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他,他甚麼也不會,文不成,武不懂,除了成天作夢發愁之外,他的腦袋一點用處也沒有,而且體瘦身弱、手無縛雞之力,不要說和人對打,就連拍只蚊子都會拍傷自己的手。
這點也是她最厭惡他的地方。
「不是說每個男人都要多聰明啦!也不是說每個男人都要多勇猛,但也不能像他那樣吧?窩窩囊囊的超遜不說,還跟女孩子一樣老愛為賦新詞強說愁,沒事就對著落花流水哀聲歎氣,要不就喃喃念一些沒人聽得僅的詩啊詞的,真是娘娘腔得噁心死了,虧他還長得滿不錯的說,真是糟蹋了那副容猊!」
以上是背著他,她對朋友說的評語。
這也不能怪他呀!打一出生開始,他就是這種個性麻!
「也不曉得校長是怎麼想的,居然安插那樣一個廢物到學校裡來,還破例讓他住進主堡裡,又允許他一大堆有的沒有的特權,卻連一點建設性的貢獻都沒有,成天只會在那兒睜著兩眼發呆,你說他是不是甚麼大人物的公子少爺之類的,因為太沒用,只好丟到這裡來混日子呀?」
以上是背著他,她對朋友提出的疑問。
說他是廢物太傷感情了吧?
呃……雖然他自己也覺得自己很廢物。
而且這也是全校師生——除了校長之外,所有人對他的看法:一個沒用的廢物,被特權階級的父母扔到這裡來白領薪水混日子。
說他父親是特權階級也沒錯啦!只要父親說一句話,沒有半個人會說一個「不」宇,因為父親說的是「事實」,沒有人能否決的「事實」,而且為了聽父親說一句「事實」,無論多大的代價,「那些人」都很樂意付出。
但說他是被父母扔到這裡來混日子,這就與事實相距頗大了。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們,因為他們不知道有多少個晚上,他好不容易才睡著,卻又被人從睡夢中硬揪起來,只因為有某位大人物想知道某些「事實」——為免引起無謂的猜測,「那些人」總是挑在夜半更深正好眠的時刻來找他……搞不好是他們失眠……
儘管這份辛苦是有代價的,但代價是甚麼他卻完全不知道。
父親光明正大的用一份合約賣了他,合約內容是甚麼也不曾告訴過他,他只知道僅有在某種情況下,不但那份合約會自動解除,而且父親也會立刻來帶他回去——這是母親的條件。
「那種活著只會浪費糧食的男人,最好早早game over算了!」
以上是背著他,她對朋友所下的最後結論。
總之,在她眼裡,他連個屁都不如,可以想見他若是冒冒失失的去對她告白,將會得到何種待遇。
所以他只好把一切都悶在心裡,這樣長長兩年下來,他單戀得很辛苦,卻也頗為自在,因為他原本就是那種充滿悲劇性浪漫情懷的男人,刻苦的相思對他而言才是最唯美的,太輕易得到的愛情反而不美了。
不過一旦入了秋,花朵開始凋落,綠葉悄然轉黃,他的情緒也逐漸陷入低潮,莫名其妙地開始覺得人生真是毫無意義,與其作一個浪費糧食、浪費氧氣,浪費地球存在空間的男人,不如埋在上裡去肥沃那些樹木花草來得有貢獻一些……
這種狀況好像不太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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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過分了!太過分了!那任務明明是我們的,為甚麼……」
「加多嘛爹!但幾咧!」大叫著,莎夏連忙衝過去搶救她的心肝豬寶寶。「這是我的,要扔請扔你自己的,OK!」
杏子噘著嘴,氣呼呼地把自己扔到床上去,覬覦的眼卻還是不甘心地瞄著莎夏那隻豬寶寶。
「我再出一次任務就可以成為準B級了說!」
「別急,別急,機會有的是,OK?」莎夏寶貝兮兮地用衣袖擦擦豬寶寶,再放回豬窩——床頭櫃上。「他們也不是故意要搶你們的,誰讓你們兩個阿拉伯語都不夠熟稔,說快一點准穿幫,任務八成也會跟著砸鍋,任務一砸鍋,你們就得連掉兩級,你寧願這樣嗎?」
話說得合情合理,杏子一時語塞。
「再說,他們也表示下一次任務必定會優先考慮你們,這不就結了!」
