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裡的事,表面上聽起來似是惜惜任性地想霸佔住他,想要他多陪陪她,但事實上……
「惜惜,你是為了我,是嗎?」
「是二少爺自個兒說想過點平靜的恬淡日子的嘛!」
季清儒歎息著把手臂攬緊了。
「什麼時候你才能少為我想一點,多為你自個兒想一些?」
「我任性,就是想這個樣兒嘛!」惜惜嬌嗔道。「而且少了你,義父說不准就會收斂一點野心,少夢想一點坐上武林盟主寶座也說不定。」
「這個……」季清儒沉吟,而後搖頭。「恐怕是不太可能的事。」
惜惜聳聳肩。「那也是他家的事,別老把你扯下水嘛!又沒你好處,」
「除了大哥和娘,我是他最信任的人。」
惜惜嗤之以鼻地哼了一聲。「希罕!何況大哥根本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義父卻要你去為他賣命,多沒意義啊!再說到義父,有野心想坐上武林盟主寶座的人通常都沒資格坐上那位置,義父想坐就自己想辦法羅!」
「義父是會另外想辦法,不過這不是我擔心的問題。」季清儒眉宇間微蹙。
惜惜仰起嬌靨。「你又在擔心什麼?」
「鳳大嫂。」季清儒簡潔地說。
惜惜想了一下。「你是說她會因為想保住大哥而對我不利?」
「她是個很不講理的人,極有可能做這種事。」
「也就是說,義父很可能仍是不打算放過你?」
季清儒頷首。「這些年來,上官世家在各地的勢力有八成都是我替上官世家布下的,少了我,那些勢力有多少能繼續掌握住便很難講了。就以朱劍門來說,是單伯父看得起我,少翼又跟我是知交好友,所以他們才肯豁力幫上官世家,否則朱劍門在華南也是一方霸主,根本沒有必要附翼於上官世家之下。」
「你是說如果你不管事了,朱劍門就會放棄支持上官世家?」
「沒錯,」季清儒肯定地說。「你看著好了,少翼在回朱劍門之前,必然會來詢問我的意向,以決定朱劍門的未來取捨。」
「這種狀況會很多嗎?」
季清儒略一思索。「可能不少。」
「簡單的說,朱劍門會頭一個退出,然後陸陸續續的會有更多門派跟進,這個退,那個也退,然後上官世家便會成為三大世家中最弱的一環,又因大哥和芙蓉世家是姻親,結果可能演變成上官世家得去支持芙蓉世家?」
「是這樣。」
「這應該是鳳大嫂最想見的狀況呀!」惜惜反倒不解了。
季清儒嘲諷地一笑,搖頭。「李家三姊妹並不似外界傳言中那樣姊妹情深。」
「原來……」惜惜恍然大悟。「鳳大嫂她自己也有野心?」季清儒點頭。「所以絕不能讓朱劍門退出?」季清儒再點頭。「這得靠你?」季清儒還是點頭,惜惜愣了半晌。
「我可不知道情況是這麼複雜的。」
「說句自大一點的話,更少目前來講,上官世家是少不了我的。」
彷彿在印證季清儒的話似的,門外及時傳來瑞香的通報。
「二少爺,單少爺求見。」
季清儒與惜惜相對一眼。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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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煙苑內,兩個男人蹲在藥草圃中埋頭工作。
「千萬別亂剪,有白色斑點的絕對不能動到,不過如果有蟲的話,就得整株挖起來,惜惜會另外處理,聽懂了沒有?」
單少翼哭喪著臉,可憐兮兮地抽抽鼻子。「為什麼我每一回來都要做苦工?」
「這會有多苦?」季清儒頭也不抬。「只不過剪剪葉子而已,別這麼窮嚎!」
「人家哪有嚎嘛!」單少翼咕噥。「再說,這藥草圃明明是嫂子的,怎會變成二少爺你來工作?」
「惜惜想要親自照顧孩子,我能幫她的自然要盡量幫。」
「上官府奴僕不下兩、三百……」
「那些粗人承擔不來這種需要細心照料的工作。」
「所以就變成你,上官家的二少爺,還有我,朱劍門少主,咱們倆來做這種粗活?」
「沒錯。」
單少翼歎氣。「我認了,誰讓我誤交損友呢!」
然後,是好一陣子喀嚓喀嚓聲,偶爾還會有幾句咒罵,這樣大半天功夫後,單少翼橫手背抹去腦門子上的汗水,瞥季清儒一眼,再低頭繼續工作。
「清儒。」
「嗯?」
「你不幹了?」
「想幹也不成,惜惜不想再看我這樣賣命了。」
「那……朱劍門呢?」
「由單伯父決定。」
「……知道了。」
事情好像很簡單,三言兩語就結束了,但……
