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其實很痛……尤素然強忍住被小宇踩到腰的痛楚,不動聲色。
「好了,我們去找江鳥叔叔吧。」小容笑嘻嘻地拉著小宇的手,就要往門口走。
「要出門,就把外套穿上。」尤素然仍閉著眼,捲著被子地說。
小容和小宇四隻圓眼相對,心中驚訝不已,他們覺得巫婆好厲害,都知道他們要做什麼耶!
這時,門口傳來叩門聲,尤素然心想應該是大鬍子來接孩子了。她無奈地翻身坐起,向小容招手說:「把你們的外套拿過來。」
她先替小容將外套穿上,一邊扣上外套扣子、一邊囑咐她道:「先問外邊的人是誰,確定是你叔叔後再開門。」
小容乖乖地點頭,看著尤素然的紅臉頰,忍不住伸出小手摸了她一下,「姨臉紅紅。」
尤素然微笑地也摸摸她的小臉,「你也是呀。」她將小容的身子轉過去,拍拍她的小屁股,「去吧,記得先問清楚是誰敲門,不是你叔叔不可以開門喔。」接著便招手要小男孩過來穿外套。
「來,左手……嗯,不對,另一隻手才是左手,記得了嗎?」她輕握住小宇伸出外套左袖口的小手,看見他點點頭,才又說:「那這一隻手是……」
「右手。」小宇知道答案,大聲的回答。
尤素然佯裝驚訝,「哇,好聰明,你答對了。」
她的稱讚換來小豐靦腆的高興笑容。
她低頭為小宇扣上外套鈕扣,髮絲自她肩後垂落,輕輕地拂過小宇的鼻尖,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攬住她的頸項,「香香的……」
小孩子的體溫和氣味很討人喜歡,尤素然不由得笑著回抱住他,鼻尖不住地往他臉上嗅,「你也香香的呀。」這時,她突然覺得此次的「特殊加班」,其實並沒有她想像中那麼討厭。
「嘻嘻……癢癢……」小宇很開心,一邊閃躲一邊往她懷裡鑽,小手臂一直沒有離開她身上。
「姨……」小容回到屋裡站在床邊不知已經多久,見尤素然和小宇玩得開心不搭理她,竟眼紅的嘟起了小嘴。
尤素然一把攬過她,笑笑的說:「小小年紀就學會吃醋,大醋桶。」
小容想掙開她的手臂,可是又有種捨不得的感覺,只好一邊嘟嘴、一邊想把弟弟擠開。小宇不甘示弱,也拚命地擠回去,還偷偷的踢姊姊一腳,小容就伸手用力推了他一把。
「你們要打架嗎?我才不要抱喜歡打架的不乖小朋友呢!」她說完就鬆開雙臂不再攬著他們,拉起棉被就想躺回床上。
***
展鴻一直沒有等到小容將小宇帶出門外,又聽見屋裡嘻嘻哈哈的聲音,便在玄關脫了鞋走進屋裡。
他知道自己的行為很不得當,但他的雙腿就是不聽話,雙眼就是不由自主想看見……看見什麼?呃,當然是想看看兩個小孩子,到底為什麼遲遲沒有出現。
結果他見到的是,兩個孩子為了要得到那個板起臉時像老姑婆、笑起來甜得像綿花糖的鄰居一個擁抱,竟手腳相向的打了起來。更驚人的是那女人的一句話,就讓兩個嘟著嘴的小孩停手乖乖站好。
她是不是給小容、小宇下了什麼藥?否則他們為什麼這麼聽她的話?展鴻百思不得其解。
尤素然眼角餘光瞥過一抹人影,她轉過頭看向玄關處,不高興地皺起眉心,「你怎麼進來了?」女子私人領域,豈容不速之客造次。
展鴻自覺理虧,有點手足無措,視線直盯在她身上,說話卻顯得吞吐,「呃……我……我是那個……」
她剛起床的樣子好漂亮,頭髮亂亂的、眼睛亮亮的、臉頰紅紅的、嘴唇也紅紅的、脖子細細的、胸部白白的……胸部?啊!他的理智告訴自己,必須快將視線從她敞開衣襟的胸前栘開,無奈,雙眼壓根不受控制。
察覺到展鴻注視的焦點所在,尤素然低下頭,赫然發現睡衣上的扣子,剛剛被兩個 小孩摩來蹭去地不經意解開了兩個,她立刻拉攏睡衣,憤怒地抬頭瞪了他一眼。
「禮尚往來」是第一個閃過展鴻腦裡的句字,可是他覺得若將話說出口,自己就太不厚道、也太過分了。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實在是因為風光太宜人,而他又怎麼也忍不住,所以多看了幾眼。他又忍住了這幾句話沒說出口。
