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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弱水

  「哦?這是真心話?」皇甫暄瞥了他一眼。

  對她略帶挑釁的問話,他只是微笑以對,不予回答。

  項洛妍捶了她的手臂一下,「怎麼,對我的技術不滿意?那你來好了。」將茶具推至她面前,又馬上被她推了回來。

  風淨漓本要開口,正好點心送了進來,她的注意力立刻被引開,雙眼發亮,直盯著秦二娘手中的點心。

  「喲,姊妹走運啦?」秦二娘一邊擺上點心,一邊朝鳳玄烺拋了個媚眼,然後在他身邊落坐,「你們倆隨便上街晃晃就釣到一個俊俏的仰慕者,怎麼我秦二娘就遇不到這麼好的事呢?」

  風玄烺回她一笑,「早已聽聞綠竹軒的秦二娘不但手藝好、模樣俏,說話更是動聽,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公子過獎了。」秦二娘掩嘴嬌笑;嫵媚的丹鳳眼暗送秋波。

  「二娘,今天的杏仁豆腐太甜了。」皇甫暄用湯匙撥弄著碗中滑軟的豆腐,冷眼看著風玄烺應付女人游刃有餘的樣子。

  「錯了、錯了!——」項洛妍拿出手絹擦擦指尖上的茶漬,「應該是今天的秦二娘太過甜膩。」她瞅了瞅秦二娘,「我說二娘哪,你是這家店的老闆,別老把自個兒當男客桌前的甜點。」

  「呵呵,礙到某人的眼了?是……」秦二娘的身子軟軟地靠向風玄烺,「小暄你?」

  「我可什麼都沒說。」皇甫暄垂下眼簾,神態自若地舀起一匙杏仁豆腐。風淨漓好不容易從點心堆裡抬頭,分出一點注意力到當前的情況,見風玄烺悠然自得地笑睇皇甫暄,而皇甫暄看似平靜,眼底隱約有絲不悅,立刻笑嘻嘻地道:「烺哥哥,你誰都贊上幾句,獨獨漏了暄姊姊,該當何罪?」

  「哦?你說我該當如何?」風玄烺劍眉一揚,口中回答風淨漓,雙眼卻似笑非笑地望著皇甫暄。

  「罰你吃豆腐!」風淨漓笑著舀起一匙杏仁豆腐塞入他口中,「好不好吃?』

  「好吃。」他拍拍她的粉頰,「不過……」他意有所指地拉長了尾音,眼角瞥了皇甫暄一眼,「換個人罰我會更好。」

  風淨漓轉動著滴溜溜的大眼,露出狡黠的笑容,「那容易!」說著,突然捉起皇甫暄的手往前湊——

  皇甫暄舀著豆腐送到嘴邊,才吃了一口,忽然一道外力將她的手往前拉,送到風玄烺面前,她不由得愣住了,看著他笑容滿面地吃下那半匙豆腐。

  「人間極品……」他狀似滿足地喟歎一聲。

  這……這算什麼!她耳根一熱,心頭猛地一跳,手中楊匙就這樣掉落桌面。

  待她反應過來,蹙眉輕叱:「小漓,你太胡鬧了!」

  風淨漓吐吐舌頭,目光瞟向風玄烺,「烺哥哥,暄姊姊生氣了。都是你不好,誰讓你吃掉暄姊姊愛吃的杏仁豆腐呢!」說完,偷偷朝他眨眼。

  「是我的不是。」他微微一笑,拾起皇甫暄掉在桌上的湯匙,從自己碗裡舀了匙杏仁豆腐,送到她嘴邊,「小姐請用,算是我賠給你的。」

  『你……」他們二人一搭一唱分明是聯合起來耍弄她!皇甫暄有些氣惱地別過頭,「算了。」

  「小暄,不過就是個無傷大雅的玩笑嘛!」項洛妍扳過她的臉,讓她面對風玄烺,「瞧,人家郎公子的手都酸了。」

  俊臉上令人動容的無辜和失望是讓皇甫暄有些心軟,不過她隨即想到——他是裝出來的!

  「好個無傷大雅!」她挑了挑眉,不滿地暗擰了項洛妍的大腿一下,「胳膊徑向外……」還沒說完,一匙鮮嫩的杏仁豆腐便送人她嘴裡,她愕然地瞪大了眼,怔怔地看著風玄烺臉上的笑意。

  他好像沒事人一般,從容自若地收回了手,拿湯匙在自己碗裡攪了攪,慢條斯理地吃起杏仁豆腐,還問她:「你怎麼不吃?」

  『啊!」皇甫暄掩住嘴,那湯匙……

  她羞窘地紅了臉,今天為何總是措手不及?她該生氣,該擺出冷若冰霜的態度,但她卻覺得羞惱尷尬,甚至為那淺笑心跳……

  不願再想自己為何反常,她強做鎮定地站了起來,朝秦二娘道:「我先告辭了。」

  另外三人見狀也跟著起身,風淨漓故意擋在前頭,由於皇甫暄急著離開,繞過她時並沒注意到腳邊。

  風淨漓悄悄伸出右腳,讓皇甫暄一個重心不穩——「小心!」風玄烺眼明手快,及時將她攬入懷中。

  忽然被環人一堵溫暖寬厚的胸懷中,她渾身僵硬,不敢動彈,好半晌才慌慌張張推開他,正要奪門而出卻被項洛妍給拉住。

  「你幹什麼!?」她惱極了,自家人還扯她後腿!

