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人差勁到家的個性每每讓清音放棄尊敬他的念頭,若下是目前她正「寄人籬下」的話,她絕對不會客氣,一定要找機會整整他,哪輪得到他現在這樣……這樣把人當陪人飲酒尋歡的青樓姑娘。
「妳怎麼都不喝呢?這酒是宮廷御賜的極品佳釀呀!尋常人是喝不到的。」
「我就是尋常人。」不喝。
「所以才特地叫妳喝呀!妳很好命哩!」還不磕頭謝恩。
「我選擇繼續當尋常人。」不喝。
「哦!那算了,沒必要逼妳,既然妳不想喝……」
「那可以讓我走了嗎?」這運餉隊資源豐富到竟能讓她獨自擁有一輛馬車,難怪這史無前例的肥缺會讓眾名門子弟們擠破頭。
「不,妳不想喝就坐在旁邊幫我斟酒吧!」他擺出一臉的皇恩浩蕩。
「朱公子看來手沒斷,也沒傷,不能自己斟酒嗎?」
「我習慣身邊有人服侍著。」
「我叫阿蓮進來。」這運餉隊並不缺女僕。
「那丫頭粗手粗腳,只適合做些粗活;妳的手細,不像是伺候人的,也不是沒人伺候就什麼都不行的,感覺像回到老家的倚紅院裡,身邊坐著溫柔可人的芙蓉姑娘一樣。」
看吧!這人真的把她當青樓姑娘了!
不過,氣歸氣,她還是警覺到朱醒難得出現麻利的地方,看來他也是有在用心思觀察她的,竟能看出她既不是伺候人,也不是沒人伺候就什麼都不行的人。
「你老家在哪?」或許能從記憶中搜尋些情報出來。
「南方,我從小到大,遷移過不少地方,最後這個住最久的是十王爺的領地,也是攀著這層關係,我老頭子才能幫我拉上線,佔了這運餉的肥缺。」
南方?竟在鬼王的領地上?!「你見過那個聽說命很陰的王爺嗎?」
「命很陰?」朱醒嘴角勾了一下,似笑似嘲諷。
「你沒聽說嗎?京城裡都這麼叫的,我是沒見過他本人,聽說他很少進京。」
「我當然知道他的命是怎地陰法!克這又克那的,命那麼硬,跟鬼一樣。」
「哦!聽說他鬼王的稱號有一半的原因也是這麼來的。」
「那另一半呢?」
「你不知道?不是殺人如麻嗎?」
「是嗎?我們在南方才不會去注意這些,只要他能保我們住在他領地上安穩和樂,不會窮到被鬼抓就好。」
「你?你這沒吃過苦的紈桍子弟竟會說出這種話?!」這酒有毒嗎?竟能清他腸胃腦袋!
「紈桍子弟?」納悶。
「哦!那是題外話,你不必太在意。快說一說十王爺長怎樣?聽說見過他的人都死了,所以,到現在為止能形容出他長相的人沒幾個。」
「那我是啥?」
「如果你是鬼王相中的獵人頭的目標的話,你能活著確實會很轟動,可惜你不是,在他眼中,你跟我一樣是個尋常人家。」
朱醒有趣地笑了笑。
「……尋常人家呀?」真的是有趣了。
「稀奇嗎?」真是怪人,他是身價太不平凡過了頭,才會這般少見多怪吧?
「對我來說,眼前的妳就是個稀奇的人,妳一直都住在京城裡?那妳一定知道那個神尼吧?妳去過龍善寺參拜過嗎?」
怔了下。「神尼……我出城那一天,聽說神尼已經圓寂了,龍善寺封寺半年。」
「她真的有傳聞中那麼神嗎?降過哪些神諭?」
「我不清楚,反正神尼的話大家都會聽,可見是真的很準。」
「是嗎?那個傳聞也是真的囉?真命天子就是滅東蜀諸國的人?那是指誰?王爺不是帶兵攻佔了大半個東蜀嗎?那麼王爺就可能是真命天子囉?」
「這話你要問神尼本人。」
「她不是圓寂了嗎?」
「你可以晚點再問。」她真的是故意這麼答的。
馬車內突然陷入一片沉寂。
「斟酒。」他開始使喚下人了。
「我身上有一點錢,可以跟你買下那輛馬車。」她開始打商量。
「不賣。」不爽賣。
「我知道你的車隊物資充足,不缺那輛車。」放下身段跟他打商量。
「那是國家資產,妳以為我作得了主?」
「你不就作主收留了我!」拿他的話堵他,看誰厲害?
