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到底要做什麼?」問晴滿頭霧水地把任育凱的手放在她的肘彎上,再跟著前面三個人走。
「我要上台彈古箏。」
「你要上台……」猛抽氣,「你你你……你不是才……才學過十天嗎?」問晴吃驚得話都結巴起來了。
「沒錯。」
「天啊!那你怎麼可以……」
「放心、放心,雖然我沒聽過日本的古典樂曲,但我剛剛背了一首,應該不會差到哪裡去。」
剛剛才背一首?
問晴差點跌跤。「但但但……你才學學學……學過十十十……十天啊!」
「的確,才學十天而已,彈起來手指頭可能會很痛,不過沒關係,才彈一首,大概不會痛到哪裡去。」
誰跟他說這些!
「你你你……你到底什麼時候學過古箏的?」
「唔,我想想……」任育凱歪著腦袋想了一下,「四年前或五年前吧!」
猛然煞車,「夠了!」問晴哭笑不得地拉住他。「你不是連面對人群的自信都沒有嗎?居然敢上台表演才學過十天的古箏!」
「他也是瞎子……」任育凱盲目地往前一指——沒人,僅有一株快掉光的櫻花樹,一陣淒涼的風掃過,連最後一朵也掉了,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幹,但他不知道,因為問晴越走越慢,隔著前面的人已有相當一段距離了。「既然他可以上台表演,我當然也可以!」
「他學了十六年!」
「我也學了十天啊!」
「可是……」才說他缺乏自信,轉個眼他又自信過頭了。
「安啦、安啦,就算沒有他好,也不會輸他太多的!」
何止不會輸太多,任育凱一開始彈奏,問晴的嘴巴就再也闔下上,不敢相信地瞪著眼。
才學十天?
一定是騙人的!
「他學多久了?」一側的山上圭一問。他是個書生型的人,斯文爾雅,即使失明,依然有不少世家千金青睞於他,偏偏他只鍾情於問晴一人。
「……十天。」
「……對不起,妳剛剛說他學多久了?十年嗎?應該不只吧!」
回程的車上,任育凱一臉心滿意足的笑。
「這下子那傢伙沒話說了吧?他會琵琶,我也會古箏,有什麼了不起!」
「你真的只學過十天?」問晴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語氣裡更是。
「妳為什麼一直問我這句話?」
「……教你的老師一定是個超級大天才!」
「沒有人教我,我自己看人家彈奏自己學會的。」
「……」這個人不是超級大天才,就是超級大騙子!
「啊!對了,妳會彈琵琶嗎?」
「只會基本指法。」
「那好,教我,聽起來琵琶好像也滿好玩的,可能要稍微久一點,因為我看不見人家怎麼彈,我想……嗯,大概要一個月左右吧!」
順便,他也要好好想一下,他幹嘛把那只山上的烏龜當仇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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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
「嗯?」
「你兒子腦袋秀逗了!」
「嗄?」
「他……在彈琵琶!」
「……琵琶?!」
霎時間,從廚房、書房、浴室、客廳,所有人全跑過來了。
「勁爆!二哥真的在彈琵琶!」他終於肯碰樂器了,不過,為什麼是琵琶?
「他不是看不見嗎?誰教他的?」任育倫喃喃道。
「大概是那個女孩子吧!」曉晨猜測道。
「可是……他幹嘛學琵琶?」
「因為二哥要和人家決鬥!」
眨個眼,所有的視線又動作一致地改變方向集中到那個捧著一顆大蘋果喀嚓喀嚓咬的小鬼身上。
「決鬥?」西洋劍還是左輪槍?