他們忽略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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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鴻的怒氣已經不能用簡單憤怒兩個宇來形容,倘若上官宇靖不是他的獨生子,他早就親手把上官宇靖擺平了。
「你這個笨蛋,為何行事如此魯莽?」對著獨生子,他大肆咆哮。
「這、這也不能完全怪我呀!」上官宇靖瑟縮著想躲開父親的怒意卻不敢。
「誰教那個單全把我看扁了,那我、我當然想讓他瞧瞧我並不輸給二弟啊!誰知道、誰知道……」
上官鴻猛捶了一下桌案,桌上的書本硯筆跳了跳,上官宇靖也跟著跳了跳。
「這下子可好,」上官鴻的聲量絲毫不見降低。「你可知道少了清兒情況會變成如何?」
「不太、不太好?」上官宇靖囁嚅道。
「何止不太好,根據我最保守的估計,繼朱劍門之後,附翼於上官世家的勢力起碼會失去一半以上,如果再任由你去胡搞瞎搞又搞掉一、兩成的話,你自己算算結果是如何?」
上官宇靖聽得張口結舌。「不是這麼糟糕吧?二弟他也只不過是……」
「只不過是什麼?」上官鴻冷冷地注視著兒子。「上官家的繼子?或者奴隸?告訴你,別再看不起他,也別想跟他比,在江湖上,季清儒這三個宇可不是你所認為的那樣卑微,他說出口的話可能比我還要有份量……」
「爹,」上官宇靖大聲抗議。「他跟我比到底孰強孰弱,這個尚有待商榷,但說他比爹更有份量,靖兒我可是要堅決反對到底,爹可是堂堂上官世家的主人,他憑什麼跟爹比,他……」
「就憑他是前任武林盟主的兒子!」上官鴻大吼。
上官宇靖窒住了,好半晌後,他才又期期艾艾地說:「可是、可是他爹已經死了那麼久……」
「即便再過二、三十年,江湖上也沒有多少人會忘記他爹的名字!」上官鴻重重地道。「你也不是沒在江湖上走動過,怎會不知道這個事實?」
上官宇靖沉默了。
「總之,我們得想辦法讓清兒繼續為我們維持住上官世家的外圍勢力,可是……」上官鴻又懊惱地敲了一下桌案。「那個慕容惜惜,她實在太狡猾了,居然用你的生命來威脅我們,如此一來,我和你繼母誰也沒辦法對清兒開口,那就沒有人能夠勉強清兒……」
「有!」上官宇靖脫口道。「還有一個人!」
上官鴻狐疑地一皺眉。「誰?」還有誰有那麼大能耐能讓季清儒屈服?
「嘉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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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藍的天,微風習習,溫柔的陽光下傳來幾聲嬰兒的牙牙語,還有男人的低柔呢哺,勾起凌嘉嘉心頭一陣幽怨。
她認得男人的聲音,而那溫柔的低喃原是屬於她專有的呀!
順著鵝卵石小徑,踩著三寸金蓮,凌嘉嘉急切地迎向男人的聲音而去,不一會兒,她驟然止步,呆呆注視著鯉魚池旁的男人,唇畔掛著笑,眼底是慈愛,逗弄著懷裡的襁褓,那男人流露出她不曾見過的另一面,輕鬆又愉快。
然後,他轉過頭來,對她綻出微笑。
「大嫂,你怎地會到這兒來?」
不,她不要這種客套的笑容、不要這種疏遠的眼光,難道他真的不愛她了嗎?
「我、我想見你。」她的聲音有點顫抖,不想相信他已經不愛她了,因為她仍是如此深愛他呀!「她呢?」
她?
「惜惜和瑞香在綠煙苑處理她的寶貝藥草圃,」季清儒緩步走向水雲亭。「長蟲了,那我可處理不來。」然後肅手請凌嘉嘉落坐,再於她對面鵝頸椅上坐下。「大嫂找我有事?」
凌嘉嘉咬住下唇,垂下螓首。「我……」她沒有忘記上官宇靖的交代,但……「我一定要告訴你,我是不得已的。」
季清儒神清稍變。「大嫂……」她想幹什麼?
「你不能怪我,我好想你好想你,又好寂寞,可是你都不肯留在我身邊,連一次都不肯!」凌嘉嘉抬起哀怨怪責的美目。「我愛你,但你不夠愛我……」
季清儒的眉宇攬了起來。「大嫂……」
「……只有靖哥肯一直陪著我,明明知道我不愛他,他還是願意耐心陪在我身邊,呵護我、憐惜我、寵愛我,他比你更愛我,所以、所以你不能怪我選擇他,那是你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