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蕭瑟地笑笑,「有一天,她突然離開了我。於是,我也離開了草原。我想到她的國度來看看,另外……」他望著她,「我也想見見我們可賀教從不離口的,甘泉般的妹妹。」
「見到了,感想如何?」顧紫衣笑得頑皮。
「名不虛傳。」裘鶴嚴肅地回答。
「哪方面?」
「這……」裘鶴手指著秋風掃落葉一般出現的第三個空碟子。
「呵呵,呵呵。」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裘鶴站起來,「我該走了。」
「我送你出去。」顧紫衣也站起來,雖然他能夠進得來,可以證明他的實力,但她不想他冒不必要的風險。
裘鶴卻失笑了,「尊貴的大燕太后,難道你認為我是偷溜進來的?大白天闖進這戒備森嚴的大燕皇朝禁苑?我是草原上的鷹,可不是一頭莽牛。」
「這……」
「我是受人之邀,光明正大地進來的。」
「是……」是老爹安排的?不,鎮南大將軍也沒有這樣的權力,要辦到這一點,只有一個人可能……
「正因為是他的邀請,我只好放棄半夜來擄定你的念頭——我們草原上的人,不能對光明磊落的人暗下殺手。」
真的是他……
「告辭了,」裘鶴向著某個方向望了一眼,忽然露出一絲狡黠的笑,趁顧紫衣還未回過神,迅速地湊近她的耳畔,低聲道:「七小姐紫衣」
呀?。
微微地一驚,終於將神思拉回,明眸轉處,人影已遠去,只見寬大的袍袖左右擺動,正如那翱翔天際的鷹。
「啊——」顧紫衣長長地伸了個懶腰,舒展了下身子。
陽光正絢麗。
「太太太……」翠兒的眼珠凸在眼眶外,舌頭轉了十八圈,仍然沒能吐出下一個字,也沒機會再吐出來——從樹下蹦下來的太后,順手用一隻梨封上了她的嘴。
「別跟別人說,你是我信任的好翠兒。」
附在耳畔的輕語,勾起翠兒嘴角一個傻笑,也勾起眼裡一點晶亮。
同樣的情形,也落在角落樹叢後的兩個男人眼裡,同時露出了微笑,只是其中的一個臉上還有些殘留的發黑痕跡。
「咳!」裘鶴輕咳提醒大燕皇帝,身邊還有「遠方來的客人」在。
慕容幸的眼光現場瞭解什麼叫「瞬息萬變」,才剛轉過來,便一掃溫柔,立改兇惡,看來是被眼前人惹毛得不輕。
好吧,他承認他自私、他口是心非,什麼只要她開心就好,不!他沒辦法容忍她的笑靨為了別的男人展開,雖說是他自作自受,引狼人室。
「你採擷到了天下最明亮的珍珠。」裘鶴微笑。「真希望那是我的呀!」
慕容幸用針鋒相對的微笑回應:「很遺憾,但你的願望恐怕永遠不能實現。」
裘鶴瞭然地看著他眉宇問尚未褪盡的焦慮,他並不像表面上那麼從容呢!
「我也該跟你告別了。」裘鶴望一望天際的浮雲,「尊貴的大蒸天子,感謝你和你的臣民慇勤地款待,可惜這裡畢竟不是我的家鄉,我們後會有期吧。」
「真的不再多留一陣了?尊貴的雅裡可汗!」
突厥語清晰報出的名字,頓住了離去的身形。裘鶴慢慢地轉回身:「你在叫我?」
「賀六茹,下次也許你應該給自己起一個難猜一點的名字。」
裘鶴眼波流轉:「受教。但,你是何時知道的?」
「如果朕連東突厭大可汗烏藍的親弟弟,雅裡部可汗離開了草原,來到大燕作客一年多都毫不知情的話,朕這個大燕天子,豈不是太失職了?」
裘鶴怔了一會,哈哈大笑:「大燕天子,你比我想像的還要難纏,幸好我們暫時不會為敵。」
慕容幸慢吞吞地重複:「暫時?」
「誰也不能保證永久的和平,無論是我們的大可汗、可賀教,還是你或我,都不能保證。也許未來終有一天,我們將兵戎相見。」
「我們是朋友。」
「朋友?不錯!」裘鶴爽朗地笑,「我願意我們永遠是朋友——這是真心話。」
慕容幸微笑,「至少我們可以試試看。」
「好啊。」
兩個男人的手掌,在空中重重地相擊,各自退後了一步——仍是不相上下。
「作為朋友,我給你一個忠告。」裘鶴稍斂笑容,「你雖然採擷了最明亮的珍珠,可是你們面前還有很大的難關。」.
