會發生。只要妳敞開心胸,放輕腳步,結果說不定會令妳驚喜。男人是可以塑造的。沃夫那些仍然令妳不喜歡的地方,妳可以改變它們。千萬別忘了這一點。」
敏麗思索片刻後轉移話題說:「妳應該去當修道院院長。妳在引導、鼓勵和教誨人時是那麼沉著自信,那種能力令人欽佩。」
喬安妮紅著臉承認:「我不是沒有想過。」
「真的?」
喬安妮難為情地點頭。「真的,在威廉死後。」
「後來為什麼沒有?」
「雖然我當時和現在都還不想再婚,但我真的喜歡婚姻生活。我知道我的感覺可能不會永遠像現在這樣。」
喬安妮難得一次只為自己說話。但敏麗明白妹妹的意思。人生會變,感覺會變。今日令她討厭的事物,明年說不定會覺得可以忍受,甚至喜歡。反之亦然。明天她說不定會憎惡她今日熱愛的事物。
她明白感覺會因許多原因而徹底改變,但也有可能一直不變。除了目前的感覺,人的觀點還能奠基於什麼之上?假設或希望那些感覺終究會改變並不能真的使它們改變。
她還在為剛才看到的事生氣,但沒有再說什麼,而是讓喬安妮繼續縫紉。就她而言,她更加相信她和沃夫永遠也處不來。現在她更看出那對他來說毫無差別。他有其它的管道可以滿足他的需要。他剛才就證明給她看了,而且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