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王爺口氣未免狂妄了點,只不知我手上的人頭夠不夠抵這邊所有的人?」
哪一顆人頭,可以抵在場的所有人?
海漠等人轉頭,看向勇敢跟鬼王對峙的師父,就見他抓著臉色煞白的清音在身前,一手扯住她的長髮,令她不得不仰起頭,另一手如爪般威脅著她的脖子。
「師父?!」海漠不敢置信地驚呼。
「組織中的每個人都要有隨時為雲平犧牲奉獻的準備,何必大驚小怪。」師父又扯了下清音的發,引來清音痛苦的呻吟。
「這樣是沒用的,師父忘了鬼王是不跟人談條件的嗎?更何況……清音這顆頭還是這裡面最沒價值的。」歷史又重演,但這一次,她卻有苦自己吃。
「哼!那只是妳這丫頭看不清事實吧?到底值不值得由王爺來決定,你說是不是呢?王爺。」
清音根本不敢看鄺允熾的臉,她覺得自己很丟臉,竟然讓這種事不斷發生在身上,上一趟海漠的背棄,或許還有可議之處;但這一次,她真的無話可說了,連她自己最尊敬、最崇拜的師父都這樣對她了……
「師父……你一開始打的就是這種主意吧?命令海漠少主不擇手段也要把我帶回來的真正原因,為的就是這一刻吧?」這個頓悟讓人很心寒。
「丫頭,這確實是一個打算,妳可以怨我,我這當師父的也無話可說,每個人都有他的價值,當初相中了妳,也是因為看出妳的價值,而妳的表現也一直沒讓師父失望,本來想說服妳繼續在鬼王身邊當個有用的內應的,只可惜妳一心想退出組織,那就只好把妳最後的價值給逼出來了。」
價值?!
她哪來的價值啊?
鄺允熾是有說過要她跟他回南方沒錯,但她絕不會因為這一點示好,就得意得把自己擺得老高,那樣……摔下來的時候肯定會很痛!
尤其鄺允熾又是那種最喜歡玩鬼把戲的人,見不得別人好、得小心應付著、更不容許別人威脅他!
這樣是行不通的……
其實,她不敢看鄺允熾的臉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怕在他那張玩世不恭的笑臉上,見到對師父這荒唐提議的嘲弄和取笑,那會讓她覺得自己在自取其辱,在他心中,她一直都有著逗他開心的可笑價值吧?
其實也不用太懷疑,他自己就曾說過了,若是她敢跑的話,她將會成為他所獵的最沒有價值的人頭,事實就是如此了。
果然,鬼王的答案馬上揭曉--
「鬼王是從不跟人談條件的。」他語氣中的譏誚,讓清音的絕望落到谷底。
「是嗎?那我當著你的面了結自個兒徒弟的性命,你應該也沒話說吧?」師父抓著清音脖子的手暗暗使勁,銳利的指甲刺破清音細嫩的皮膚,殷紅的血緩慢地淌下。
「真是……」鄺允熾的沉吟雖淺,但在這劍拔弩張的議事廳內,卻有雷響般的效果。
「專愛惹麻煩的小姐,這可怎麼好呢?妳真的甘願把小命奉獻給這種大愛無私的組織嗎?」鄺允熾噙著笑,盯著一直迴避他視線的清音。
對他的問題,若清音不回答,交易便無從開始,所以師父「很體貼」地扯著她的發,硬要她面對他。
一接觸到他那雙眼,清音就不可自拔地紅了眼,鼻頭泛酸。
「如何?我對妳一向很寬容,妳想要怎樣就怎樣,想要我連吃兩場敗仗我也認賠,事後也沒二話,還陪妳泡茶,約妳一同回南方尋樂去,妳呢?妳是覺得繼續這樣賣弄自己的小命好些,還是有點洗心革面想換個不同的生活方式了?」
清音瞠眼瞪著他,差點要像個白癡一樣張著嘴傻傻地享受起人生中最美妙、最矛盾,也最詭異的一刻。
他、這個平時只會欺負人、開殺戒時從不手軟的強者……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這不就像是當著敵人的面,敞露自己的弱點嗎?
