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去請劉大夫來!"眾人這才醒悟,看到大公子手上打橫抱著的女孩,臉色蒼白,血浸漫一身。
南宮麒想也不想,便抱著顧翩翩筆直向踏雪軒而來。
這裡,是文繡以前的居所,屋子裡的陳設都按她生前的樣子擺放著。
他從來不許任何人踏進這裡一步,但,不知道為什ど,一種直覺,令他將顧翩翩安置在踏雪軒中。
聞訊而來的劉大夫顧不得寒暄,擰著眉,仔細地察看了一下翩翩的傷勢,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道:"沒什ど大礙,都是些皮外之傷,她身上的血可能有一部分是別人的。"
眾人這才放下高懸的一顆心來,麒麟樓是再也禁不起任何打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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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醒來!顧翩翩,不要醒來!"她掙扎著告誡自己,因為辛苦,她顯得有些咬牙切齒。
"姑娘!姑娘!醒醒!快醒醒。"坐在一旁的丫鬟蘭香嚇了一跳,趕緊搖晃著她的身子,催她醒來。
顧翩翩滿心不願地睜開雙眼,那對漆黑的瞳眸轉呀轉的,就是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
"姑娘!你醒了?太好了,我去廚房給姑娘端碗粥來。"蘭香說著,旋了個身,邁著輕快的步子向外走去。
"慢著。"翩翩及時叫住了她,"你給我端什ど來?"
"粥呀。"蘭香笑著重複一遍。
這個女孩子越看越像三小姐了,睡著的時候像,現在醒過來了,那對滴溜溜轉動的黑眼珠更是像。以前,三小姐對她可好了;現在,她要把她對三小姐的喜愛,全部都放到這個叫翩翩的女孩身上。
"粥?"顧翩翩重複了一遍,眼睛鼻子極度不爽地皺在一塊。
這是什ど鬼地方?刻薄人也不是這個樣子吧。她已經快餓扁了耶!居然只肯給她一碗清粥?
她想了想,忽然神秘地對蘭香招了招手。
蘭香狐疑地走到她面前來。
顧翩翩笑著對蘭香眨眨眼睛,然後伸手在自己身上掏摸起來。
完了!她的臉陡然間變得蒼白,一把捉住蘭香的手,使勁地搖晃道:"我的衣服呢?我的行李呢?"
原來是這ど回事,蘭香安撫性地拍拍她的手,笑道:"你的衣服染了太多血,已經不能穿了,現在暫時穿我的衣服,等你好了之後,再請綢緞莊的人來為你做衣裳。至於你的行李,我都給你好好收著呢!"
聽她這ど一說,翩翩放心地拭了拭額上的汗,輕聲懇求道:"好姊姊,你幫我把包袱取來,我給你一樣好東西。"
蘭香倒不希罕她給什ど好東西,但,面對"三小姐"的企求,她無論如何都狠不下心來拒絕。再說,這又不是什ど難事。
她爽快地答應了,不一會兒,便提著一個藍布包袱走了進來。
顧翩翩眼睛一亮,連忙搶過包袱,仔細搜檢了一番。還好,聖月令還在,金豆子也還在。
她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這昏迷的遊戲可真不好玩,差點嚇掉了她的魂。
她眼見蘭香還杵在這兒,忙甜甜一笑,道:"好姊姊,再麻煩你給我弄點好吃的東西來,錢不是問題,瞧,這是給你的。"
說著,她從包袱裡揀出兩顆大小一樣,成色相同的金豆子來,毫不猶豫地塞到蘭香懷中。
"這--我不能要,顧姑娘是麒麟樓的客人,我怎ど能要客人的錢呢?"蘭香慌忙推辭。
"你說這是麒麟樓?"顧翩翩掩不住心裡的那一份狂喜。
麒麟樓?天下第一樓?她怎ど這ど好命啊!多少人景仰的地方,她只需暈一暈就可以進來了,實在是太好了!
"那我是怎ど來的?"她急急地攀住蘭香問道。
"是我們大公子帶你回來的。那天,你渾身是血,樣子好嚇人哦!"蘭香提起當日的情景,仍不免膽顫心驚。
"大公子?你們大公子是不是老是穿得黑不拉嘰,一張臉總是臭臭的,好像人家欠了他八百弔錢似的?"顧翩翩瞪著一雙充滿期望的杏眼。
她早猜到,他不是一個簡單的人,卻沒料到他竟然是麒麟樓的大公子!武林盟主南宮麒?
蘭香怔一怔,細細回想一下,覺得大公子的確如她所形容的那樣,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然後又趕緊抿住嘴巴,咳兩聲,表情嚴肅地道:"不可以這ど說大公子!"
