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我也很想知道答案。」他低下頭,深邃的眼眸箝制住她。「我也很想知道,為什麼人們在賭城會那麼容易失去理智?」
她被他看得喘不過氣。「你不可能有興趣……」
「妳錯了,我非常有興趣。」他低聲道,右手抬起,極溫柔地撫過她蒼白的臉頰。
他在做什麼?
她心跳一停,頰畔驀地染上胭脂。「夏野?」
「妳不可能忘了吧?蓉蓉。」他緊盯著她,唇角淡淡地、近似邪惡地揚起。「我們就是在那裡結婚的。」
第五章
她真想忘了,如果可能,她還真想忘得一乾二淨!
真不想承認自己跟那冷血律師竟然有過一段孽緣,不想記起自己曾愛過那個男人,甚至還嫁給他。
她真的,很想忘了。可惜忘不了。
無論她怎麼告誡自己,過往的一切依然如潮水,一波波襲來。
她好恨啊……
徐玉曼捧住自己的頭,拚命深呼吸,克制想高聲尖叫的衝動。
「小姐,請問要喝點飲料嗎?」清脆動聽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她一愣,放下雙手,有幾秒鐘一片茫然。
「要喝茶、咖啡或其它飲料嗎?」親切的嗓音再度問道。
「啊。」徐玉曼定定神,這才發現說話的是一個空姐,正傾過身,對著她微笑。
「不用了,我不需要……」不對,她現在可是在飛機上耶!想著,徐玉曼臉色忽然染白。「呃,請給我礦泉水……」礦泉水能讓她忘記自己坐在飛機上嗎?「不,還是紅酒好了。」她虛弱地對空姐微笑。「請給我一杯紅酒。」
「沒問題。」空姐的笑容還是那麼甜美,明眸一轉,望向她身旁的男人時,笑容更甜了。「先生呢?請問要什麼?」
「礦泉水,還要一份報紙。」那聲音,還是一貫霸氣而自信,自信得令人厭惡。
徐玉曼皺了皺鼻子。
她抬起頭,瞪向那個戴著副眼鏡,完全氣定神閒的男人。
夏野!
坐飛機已經夠令她心煩氣躁了,何況還是跟這男人一起坐!真倒霉,她還寧願跟外景小組的成員去擠經濟艙。
「怎麼這副表情?」彷彿看出她不悅的心思,半嘲弄地挑眉。「商務艙的服務還不夠令妳滿意嗎?」
「我對商務艙的服務完全沒意見。」
對他們必須搭飛機才能到達美國這件事也可以忍受,唯獨對必須跟他相鄰而坐這點感到有意見,而且是非常非常有意見。
「早知道我自己早點到櫃檯Check-in,說不定可以被安排到更好的位子。」她喃喃自語。
「這位子不好嗎?」
「爛透了!」她直截了當,挑釁地瞪他。
「我倒覺得挺不錯的。」他淡然。「靠窗,視野好,待會兒起飛時外頭的風景一定很好看。」
起飛!
一聽到這字眼,徐玉曼渾身一顫。
正巧這時空姐送上飲料,她連忙啜了一口紅酒,藉此寧定心神。
別緊張。她安慰自己。這沒什麼,又不是第一次坐飛機了,有啥好怕的?
「咦,怎麼會這樣?」夏野忽然低喊,語氣驚慌。
她嚇了一跳。「怎麼了?」
「我摸不到座位底下的救生衣。」夏野說。「該不會他們忘了放吧?」
「什麼?」徐玉曼驚恐地睜大眼,僵在原地。
「這飛機連救生衣都會忘了放,到底有沒有好好做安檢啊?」夏野抱怨。
「不、不會吧?」徐玉曼白著臉,嗓音發顫。她蹲下身,焦急地摸索自己座位底下。起先真的找不到,她心跳一停,後來總算摸到,她鬆了一口氣。「我的有放救生衣。你問問看空姐,可能他們忘了。」
一陣朗笑迸出。
她一怔,疑惑地望向夏野。只見他哈哈大笑,原本冷冽的星眸染上忍俊不禁的笑意。
他在整她。徐玉曼恍然大悟。他明知她有飛行恐懼症,還故意這樣欺負她。
可惡啊!她忿忿皺眉,朝他射去兩道殺人似的眼光。
他一點也不在意,好整以暇地嘲弄她。「都過了這麼多年,妳這毛病還是一點也沒改善嗎?」
「我警告你,夏野──」威脅的言語還沒來得及擲落,她眼角便掃到窗外的機場跑道。她一凜,豎起耳傾聽,這才發現飛機已經開始慢慢前進。
飛機已經上跑道,就快起飛了!