為什麼?她不懂……
「還不懂嗎?妳這無情的師父比妳還瞭解妳自己的價值呢!他能提拔妳,也懂得拿妳威脅本王,妳還有什麼好猶豫的?不就是拿生命報答他,和飛奔到我的懷抱兩種選擇嗎?」
鬼王一貫的鬼話連篇風格,還是沒有變。
清音看著他,心中竟然有點埋怨他這樣故作瀟灑的個性。「你……你為什麼……你都知道了為什麼還要這麼說?!」
「我連著兩次出賣你,你為什麼不生氣?還有說有笑的讓我騙!你有病嗎?還在這種時候說這種話,你……我根本一點都不懂你。」
「這也不是什麼嚴重的事,其實我也不是很懂妳,但快樂就好,兩個人在一起都能快樂就好了,妳還能奢求更多嗎?」
啊∼∼快樂就好……清音眨了下眼,臉頰上的重量讓她知道眼裡的淚偷偷背叛了她。
但,竟然有點高興說。
就如他說的,快樂就好,雖然他脾氣壞、嘴巴賤,個性惡劣到極點,不過,他要讓人快樂的時候,就能將人捧上天。
她還奢求呢!
「如何啊?小姐,妳的小命正危在旦夕呢!要不要給咱大家一個痛快啊?」
這種時候他也能吊兒郎當。
清音突然好想笑,這種人……跟他在一起,永遠都不會寂寞無聊的!
她涕泗縱橫,豁出去地揚聲給個明白,「我……我不要死!我要跟你回南方!你最好看著辦,別讓我死不瞑目。」
鄺允熾對她聰明的選擇很滿意地點頭,然後才瞄向她身後的師父。「小姐既然要我看著辦,那就開始吧!本王願意有限度的配合你的條件,開口吧!」
「王爺的有限度指的是……」
「我希望你不是太笨,淨開些要我刎刀自盡,或自廢武功、自斷手腳的白癡條件,只有同樣的白癡才會真的照辦。」
「若不如此,怎能保證你會不會守信?下次還會不會找上門來?」
「那是你家的事,眼前你也只有這麼一次機會,要我自刎,那我要小姐活著何用?不如大家一起上路吧!可到時誰做誰的陪葬品,那就別計較太多了。」
「好,我就信你!希望鬼王別讓我們失望。」
「那就沒什麼好囉唆的,儘管獅子大開口吧!」一副皇恩浩蕩樣。
「我要你不准殺這裡的每個人。」
「可以。」
這個交易一成立,現場所有人如獲大赦地鬆了一口氣。
「我還要鬼王率軍退回西梁,解除城外的包圍網。」
「也可以。」
這樣的條件都能接受,就更證明了清音在他心中的價值和地位了。
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有著強大的變化,尤其是清音,她覺得自己以後都沒資格抱怨鄺允熾的死德行了,因為,他曾這樣當著多人的面說著這世上獨一無二的「情話」,真正的價值連城呢!
「我還要鬼王承諾以後不再對雲平發兵。」這個才是真正的獅子大開口!
所有人全屏住氣息,不相信師父這麼貪心,更不信鬼王會點頭。
「有何不可?」但他點頭了。
清音震驚得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
他……怎麼這麼好欺負啊?會不會鬼王其實是個不懂談判技巧的人,才會從不跟人談條件?
「就這樣了?我瞧你應該是想不出還有什麼可以要求的了,除非你想要本王認你當乾爹?」
「這三樣,若鬼王能守諾,這丫頭就是你的了,以後和雲平一點關係也沒有。」師父不得不點頭,他已經從鬼王手上要到最大的勝利了,是史無前例的,他略微放心地挪了下手……
「我等的就是這個!」鄺允熾話聲一落,他手上的刀光一閃,藍月刀已旋了出去,在眾人錯愕得無法反應的情況下,聽到一串讓人毛骨悚然的驚叫和痛呼聲。
剛才還趾高氣揚的師父,現在已經痛苦地躺在地上,而那兩隻威脅著清音的手也告別他的身體,連骨帶肉,整齊的斷在地上,血濺滿地。
「你說過會放過大家的!你不守信嗎?」海漠先是衝出來替師父點穴止血,然後怒瞪鬼王。
「我的承諾是不殺各位,並不代表會保證各位身體的完整,他還活著,不是嗎?」
「你……」海漠不敢再問,因為怕自己會是下一個缺手斷腳的人,只好求救地看向清音。
而清音卻是臉色蒼白地站在原地,不敢轉頭,怕會看到可怕血腥的畫面,對海漠的求助當然也看不到。
她無力地扯動嘴角,用盡氣力才說出幾個字,讓所有人陷入絕望的幾個字。
「你若還想繼續……我在外面等你。」和阿蓮一樣,她也選好邊站了。
「這樣就夠了,本王只是見不得有人這樣欺負妳,他用哪只手傷妳、扯妳的發,我就毀了哪只手,這樣才能扯平。」鄺允熾笑著收起藍月刀,伸手扶過雙腳有點虛浮的清音。
「我們回家吧!」
「王爺覺得這樣值得嗎?」
「小姐是指妳師父的手?」
「不,就此收兵,還永遠不得對雲平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