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純情,沒想到那男人也會有這樣的心思。她一顆心暖呼呼的,低垂眼眉,抿了抿軟唇,嘴角不知不覺間滲出笑意。
隨即,心中一頓,她似乎想到了什麼。
「那麼,他今天回有樂盯,是為了和那幾名『日駒聯盟』的組長見面嗎?那些人是不是很難搞?他、他會不會有危險?」
「厚,大姊,沒那麼嚴重啦,聯盟的日駒會長很挺大哥的,大哥親自出馬,萬事OK,你放心啦,不過,我倒是比較擔心--」八木搓著下巴,兩眼瞇了起來。
「你擔心什麼?」林明暖雙手握得死緊,小臉一下子全刷白了,心想,那男人若身陷險境,她還真不知該如何幫他,又該求誰幫他,她對他的世界,瞭解得這麼少呵。
八木卻接著說:「擔心你和大哥啊。」
「啊?!」
「你不和大哥和好,大哥外表看起來無所謂,心裡頭才悶咧。唉唉唉……大姊啊,你昨晚到底又跟大哥說了什麼,害他要這麼憂鬱地對著窗外數飛機?」
她說了什麼?
兩人之間的距離,她在意的,一樣被他所在意呵。
第四章
「做我的女人吧。」
又是這一句,語氣還這麼輕描淡寫!
「神崗先生,請你不要再開這種玩笑。」這句話已經對著他丟出好多次了,然而越說越沒力,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我很認真。」
「你--」林明暖巧肩垮了下來,咬著豐軟的下唇,心裡不知何時來了一頭小鹿,在那兒橫衝直撞著。「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男人雙臂抱胸,對她的論調不屑地挑了挑眉。
今天的春陽很暖和,在兩人身上、發上灑下金沙般的光芒。
「既然是不同世界的人,你那晚為什麼不溜快一點?為什麼躲在桌子下偷聽?」
他嘲弄著,帥氣的五官,裹在皮衣、皮褲下的強健身形,再加上身旁那台酷到最高點的重型機車,在明治大學的校門口已造成不小的騷動。
「我才不想偷聽呢。」簡直是欲加之罪,他怎麼可以這樣說?!當時的狀況,她從未面對過,根本不知該往哪裡跑。抱緊懷裡的《日本文學史》,她不自禁地跺腳,雙頰紅通通的。
對這個男人,她真的完全沒轍了。
離「PUB事件」已經過了兩個多禮拜,也不知道他怎麼打聽到她念的學校,天天在校門口堵她,每見一次面,他總問同樣的話--
做我的女人吧。
她第一天聽到這問話時,差些在他面前暈厥。
喔,不對,這不是純粹的問句,他的主導意識已經融合在其中,天天來對她催眠。
神崗徹站直身軀,俯視著她,發現自己足足比她高出一個頭,他挺喜歡這樣的角度,很適合接吻,思索著,他目光瞄向女孩櫻桃色的紅唇,嗓音低沉好聽--
「可是你已經聽見了,而且那還是黑道上最機密的內幕。」讓人感覺不太出來是真是假。
市價近十億日圓的海洛英在他手中,大野的「速浪組」暫時不敢對他出手,倒是這女孩的處境……大野不是省油的燈,更不是光靠蠻力解決麻煩的三流黑道,那晚,他的手下雖然放過她,任由自己帶走她,可危機依然存在,一旦大野決定反擊,她很可能會被牽扯進來。
至於,為何要她做他的女人……他沒辦法解釋,反正就是一股衝動,最後變成一種莫名其妙的堅持。黑道行事,痛快就好,他也不想弄清楚原因。
他話中帶著淡淡的威脅,眼底燃燒著兩把火焰,教林明暖不由得垂下頸項。再和他四目相凝下去,她八成會因為缺氧而暈倒。
「神崗先生,我其實很謝謝你那晚的幫忙……」潤了潤唇,她強迫自己繼續說下去:「你、你在那些人面前吻、吻我,我當時很害怕、很震驚,可是後來就想清楚了,我知道那是演戲,你吻我,又說了一些噯昧的話,讓他們以為我是你的……是你的……」臉已經燙得快要冒出煙了,她吞嚥了下,又說--
「你把我安全地帶離開那個地方,我很謝謝你,是真的……你、你是一個好人,所以,可不可以請你不要再這樣戲弄我?不要再對我說那樣的話?拜託你了。」忽然,她彎腰對他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然後看也不看他一眼,轉身就想跑走。
「等一下。」神崗徹迅速抓住她的肩膀,敏捷地擋住她的去路。
