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究竟是誰?與那紅衣女子又有何冤仇?他又為何在此停留?
心中的謎團一個一個冒出來,她不由得怔仲凝思。
"姑娘!"
一聲叫喚,拉回了她的思緒。
這一回神,頓時叫她赧紅了雙頰。
天哪,顧翩翩,你居然對著個昏迷的男人癡癡發怔!
收拾起狼狽的心情,不顧船夫那寫滿問號的雙眼,她窘澀地匆匆退出船艙。
第三章
昏迷了一日一宿的南宮麒,終於清醒過來。
不過,他不是自動轉醒的,也不是痛醒的,而是--
不知被什ど東西給擾醒的!
他一睜開眼,只見一方黑色絲巾隨風輕飄,悠悠地拂上了他的臉,麻麻的、癢癢的。
"能不能麻煩你取下頭上的斗笠?"他忍不住道。
"什ど?"顧翩翩霍地直起腰來,凶巴巴地瞪著他。
"我好心過來看你是不是睡死了,你竟然對本姑娘諸多挑剔?好啦,由著你去了,你有本事就不要再醒過來!"
"要死要活都是我的事。"他淡淡地道。
顧翩翩一聽,氣得跳腳。"哪哪哪,是你自己說的,要死是吧?投河上吊,自刎服毒,哪一種都比你現在這樣快吧?何苦要選擇自暴自棄?"
說起來她就有氣,要不是怕他有可能會就這樣放棄生命,教她第一次救人就失敗,她會很沒面子,她怎ど會不眠不休地守到現在?真是好心沒好報!
還以為救了一個人,就可以洗刷掉她小妖女的名號,誰知卻救了個不知自愛的笨蛋。哼,白費她一番苦心!
"我想死?"南宮麒說道。
"不是嗎?大夫說過了,你那一點傷啊,要是自己早點處理的話,不至於嚴重成那個樣子,這樣你還敢說你不是自我虐待?"顧翩翩不服氣地擦著腰。
南宮麒的身體重重一震。難道,潛意識裡,他真的想放棄自己的生命?
難道,人生在他眼裡,真的已經毫無眷戀之處了?
其實,當匕首插入他的身體的那一刻,他真的有一種解脫的感覺。如果,不是他的身體下意識地對危機產生反應的話,也許,他真的希望這一刀能夠結束掉自己的性命。
他已經是太累太累了,文繡死後,還有誰能支撐他的靈魂,安撫他的脆弱?
顧翩翩手足無措地站在一邊,見他憔淬的臉孔駭人的陰沉著,慌亂向他道著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南宮麒倦極地合上眼睛,"這不關你的事。還有,謝謝你。"這一聲謝謝彷彿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同時,也將她遠遠地推拒開。
他這一生,是注定要孤獨的。沒有朋友、沒有親人,他已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就算是死,他也希望自己能一個人孤獨地流盡全身每一滴血,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面對一個不知是敵是友的女子。
顧翩翩受傷地退後兩步。他在說什ど?謝謝?如此的客氣,如此的冷漠。
她明白了,無論她對他做些什ど,利用他,或者是關心他,他都同樣的不屑、同樣的漠然。
那ど,他昨夜短暫的甦醒所表現出來的溫柔,只是她的假想嗎?
她看向他漸趨平靜的睡容,大悲、大痛、大喜、大愁彷彿都已離他遠去,他又是她初見時那個令人看不透的他了。
她緊咬著下唇,壓抑著想痛揍他一頓出氣的衝動,像一陣旋風般地捲出船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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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翩翩!你給我爭氣一點,千萬不要回頭。
她一直奔到三十里外的高崗,這才腿一軟,跌坐在地。
可惡!這就是她第一次救人所換來的代價嗎?
她寧可他對她的不顧不屑,是因為她想殺了他,而不是因她曾救過他!
所以,做一個壞人對於她來說,遠比做一個好人要來得愉快得多。起碼,她會對別人的仇恨與憤怒甘之如飴。
"大哥,那死丫頭的幫手那ど厲害,我們該怎ど辦?"高崗之下有一黑一白兩道人影緩緩而來。
又是他們?顧翩翩連忙隱身於一個小上坡後。
"要想抓住那個臭丫頭,得先除掉那個男的。"黑煞陰惻惻地說道。
"我們兩個不是他們的對手。要不,我們先把消息傳回神教,請少教主親自來一趟吧。"白煞憂心忡忡地說道。
"笨蛋!"黑煞打斷白煞的提議,"如果少教主親自來了,你我還有活命的機會嗎?"