  項洛妍調侃地笑著拍拍她持續增溫的嫩臉,「哎,這張冷臉今兒個怎麼頻頻燒熱呀?優雅淡漠的小喧跑哪去了?」

  她拉下項洛妍的手,白皙的頰淡染一抹胭脂,「別胡說八道,還不走!」偷瞄了風玄烺一眼,便匆匆拖著項洛妍離去。

  第二章

  燭火散發著柔柔的昏黃光暈,映照在玉白姣好的面容上。

  皇甫暄坐在桌前,怔怔地凝望著紅燭。

  細長的燭焰就著夜裡的清風,時而靜定,時而搖曳扭曲,青焰黃焰隨之消長,幻化著令人迷炫的色彩。

  玩味的、似笑非笑的、狡黠的、自得的,今日從那臉孔所見的種種表情,在焰心中隨著曳動的燭火變換,然神情雖變,那雙眸卻始終如一,未曾稍離地凝視著她,深邃得教她難以平心靜氣地正視,又忍不住好奇地想去窺探。

  人如其名,他給她的感覺就像火焰變幻不定,難以捉摸;她看不透他,他卻似乎能輕易猜出她內心的想法,挑動她向來定若深潭的情緒……

  「焰君……火焰之君……」她支起下頷,低聲輕哺他的自稱,不自覺地伸手護在燭火旁,使焰光中溫柔微笑的臉龐不再搖動。

  驀地,蠟燭爆出一顆小火星,燭蕊已燃盡。

  皇甫暄坐直了身子,換上新燭,又燃起一旁鳥型香爐中的瑞腦。青煙裊裊,瀰漫一室馥郁迷香。

  舉杯淺啜佳茗,她再度陷入沉思。

  從他的儀表氣勢、護衛的排場,還有跟風淨漓熟捻親呢的樣子,身份必定不尋常,身份之外,她更在意他說過的一句話——

  若是旁人,自然不該直呼在下姓名,但小姐將來是皇后,那便無妨。

  這話聽來就是覺得曖昧。他特意強調加諸於她的詔命,卻不避嫌,或者說根本無視地逗弄她,而風淨漓從頭到尾一直有意無意地幫腔,難道……

  風玄烺三字忽地浮現她腦中,讓她心頭一緊。其實,「郎」根本是「烺」的諧音!?

  不,應該不會是……這個聯想瞬息即過。

  她念頭一轉,風淨漓縱然極受寵愛,也不可能無視宮規,直呼皇上名宇,叫他烺哥哥;更何況從皇上特意要女官授課以搪塞拖延婚禮來看,皇上不願迎娶她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哪會三番兩次地尋她玩笑?

  搖搖頭,她迅速剔除了令她反感的人名,她一點都不希望碰見皇上!

  對於有朝終須面對宮闈的事情,她仍然有些逃避心態。

  低調的個性使然,她不愛和陌生初見的人有太深入的接觸,輕浮之人她尤其厭惡,與人交往全憑自己的直覺感受。對於郎焰君略帶輕佻的舉動,她雖不習慣,卻稱不上討厭,大概是因為她覺得他只純粹為了逗弄她,並非惡意的調戲吧!

  清明溫煦的眸芒中,她找不到絲毫輕薄,只有不知名的魅惑,摔不及防地烙印人她腦海中……

  皇甫暄驀地站起,收斂遠揚的思緒,走到窗邊,倚欄憑望雲氣半掩的明月。

  這時,有人推門進房。

  「小暄,明晚是小漓的生日宴會,你會跟我一塊去吧?」

  「嗯。」她隨便應了聲,卻問:「在意一個人就是對他有感覺嗎?」

  皇甫昭愣了愣,「你遇見了什麼人了?」她倒好奇了,會是怎樣的人讓妹子問起這樣的問題。

  「沒有。」皇甫暄回過身笑笑,「隨口問問罷了。」

  「沒事就好。」皇甫昭聳聳肩。沒事才怪呢!

  見她唇角微揚,皇甫暄知道姊姊八成又在胡亂臆測了。她淡淡地道;「別想偏了。」

  「你怎麼曉得我想偏了?還是,本來就是你在胡思亂想?」皇甫昭笑嘻嘻地揉揉她的頭,被白了一眼,才雙手一攤,「好啦,記得明天要去參加小漓的生日宴會,別讓我到時候找不到人。」瞧她剛剛魂不守舍的,應該有把話聽進去吧?

  「咦?」皇甫暄果然一臉疑惑,「你哪時說過這事?

  而且我也沒答應吧!」她怎麼不知道?

  「現在不就知道了?何況你在我剛進門時就答應了。」皇甫昭戳戳她的額,沒給她反駁的機會便離開了。

  沒好氣地瞪著姊姊的背影好一會兒,皇甫暄知道明天的晚宴是非作陪不可了。以皇甫昭的個性,抗議她坑人耍賴也沒用,要論磨人的功夫,她更是比誰都行,無論找什麼借口,都會被她軟硬兼施地拖去鎮南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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