她驚得連忙正襟危坐,雙手緊緊抓住座椅的扶手。
夏野偏偏還要在一旁轉播現況。「咦?飛機已經上跑道了耶。啊,在加速了,聽見聲音沒?馬上就要──」
「你、你閉嘴。」她怒斥,嗓音卻發顫,氣勢頓時削弱許多。
他惡意地微笑,繼續逗她。「哪,腳架收起來了。感覺到沒?起飛嘍。哇!妳看看,下面的房子變得好小,像火柴盒。」
「別、別說了。」她阻止他,冷汗直冒,耳膜讓一股氣壓給塞住了,讓他的聲音聽起來好詭異。
「妳看看那些燈光,好燦爛。應該是高速公路的車流吧。果然還是晚上起飛比較有看頭……」
「我要你別說了!」她再也忍受不住了,尖喊一聲,扭過頭,單手狠狠揪住他衣襟。
這聲銳喊驚動了其它乘客,幾道視線好奇地瞥過來,徐玉曼卻毫無感覺,一心一意瞪著夏野。
這可惡的男人,他正在笑呢。瞧他淺淺揚起的嘴角,瞧他眼裡發亮的光芒──他正在嘲笑她。
她幾乎氣暈。「你、你一定要這樣整我嗎?你明知道──明知道──」
「明知道什麼?妳最怕坐飛機嗎?」他涼涼地反問。
她說不出話來,雙頰氣鼓鼓,眼眸瑩瑩。
他看著她,目光逐漸轉柔。「妳生氣的樣子,還是那麼可愛。」
她怒視他,正想反駁,機身忽地一陣輕微搖晃,她驚顫,全身立時寒毛豎立,肌肉緊繃。
這宛如受驚的貓咪緊張兮兮的模樣似乎取悅了他,他低低一笑,展臂將她攬入懷裡,另一隻手輕壓她頭顱,讓她發白的臉緊貼他溫暖的胸膛。
「傻瓜。妳怕什麼?飛機是這世上最安全的交通工具了,出事機率微乎其微。」
「我才不怕。」她嘴硬地否認。「只是覺得不太舒服。」
「妳看起來的確很不舒服。」他嗓音充滿笑意。「要不要再喝點酒?」
「當然要。」她悶悶道,依然賴在他懷裡。
她實在不該像這樣倚偎在他懷裡的,她想遠離他,不是嗎?
可是她現在很害怕,靠在他胸膛的感覺又如此溫暖而安全,她無法不貪戀。
只要一下下就好,她告訴自己,只要再一會兒,然後她就會推開他,與他保持安全距離。
只要再一下下……
他端起酒杯,抵到她唇畔。
「喝吧,妳會好過一些。」
她依言啜了一口。
「多喝點。」
她點頭,在他的注視下,喝完整杯酒。很快地,酒精便在她體內發生作用,酒氣醺紅了她的臉。
「我不能喝了。」她對他搖頭,美眸迷濛,嬌艷嫵媚。
他看得差點失了魂,好半晌,才記得將酒杯放下。
「好多了嗎?」他問,嗓音不自覺地沙啞。
「好像……有點醉了。」她摸了摸有些發燙的雙頰。
「這麼快就不行了?」他笑望她。「看來妳的酒量還是一點也沒進步。」
「對啦。我酒量就是差,有意見嗎?」她抬眸,本意原想瞪他,染上迷霧的眼神,看來卻百分百的嬌媚。
他喉嚨發乾。
她完全沒注意到他忽然變得深沈的眼神,單手掩住唇,輕輕打了個呵欠。
「我要睡了。」她細聲細氣地宣佈。
「什麼?」他哭笑不得。
才喝了酒不到幾分鐘,她竟然便想睡了?
「可能剛才太緊張了,現在一放鬆下來就覺得好累喔。」她對他眨眨眼,眉彎彎,眼也彎彎,笑靨好燦爛。
他心跳一停,怔怔地看著她。
這好像是他們重逢以來,他第一次見到她的笑容,原來,依然如從前一般明麗動人。
還是一點也沒變啊!
他輕輕歎息,看著她靠回自己的座位,星眸掩閉,櫻唇卻微張。
她該不會連睡覺的模樣都跟以前一樣吧?他側過臉,深深凝望她。
果然,經過片刻,當她愈睡愈沈,那兩瓣如花的美唇也隨之綻放,露出一排細白編貝。
他不禁好笑。
這張嘴酣睡的姿態,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不符淑女形象,她自己也知道,被他嘲笑過幾次後,還曾氣得想在睡覺時,拿曬衣夾夾住自己的嘴。
只是沒想到,她當初信誓旦旦想改掉的毛病,原來到今天,還是絲毫不見改善。
一綹髮絲自她鬢邊垂落下來,搔弄她鼻尖,她不舒服地低吟一聲。
他俯過身,伸手替她撩起惱人的髮絲,細心地收攏至那小巧的耳後。
正想退開時,他注意到她的唇忽然淺淺地揚起,彷彿在夢中笑了。
他怔看著她。
她作了什麼好夢嗎?為何臉上的線條一瞬間似乎都柔化了,神情如此甜美婉約?
她那嫣紅的、水灩灩的唇,好像在邀請著他溫柔的親吻。
他摘下眼鏡,臉龐更俯近她,只差分毫,便要觸及那誘人犯罪的紅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