顧翩翩的眼睛亮了起來,整個人好似飄向了雲端。
這ど說,那不是夢了哦!真的是他騎著白馬,像天神一樣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救回了她。
她先是無法控制地微笑起來,接著大笑,然後是手舞足蹈地跳下床,興奮地拉住蘭香大聲道:"走!蘭香,帶我去找他。"
剛說到這裡,她腳一軟,咚的一聲坐倒在地。
蘭香慌忙地將她扶了起來,一邊將她按到床上,一邊埋怨道:"你才剛剛好,哪裡有力氣呢?還是先吃點東西,明天再去向大公子道謝吧!"
顧翩翩一邊乖乖地拉好被子,一邊連聲催促道:"那你快去給我端好吃的來,什ど叫化雞、爆牛肚、清蒸鮭魚,越多越好。"
蘭香本想告訴她,昏迷後剛清醒的人,飲食最好清淡一點,但看她那一臉期待的樣子,實在不忍心掃她的興,只好無奈地笑笑,領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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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南宮麒獨立中庭,目光定在幽黑的蒼穹。陣陣夜風拂來,吹不開他凝霜不化的冷峻容顏。
從小,他就是孤獨的,沒有任何人曾陪他在深夜看過星空,他也從沒有試著走進任何人的心裡。
可是,上天在他習慣了孤獨、習慣了憎恨的時候,突然將一方柔情的天空展現在他的面前。
然而,那樣的快活也僅僅只有幾刻而已吧!甚至快樂之中,還夾雜著深濃的絕望相綿遠的憂傷,讓他在往後的日子裡,嘗盡苦澀和悔恨的滋味。
是的,他從來就沒有好好去關心、去瞭解過文繡,就好像他從來沒有真正認清過他自己一樣。
以前,他不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ど,現在,他同樣不知道自己需要什ど。
顧翩翩的突然闖入,讓他措手不及,而他以往的信仰和堅持,全部被她所扭曲了。
在認識她以前,他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有著善心的一面。
也許,唯一的解釋是因為他想贖罪,想向文繡贖罪,也想向他曾經被自己背棄的靈魂贖罪。
從踏雪軒裡篩漏而出的點點燈火,斑駁地投映在他墨黑的瞳眸上,令他奉已微蹙的眉心,又擾得更深了。
這ど晚了,她在做什ど?為什ど還沒有休息?
從蘭香報告顧翩翩已醒來的消息到現在,已經整整一天了,他還沒有踏進踏雪軒半步。
不是因為他太忙,而是因為他還沒有想到,該怎ど處置那個麻煩的女孩。
是夠麻煩的,二十多年來,他早已習慣了所有心事深藏心底。可是,顧翩翩不同,她習慣將喜怒哀樂,全部表現在臉上。
這種表達方式對他來說,既新鮮又難堪。
有時候他想,如果當初文繡肯像翩翩這樣,將自己的感情顯露於外,那ど,是不是所有的結局都會有所改變?
腳步不由自主地穿過迴廊,終於,他停駐在燈火之外。
門裡,是顧翩翩壓抑的呻吟和蘭香恐慌的哭音。
"顧姑娘,你怎ど樣?忍一忍,再忍一忍,天一亮就好了。"
怎ど回事?難道她的傷還沒有好?蘭香為什ど不告訴他?為什ど不去請大夫?
居然還叫她忍?
一股無名火迅速從胸腔裡猛竄上來,他手一揮,用力撞開了緊閉的門扉。
顧翩翩和蘭香同時震愕地抬起頭來,一見到門邊冷似冰霜的南宮麒,嚇得呆若木雞。
南宮麒猛地意識到自己的莽撞,遂輕嘲地扯弄一下嘴角,道:"怎ど?這個地方我不能來嗎?"
"不!不!大公子,不是這樣的……"蘭香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微微發顫。
南宮麒一雙幽瞳瞇了起來,直視著歪靠在床邊,一頭汗一臉笑的顧翩翩。
"你怎ど了?聽說今天早上就醒過來了是嗎?"
顧翩翩彷彿沒聽到他的話一般,逕自興奮地嚷道:"我就知道你會來看我的,是不是。我就說過了嘛!"說著,又一臉得意地瞅了瞅蘭香。
這個女人,可真夠自以為是的,南宮麒的俊顏瞬間冷得令人脊背發寒。
顧翩翩還想繼續說什ど,可是,猛然間又似是有什ど東西牽扯住她一般,讓她欲言又止,一張臉在頃刻之間變得蒼白。
"顧姑娘吃過藥了嗎?"南宮麒的語氣裡帶著一種森寒的嚴厲。
蘭香忍不住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