「我現在不想作主了。」
「那是說你不想收留我了?」找他話中的語病。
「我是說--馬車、不賣。」可他哪是省油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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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大到不行,男人不管長得多有賣相,身世背景多麼萬古流芳,就算身懷絕技、功能特異到需要國家級的保護,光是個性差就能讓人敗興。
這個朱醒……若師姊在天有靈應該也會同意,和他比起來,她泠清音根本就是個善良老百姓。
即使她曾取笑過師姊的老妝化得丑,因為嫉妒師姊的頭形長得好,所以跟師父猛推薦師姊剃頭扮女尼,明知師姊嘴饞又怕胖,在龍善寺期間還猛命人送消夜孝敬她老人家……等等林林總總只敢偷偷來的小好小惡加起來給人的傷害,都不會比得上他當面給人的一個痛擊!
唉!或者該說是她的心靈比較脆弱,受不得一點小傷,所以……
她決定先走一步了。
既然她身上有錢,她大可到鎮上買匹馬或是雇輛馬車自己向東行啊!沒必要再跟著他們窩得像逃犯一樣活受罪。
主意一定,眼前他們正好進駐一個小鎮,清音馬上提著包袱跟阿蓮交代一聲後轉頭就走。
她有預感,最好別當面跟朱醒告別,要不然……
「小姐要買馬?」
「是,要溫馴的牝馬。」
「小姐找我就對了,這鎮上只有我這邊有馬,馬的狀態都不錯,妳進去挑吧!」
「不用挑了,這裡的馬全得徵召。」一把輕雅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清音不用回頭確認,都知道是誰在搞鬼。
「徵召?!這位大爺是什麼意思?我這兒做的是小生意啊!可不是外邊專做官方生意的馬販啊!」
「非常時期有非常手段,現在邊關告急,急需用馬,你的馬從現在起由我接收了,放心,不是要您老人家斷頭灑血,你可以拿了這單子去跟縣衙要錢。」
「這……是、是!」既然有錢拿,還管邊關是不是真的告急。
「等等,沒有馬,總有驢子吧?」清音頹聲問道。
「驢子當然有,有兩隻昨天農家抓來賣的,小姐要嗎?」店家不忘做生意。
「要,當然要!我再追加這兩頭驢子,單子你收著,驢子用來駝重物最適合,我的車隊正好用得上。」單子一丟,得意的眼睨向面前雙眼噴火的女子。
「你,你是故意的!」
「我也沒否認。」
「我僱馬車!」
「沒馬,怎麼拖車呢?」
「你總不能把這鎮上所有的馬都徵用了吧?」
「可以試試。」
不用試,目前以他最財大氣粗,整個朝廷的資源任他瘋狂使用,她怎能不認輸?
「算了,我留下來等驛馬車經過,或者過兩天又會有人拉馬兒或是驢子來賣了。」最壞最壞的打算就是如此了。
「哦?是嗎?」但朱醒那詭異的笑容卻讓她整個頭皮麻癢起來。
「你、你還有意見?難不成你要把這鎮上的房子全拆了,還是把人全趕進你的車隊到前線去抗敵?」
「妳這是在挑釁本大爺?」挑眉。
「呃?」有嗎?
朱醒大爺可沒給她反省的機會,立即揮手招來一名看來辦事很牢靠的手下,開始交代事情,「傳令下去,將此鎮隔離為最新疫病疫區,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畜不准進出。
命令附近所有城鎮全部進入警戒,並派遣民兵到此防守,只要有違命令者一律關進大牢,一發現可能為疫病感染源者,馬上撲滅。」
「是。」那名手下竟毫不遲疑地接下命令,一副馬上就能完成任務的模樣。
「等、等等,這是誤會啊!」可沒人理她。
「朱醒!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做得太過火了吧?
他輕笑著。「還問我?這不是妳要的結果嗎?妳很看不起我。」
「不,怎會?我一直很用力的想把你看得很高呀!」這是實話。
「是嗎?那顯然是很不成功囉?」
「呃……是有點失敗……」
「那這次我的表現,小姐妳還滿意嗎?」
「……我不喜歡這樣。」
「意思就是不滿意?」瞇眼。
「不!太滿意了!簡直是完美無缺!」
「那就好,走吧!」回車上補眠。
若不是突然被阿蓮叫醒,知道這丫頭竟想來這種不告而別的爛招,他才懶得下馬車哩!他很不雅地打個呵欠,卻發現那丫頭沒跟上來。
「怎麼?覺得戲不夠精采?」都落幕了還愣著做啥?
「你去哪?」她的表情怪異。
「回車上。」
「那他們呢?你不先收回剛才的命令嗎?」擰眉。
「為何要?」回答得很理所當然。
「你、你把他們當成什麼?那些士兵,還有這鎮上的人全都會因你一個渾蛋到很白癡的命令而遭殃,你以為你是誰?你只是個帶著皇令,負責運軍餉的人渣而已,你沒想過剛才那個命令會給這邊造成多大的混亂嗎?有人生計無法為繼、有人被迫無法回家,還有某些人可能會脫離秩序,什麼壞事都做得出來,你呢?你只想到要回車上繼續睡你的大頭覺?你想承認自己是豬也不用選這個時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