「那天啊!就是二哥和那個姊姊穿好奇怪的衣服出門的那一次……」
「那次啊!我們也跟去了,可是……」任琉璃打岔進來。「因為那邊是私人產業,我們不能進去,只好等在外面……」
「我進去了。」
「咦?」任琉璃驚訝地瞪住任瑪瑙。「妳進去了?從哪裡進去的?」
「大門。」
「耶?」
任瑪瑙咧嘴笑得好得意。「我跟在大人後面進去。」
任琉璃頓時傻眼。「Shit!難怪好一陣子都沒見到妳!」
「裡面有好多壽司跟和果子可以吃喔!然後我看見二哥和另外一個眼睛看不見的大哥哥坐在一起,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可是二哥好像很不開心,那位大哥哥也好像不太高興,後來那位大哥哥上台表演琵琶,二哥去練習古箏,還一邊嘀咕一邊練習……」
「他嘀咕什麼?」
「二哥嘀咕說:平平都是笨蛋瞎子,我就不信你可以我就不可以,你學十六年又怎樣?我學十天就夠了……」
才說到一半,已經有人在悶笑了。
「二哥還說:是她說的,我外表比你出色,再過一陣子,我會讓她說我各方面都比你厲害,到時候你就自己滾一邊去哀怨吧,山上的烏龜!」
爆笑如雷,大家東倒西歪。
「二哥……好可愛喔!」
「沒……沒錯,平平都是笨……笨蛋瞎子,沒理由那小子拚不過人家!」
「什麼是山……山上的烏龜?」
「那小子……」任沐霈也在笑。「終於振作起來了!」
一聽到這話,顧不得再笑,吟倩忙扯住老公緊張兮兮地問:「你是說小凱振作起來了?」
任沐霈頷首。「若是按照我的個性,他現在才剛從谷底爬起來,應該要再過一陣子才會發現自己的感情,然後開始懷疑自己有沒有資格追求對方,最後因為沒有自信而否決了自己,那時候就需要我們的幫忙了。沒想到……」
他又笑了一下。「他尚未察覺到自己的感情就先面臨強敵威脅,而且對方也跟他一樣眼睛看不見,這種突發狀況實在沒有時間讓他一步一步慢慢進展,於是他就省略了中間步驟,直接跳到反擊,這有九成九是妳的個性在他身上作祟——是我就不會,然後,妳那死不認輸的拗性子開始在他身上發揚光大,瞎子對瞎子,他就不信贏不了另一個瞎子!」
「酷!」任琉璃對著屏幕比大拇指。「二哥,我支持你!」
「那麼,」任育倫也很興奮。「他可以慢慢找回他的自信了?」那個笨蛋弟弟,他終於可以站起來了嗎?
「不,在他自願上台彈古箏的那一刻,他已經找回過去的自信了。」
「哦,耶!」
大家不禁齊聲歡呼,連小鬼也跟著亂叫亂跳湊熱鬧。
「這實在是一種機緣巧合,若不是那種場合、不是那種對手、不是那種心情,只要差一樣,就沒有辦法一口氣把小凱推越重重阻礙登上谷頂,能碰上那個女孩子是他的運氣。」
「所以我說我喜歡那女孩子嘛!」任琉璃得意地說。
「我喜歡那個姊姊身上的香味。」任瑪瑙附和道。
香味?
一絲靈光忽地閃過腦海,任琉璃好像想到什麼了,卻又沒有確實抓住任何東西,正想問個清楚,眼一轉卻見大家忙著興高采烈,只有吟倩一人垂頭喪氣,好像剛被搶走玩具的小鬼頭。
「媽咪,妳怎麼了?」
吟倩哀怨地抽抽鼻子。「也就是說,小凱不需要我們『幫』他了?」換句話說,沒得玩了?
任沐霈啼笑皆非。「倩倩,他是妳兒子耶!」
吟倩想了想。「說的也是,回台灣一樣可以玩,」自己的兒子會跟在身邊,隨時都可以玩。「好,回台灣再跟他玩捉迷藏好了。」
怎麼一句話就可以把他的意思弄擰成這樣?
任沐霈呆住,愣在一群爆笑的人中間。
「話說回來,小凱到底想通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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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想了好幾天沒什麼結果,琵琶倒是練得頗有進展,於是任育凱又請問晴借一些琵琶樂曲來給他聽。
兩天後——
任育凱抱著琵琶在苦練指法,三撩,七撩,又點又挑……電話鈴驀響,他以為又是老媽打來問候兒子金安,隨手接起來就吐槽過去。
「不回去就是不回去,跟哈利說起碼要再過一年……不,兩年,兩年後再來問我,到時候我會認真考慮一下要不要回去錄CD!」
「……對不起,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咦?無法format的聲音?
任育凱驚訝地「看」了一下電話,再放回耳邊。
「山上的……呃,不,山上圭一?」
「是我,你是任性的……呃,不,任育倫?」
任性的……什麼?
任育凱再一次拿下電話來「瞪」一眼,再放回原位。
「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
「我問晴子的。」
晴子?
哼!叫得那麼親熱幹嘛?好,下回見面,他也要叫她問晴……不,叫晴晴,跟老爸叫媽咪倩倩一樣,這可比那傢伙叫晴子更親熱了吧!
「找我什麼事?」
「聽說你在學琵琶,為什麼?」
因為他要在各方面都比那傢伙更行!
「不為什麼,就是想學。」頓了一下。「你怎麼知道?」
「晴子來向我借琵琶樂曲的C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