「你說得倒輕鬆,再出一次任務你就可以升上A級了,自然不會在意這一次、兩次任務,但是我不一樣啊,我……」
「你怎樣?」莎夏不耐煩地跳到書桌上去晃兩腳。「我這也是用時間慢慢熬來的,你就不用嗎?你偉大?你有特權?你可以跳級?」
「我不是那個意思啦!只是……只是……」杏子驀然翻身把腦袋埋在枕頭裡。「我只是不甘心嘛!」
「不甘心啊……」兩眼骨碌碌一轉,莎夏嘴角匆地勾出一道詭譎的笑。「那我們去找點樂子,保證你不會再郁卒了!」
靜了一會兒,杏子慢吞吞地側過臉來。
「你不會是又要去整那個吃花館長了吧?」
話說去年秋天,她們一夥人因為久未出任務,無聊死了,決定到河谷那條溪流去抓魚吃,不料最佳戰略地點卻被某人先行佔領,一票人正在商量要不要去「請」他滾蛋,卻見那個白癡竟然吃起花來了。
「那傢伙是餓瘋了嗎?」俄語。
「我們請他吃烤魚好了。」西班牙文。
「才不要!」與那個白癡副館長有宿仇的人堅決反對。
「那現在……啊咧,那傢伙不會是在哭吧?」中文。
「不,他是在掉眼淚,沒哭。」埃及話。
「他說甚麼?」印度語。
「你不懂埃及話嗎?」瑞典話。
「我是不懂。」古羅馬話。
「哇!你夠了沒,居然說古羅馬話,你以為現在是古代啊?」俄語。
「這樣可以了吧?」阿拉伯話。
「哼!這還差不多。」義大利話。「他說那傢伙沒哭,只是掉眼淚而已。」
「掉眼淚就是在哭。」土耳其語。
「哭要有聲音,OK!」美語。
「大男人掉眼淚,真是娘娘腔!」法文。
「嘖,又在吃花了!」日文。「算了,我們另外找地方好了,免得我們請他讓位,搞不好他還會哭給我們看呢!」
「哭夭!」居然還有台灣話。
自那一回之後,大家都在背地裡叫歷史文物館副館長為吃花館長,以字面上來解釋是說他是會吃花的副館長,實際上是隱喻他是個白癡娘娘腔。
「他生來就是讓人整的,不整白不整!」莎夏說得理所當然。
在兩人合住的寢室裡,她們總是一個說中文,一個說日文,為的是不想忘記自己的根。
「又想藉機報仇了!」杏子咕噥。
「是又如何?」說著,莎夏跳下桌子站到窗前,撫著下巴思索這回要用甚麼辦法整得那傢伙哇哇鬼叫。
翻起身子,杏子跪坐在床上。「有時候我覺得你真的很小氣耶!」
「是嗎?」莎夏心不在焉地應了兩個字。
「對啊!他也不過是第一次見面就被你嚇得掉頭就跑,後來又躲你躲得人盡皆知,以至於大家都認定必然是你厚臉皮倒追他,而且還倒追得很用力,才會把內向害羞的他嚇得拚命躲你,『只』不過如此而已,你又何必一整他就整了兩年?」就算是連本帶利,又滾利,再復利都有餘了。
「唔……兩年了嗎?」嘖嘖,有那麼久了嗎?還真是光陰似箭哪!
「是啦!小姐,放過他吧!想想,有幾次你真的很過分耶!白癡都不會認為那是意外,可是他都沒有說出去,這樣已經很夠意思了吧?」每次不小心被抓包,主凶不在乎,她這個「無辜」的幫兇可是緊張得很。
「他又不知道是我。」
「才怪,用鼻子猜就猜到啦!整個學校裡就只你跟他有仇,不是你是誰?」也不用一加一等於多少了,反正只有一而已。
「他也沒有證據。」
「證據歸證據,只要他說一句話,你說校長是聽他的還是你的?」
莎夏不由得沉默了。
其實她也不是真的那麼小氣,只不過兩年前她才十七歲,正是少女情竇初開時,自認還長得人模人樣,半夜起來照鏡子也沒有嚇到過自己,沒想到居然有人一見她就駭得屁滾尿流,就差沒哭爹喊娘,這簡直是把她的臉面活生生撕下來丟在地上踩踩踩,踩踩踩!
所以嘍!當時她就決定要小小整他一下以示懲戒。
可是她都還沒開始整頓他呢!他竟然已經搶先躲她躲得雞飛狗跳、人仰馬翻,使這整個事件驟然演變成一個眾人皆知的超級大笑話,連武術教官也特地把她叫去給予暗示性的警告:現在不是哈男人的時候,任務卡要緊。
她在哭笑不得之餘更覺是可忍,孰不可忍,當下便指天發下毒誓,不整得他變豬頭絕不罷休!
不過兩年時光也委實太久了一點,她為甚麼還不肯罷手呢?
莎夏自問,自己也覺得非常困惑,從一開始的閒來無事才去整整他打發時間,直至現在,為甚麼只要幾天沒見著他,即使是忙得連睡覺時間都沒有,她也會想硬抽出時間去整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