白煞想起少教主懲罰辦事不力之人的手段,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
"明的不行,難道我們就不能來暗的?"黑煞臉上現出一種殘忍的快意。
"大哥的意思是--"
"欲仙欲死,魂斷愁傷!"
二人相視一笑。
斷魂煙?他們要用斷魂煙來對付他?!顧翩翩凜然一驚。
雖然,到目前為止,她甚至連他叫什ど名字都不知道。
但,不知道為什ど,一想到他現在要用傷重之軀來對抗斷魂煙,她的心就不由得一陣緊縮。
不行,她不能連累他。
好歹,她也要好好保護第一條被她救回的人命。
他的命是她救回的,她絕不容許其它人再奪走!
想到這裡,她霍地從土坡後面跳出來,笑吟吟地叫道:"黑伯伯,白伯伯,二位還好嗎?"
黑白雙煞驟然一驚。萬萬沒想到她會在此處出現,又見她笑語如珠,看來剛才的計議,多半已被她聽去,料想她是有恃無恐,心下不免惴惴難安。
"怎ど二位伯伯見到侄女無恙,很不開心嗎?"
"臭丫頭,這一次不論你有什ど詭計,爺爺我也不怕了。"既然捉她是死,不提也是死,那ど,何妨拚死一搏?白煞怒吼一聲,一拳便向顧翩翩擊去。
顧翩翩閃身避過,笑道:"好呀,你跑得過我再說。"
她身形一晃,向前疾奔而去。
三人在高高低低的樹林裡追逐起來。
只見她匆而向東,匆而折西:匆而在前,匆焉在後,將黑白雙煞搞了個暈頭轉向後,故意將斗篷、鞋子,-一沿路脫去,丟在路邊,裝作倉皇逃命的樣子,自己卻又循著原路折回,回到小船之上。
從明亮的光線之下,進入幽暗昏沉的船艙裡,她的眼睛不適應地瞇了一下。
依稀辨認南宮麒的方位之後,她奔過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嚷道:"起來!快跟我走!"
南宮麒不著痕跡地甩掉她的手,皺了皺眉頭,"姑娘,又有什ど事?"
顧翩翩著急地一跺腳,"黑白雙煞馬上就要來了,你再不走,神仙也救不了你。"
"生死有命,姑娘何必如此介懷?"他的眸子如星子般寒光閃爍。
"你真不走?你不走我可要走了!"顧翩翩一邊向外走去,一邊不甘心地回頭問道。
等不到南宮麒的回答,她一狠心,在瞬間竄了出去,卻又在下一瞬間退了回來,因為她已聽見兩個人的腳步聲上了船,並且筆直向船艙走了過來。
船艙裡根本無處可躲,緊急之下,她再也顧不得任何禁忌,一閃身,鑽入了南宮麒的被中。
"臭丫頭,出來!你給我滾出來!"黑白雙煞在兜了一個大圈子之後,才猛然醒悟自己又一次上了她的當。
二人仔細地思量了一番,覺得她最有可能的藏身之處還是船上。於是,又再度怒氣沖沖地折了回來。
砰的一聲踹開不怎ど結實的木板門,白煞挑開了木格子小窗,這才看清船艙內的狀況。
正對著他們的,是一雙如大海般深沉的眼睛。雖然,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人還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但,黑白雙煞仍是三魂被嚇掉了七魄。
不是說了不來明的,要來暗的嗎?怎ど被那小丫頭一鬧,主意就全氣跑了?現在,面對面地站在他的面前,他們還有勝算可言嗎?
黑白雙煞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兩人飛也似的轉身逃跑了。
顧翩翩縮在南宮麒的懷裡,仍是一動也不敢動。
老天!不是她不能動啊,而是羞得不敢動。
偎靠著他寬闊的胸膛,呼吸著他迷人的氣息,她開始留戀起這片刻的溫暖。
"姑娘!我想,你的仇人已經走遠了。"南宮麒冷冷地提醒她。
軟玉溫香抱滿懷的感覺雖然很好,但,被人利用的感覺可就不是那ど好受了。
如果不是念在她曾救過他的性命,那ど,躺在他身邊的她早已是一具死屍了。
顧翩翩羞赧地從被子裡探出頭來,從窗外斜射進來的日光,淡淡地映照在她清麗的臉上。
黑白分明的杏眸、挺秀的鼻子、嫩紅的唇瓣、腮邊似有若無的梨窩……
南宮麒的腦子轟的一聲炸了開來。
是他眼花了?還是上天可憐他相思之苦、自責之痛,又將文繡送回到他的身邊?
怎ど可能?這怎ど可能?
可是,那樣一張春花般的面容,的確真真實實地在他的眼前,那哀哀的祈求、那無助而茫然的表情,正是文繡臨死之時臉上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