尤素然一點也沒在他眸中看出真誠歉意,她認為他只是嘴巴上說說而已,可是看都已經看了,她總不能叫他把衣服脫下來讓她也看回去吧?咦,看回去?她的確是曾不小心……啊,老天!她做什麼去回想那個畫面啊!她緊閉住眼、用力甩頭,想把那個討厭的畫面從腦海裡甩出去。
展鴻隱在鬍子下的唇角因憋住笑而略微僵硬,因為他大概明白,尤素然為什麼會突然有閉眼甩頭的舉動。
第四章
她有多久沒在非假日外出遊蕩了?又有多久沒到過遊樂園了? 尤素然坐在一張長椅上,仰起臉享受著冬日難得一見的暖陽,昨晚的睡眠品質欠佳,導致她懶洋洋地連動都下想動。
冬天的陽光是可貴的,但也是欺人耳目的;和煦的陽光灑在萬物上,乍看之下很暖和,但寒風依舊會使人受凍。
其實冬天並不討厭,只要不出門的話……她打了個冷顫,將雙手往外套口袋更深處伸去。
「明明可以開小差,假裝有遵照陳經理吩咐照顧兩個小孩,然後躲在家裡蒙頭大睡,詐領加班費和特別津貼……但現在,為什麼我會坐在遊樂園長椅上吹風受凍呢?」
尤素然看著小容、小宇,一人騎著一隻毛茸茸的電動貓熊,開心得像兩個小孩子似的……嗟,他們兩個本來就是小孩子。她搖頭苦笑自己的腦筋打結。
「都是那個大鬍子,沒事問我要不要一起到遊樂園,還猛向小容、小宇使眼色,要他們兩個用那種軟軟的童音、賴在我身上要我一起去玩,而我竟然這樣就屈服了,真是該檢討……」她很努力地要使自己成為一個冰山美人,只可惜,天生的吃軟不吃硬個性,總讓她不時破功。「哎……好冷。」她又縮了縮肩膀。
一抹影子遮住她渴求的冬陽,她抬起頭發現是展鴻站在她身前,她慢慢地說:「你擋住我的陽光了。」
展鴻微微一笑,在她身邊坐下,雙手裡各拿著一隻紙杯,他遞一杯給她,「鄰居,熱巧克力?」他主動示好。
「鄰居,謝謝。」伸手不打笑臉人。她從口袋裡抽出手接過,手指吸取著紙杯裡熱飲所散發出的熱量。
「鄰居,貴姓?」他眼裡欣賞著她傭懶風情。她的神情自然,他很高興她好像已忘卻他們曾有的不愉快。
「尤。」尤素然啜了一口熱巧克力。難得商家不計成本,味道香醇濃厚,沒有攙大量水分偷工減料。
「芳名?」他接著問。
他希望她不會公事化地遞給他名片,那實在太殺風景了。
她瞥了他一眼,考慮了片刻要不要回答,最後她才說:「素然。」
「肅然起敬的『肅然』?」她父母給女兒取這種名字?這是她有時候看起來很嚴肅的原因嗎?展鴻有些莞爾。
「樸素的『素』。」
尤素然已經習慣別人第一次聽到她名字時的反應,以前還有好幾位個性戲謔的同學,每次一看到她就向她舉手敬禮呢!
「展鴻。」他說。
她一下子沒會意過來,「呃?」
「我的姓名。」他笑著解釋。
「喔,展江鳥先生,久仰、久仰。」原來「江鳥叔叔」是這麼來的呀。尤素然彎起唇角感到有趣。
「呵……」展鴻輕笑,知道是兩個小鬼洩漏他名字的玄機。一時間他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好說:「天氣真好。」
尤素然眼神怪怪地看他一眼,「天氣真好?」她都凍得要流鼻水了,天氣真好?不過也算是啦,冬天的確沒什麼不好,只要不出門……
「是呀,空氣乾燥,萬里無雲。」他也知道自己越說越離譜,但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話題與她閒聊。另外一個原因是,他喜歡她的聲音,能夠聽她開口多說些話,感覺很好。
她笑歎了口氣,替他解圍,「剛從外地回來?」
「嗯,回來後先到想去的地方繞了一圈,昨天才算是有了固定落腳處。」她肯主動提問,而且又是有關他的問題,讓他不禁產生一種莫名的雀躍感。
「聽公司裡的同事說,你是參加技術團去南非鑿水井?聽來很辛苦,應該是花了很久的時間吧?」如果不是先前的一些小摩擦,她本就想找機會和恰巧成為鄰居的他結識,聽他聊聊鑿水井的事。反正她對他具有「紅寶石」身價的事實,並沒有任何企圖,只當是增廣見聞而已。
「嗯,因南非政府作業繁複,鑿一口井需一年半載的時間,為了盡快展開鑿井工程,聯合國技術團的人員多方奔走打聽,終於感動了一位當地人,他表示,沒想到工程團的人這麼積極,他願意全力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