話題一轉到太后身上,大燕皇帝的口氣裡就帶上了火藥味:「這是我們大燕皇族的家事,不勞你掛心。」
「哎?」裘鶴一怔,隨即笑道:「不是說這個,我根本沒有往那裡想——在我們草原上,這根本不算一回事,只有你們大燕人會定下這種自找麻煩的規櫃。我想告訴你,有人要與你為敵,也許你已經覺察到了吧?」
「哦?」慕容幸不置可否。
「不久之前,有人聯絡了我的部族,要以擁立我為大可汗為條件,得到我雅裡部的出兵支援。」
「哦?」這一聲相當鄭重。
「這也是我必須盡快回去的原因之一。當然,這一次你可以放心,我不會答應這個條件。但別人是否也這樣想,那就不得而知了。畢竟,你繁華富饒的上地和城池,熠熠生輝的宮殿和寶座,永遠都有著莫大的誘惑力。」
「多謝提醒。」默然片刻,慕容幸平靜地回答。
☆☆☆☆☆☆☆☆☆☆ ☆☆☆☆☆☆☆☆☆☆
久別重逢的情形應該是怎樣的?
慕容幸望著顧紫衣一臉燦爛如花的笑容,只覺後頸一陣陣發涼」他們兩人也有四個月不曾這樣面對面,一日三秋,馬馬虎虎也好算三百來年了。就算沒有飛奔相擁的熱切,缺乏淚眼相執的感動,將就平淡,也至少該有一段無語的凝視,好傾盡相思吧?為什麼現下的情形,看起來如此詭異呢?
「母……呃……後……」他試探地衝著顧紫衣諂笑?
「你不想這樣叫就不要叫好了,這裡又沒有外人。」顧紫衣的態度出奇地和藹可視。
藕容幸開始冒冷汗,可是,從種種跡象來看,她不是應該已經解開心結來嗎?哪裡又不對了呢?
「那,」他的諂笑誇張成了傻笑,「我叫你名字可不可以?」
「可以呀。」她依舊笑得完美。
「雪衣……,他小心翼翼,「我們回宮去,好不好?」
顧紫衣笑吟吟,「不好。」
果然。「為什麼?」
「為什麼我要回宮去?」
這需要解釋嗎?「你是太后……」
「你還希望我做太后嗎?」
」當然不……」
「那麼我為什麼還要回宮?」
「可是……可是……」慕容幸頭大了不少,「你到底在想什麼呀?」
也許覺得對方的茫然讓她覺得無趣,顧紫衣決定慷慨地給予提示。「我在想……」她滿臉神往的笑,「大草原上,此刻的景色一定很不錯吧?」
這是什麼意思?慕容幸不僅頭大,還開始頭皮發麻。
「裘公子應該還沒有去遠,要是追上去和他一起走,還來得及吧?」顧紫衣自得地說著,從眼角里瞥著慕容幸越來越青的臉色。
「嘩啦啦!」桌案上的東西掉了一地。
顧紫衣還沒想明白是怎麼回事,眼前一花,高大的身影遮住一切的景致,朝自己壓了下來。
「呀!」不自覺地低呼,瞬間便被一雙熾熱的唇封得密密實實。
輾轉、深沉綿長。他的舌尖輕輕佻開她的齒隙,由淺而深,將他陽剛的氣息呼人她的口中。一切的神志都已遠去,眩暈的感覺柔軟了全身,她不自覺地迎合……
突然,他放開她,隔著一尺的距離,礙視她的眼眸,就像此刻的天空高遠清澈、「方纔你說的話我一句也沒聽明白,現在你可以重新說一遍給我聽。」
她用一根手指戳苦他的胸口,無限委屈:「你很過分。」
「我哪裡過分?」真的,太莫名其妙了。
「你想把我推給裘鶴了事——」
這是哪兒跟哪兒啊!「冤枉,你這是欲加之罪。」
「哼。」她撇嘴,「你找他來見我,要是我真的跟他去了呢?」
「你不會的——」
「你怎麼就這麼肯定啊?!」她低吼,她就是氣他這樣,一副好像已經吃定她的模樣,見面也是,開口就要她回去,憑什麼呀?就不!
「我偏要……」
這一次,他沒讓她把話說出來。唇齒相接的糾纏,廝磨的軀體裡湧起越來越高的溫度,好像要將兩人融化,然後重塑……
「你要幹什麼?」她掙扎地抓著最後一絲理智。
「把生米煮成熟飯。「他毫無隱瞞企圖的打算。
她用手抵住他的胸階,「可這裡是花園。」
他又低下頭深深吻她的頸子,「我進來的時候就吩咐過,沒有我的話,閒雜人等一概不許進來……」
「嗯……」。
呼吸越來越急促,全身快要著火了似的。
「雪衣……」
「唔?」
「跟我回宮。」
「晤……」
「咳哼!」頗具威儀的一聲喧嗽不是時候地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