「上課時間快到了,你讓我走啦。」唉,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她沒膽量陪他玩呵,覺得一顆心就像急湍中的小舟,隨時要傾覆。
「我想讓你走,可有些人並不想放過你。」
「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眼神一沉。「意思是你早已惹上了麻煩。你闖進我所生存的世界,想回頭,恐怕沒這麼容易。」
她小嘴微張,費力地思索他的話意,那模樣好無辜,讓他心中又是一陣騷動。
「神崗先生……」她察覺到他眼瞳裡赤裸裸的情慾,可雙肩被他的大掌緊緊按住,想跑也跑不掉。
她該厭惡他的碰觸嗎?強制又粗魯,她為什麼不掙扎?就算力氣比不過他,也不該乖乖地站在這裡和他對望啊。
她的心跳得好快,是前所未有的節奏,不、不,是亂得抓不到節奏了。
突然,他濃眉壓沉,目光陡變--
「趴下!」厲聲大喊,按在她肩上的大手猛然將她扯低。
撲倒在地,林明暖後頸的寒毛在瞬間豎起。
咻地輕響,是槍聲,雖然裝了消音器,但距離相當近。
她連忙抬頭,忍不住驚呼出聲,發現神崗徹的左肩被子彈擊中,滲出一大片血。
不過,他仍挺直站立,右臂朝前平舉,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把槍,指住前方距離五步左右的一各男子,而那男子亦是雙手握槍,一把對住他的胸口,另一把卻是對準了林明暖的額頭。
明治大學這一區可說是東京的心臟地帶,皇居、國會議事堂、東京車站、銀座等等就圍繞在這周邊,竟然有人敢光明正大地亮出槍枝對峙?!
林明暖聽見好多人尖叫、驚喘著跑開的聲音,可她不能跑,也跑不了,雙腿就像果凍般軟趴趴的,一時間使不出半點力氣。
「你受傷了……」她仰著小臉緊盯神崗徹左肩上的一片血紅,眼眶陡然發熱,混著心中驚懼,淚珠一顆接一顆地流下。
他沒有回答,反倒是那名狙擊者開口說話了:「你的女人還不錯,懂得心疼你。」
神崗徹將全部的注意力放在眼前男子身上,雙目細瞇。
男子瞧了眼對準自己的槍口,聳了聳肩。「你還是別開槍,沒裝消音器,會嚇壞許多人的。」
沒理會對方的嘲弄,神崗徹終於開口--
「我見過你,在新宿『速浪組』的地下賭場,你幫大野工作。」
「是。」男子似乎在笑,他頭上的鴨舌帽壓得很低,教人看不清楚。
神崗徹的聲音極度冷靜,「你不是『速浪組』派來的殺手。」
「我是。」
「你不是。大野陰得很,如果沒把一切利益算計好,不會貿然出手。他的勢力還無法與『日駒聯盟』抗衡,這一點他十分清楚。」
男子輕哼一聲,並不打算替神崗徹解答,帽下兩道幽深的目光掃向林明暖,古怪地揚唇--
「你猜,我左右同時開槍,他要怎麼救你?」
神崗徹下顎緊繃,咬牙擠出話來:「你要對付的人是我,不是她,有種就跟我單挑。」剛才那一槍是近距離射擊,子彈貫穿他的肩膀,血仍不住地冒出。
警車的鳴笛聲嗡嗡傳來,就在不遠處。東京警視廳的機動性很高,差不多再過幾分鐘就能把現場團團包圍。
男子又笑了。「我是個自大的人,但還不至於自大到愚蠢的地步。還有……我喜歡看人驚慌失措的模樣。」
瞬間--
咻!咻!砰!
三聲槍響連續而起。
林明暖想放聲尖叫,聲音卻卡在喉嚨裡叫不出來,她眼睛瞪得又圓又大,傻了似的看著神崗徹飛撲到她身前,他悶哼一聲,跟著重重地摔在地上--
眼前的景象如同電影的慢動作,一秒裡的轉變被分割成好幾幕,每一幕都如此清晰,帶來前所未有的強烈震撼,深刻地衝擊她的靈魂。
「老大!我們來啦!」
「該死的渾蛋!別跑!」
「巴格耶魯!敢到我們『神崗組』的地盤撒野?!」
道上兄弟來得比警車快,十幾個人凶神惡煞地從巷弄中衝了過來。
那名男子放完兩槍後,轉身就跑,動作迅雷不及掩耳,
看來很有中國武術的底子。
「你沒事吧……」神崗徹伏在地上望著她,臉色有些蒼白。
林明暖摀住胸口,心跳得極快、極重,撞得胸骨疼痛。
唇瓣微癢,她下意識抿了抿,嘗到鮮腥的味道,是血,他的血,斑斑地濺在她臉上和衣裙上。
「你、你……」傷到哪裡了?她想問,血的氣味讓她微微暈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