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失笑,伸手指撫平那已糾結了一早的眉頭,「皇上要娶的又不是你,該煩的是小暄才對。」
「我實在搞不懂風玄烺,那時候他明明一副冷酷的模樣,可連日來,又不曾間斷地到家裡替小暄換藥……」她拉下輕撫過眉眼的大掌,在那掌心印下一吻,「小暄也真是的,沉浸在風玄烺的柔情裡,卻硬不肯承認自己愛上皇帝……還有夜曇,她這些天來都很沉默,不曉得哪時會爆發出來……」
「有這麼多事能傷腦筋,我怎麼都不知道?」項洛諼笑了出來,端起酒杯堵住那張叨念個不停的小嘴。
被強灌下一杯濃酒,皇甫昭兩頰立刻泛出配紅,嗔惱地推了他一把,「我在說正經的,別搗亂!」
「是是是,我洗耳恭聽,行了吧?」項洛諼笑意更濃,低頭親了親她的額。
「討厭!」皇甫昭捶了下他的胸膛,「我想聽你的意見啦!
「你管太多了。」錢莊客棧的雜事都煩不完了,她還有精力去管別人的情事?
話剛說完,一記預料中的拳頭也接著落在心口上,項洛諼笑了笑,包握住她的柔克,柔聲道:「皇上地位特殊,要他面對情感或許難了點;而夜曇應該已經意識到小暄的心是拉不回來的,頂多是使使性子罷了,至於小暄……恐怕要到最後才會死了心,放棄那一廂情願的想法……」他一根一根地吻著她的纖指,「你扛下的擔子已經夠重了,別再給自己添麻煩好嗎?感情的事不是旁人管得來的。」
「好嘛,我不管就是了……」皇甫昭溫順地依偎進他的懷中,埋首在他胸前,「待會叫個人把聖旨送去給小暄吧。」
「我想不必多此一舉了,夜曇會送的。」項洛諼愛憐地揉揉她的發,要她注意廊上的足音。
果不期然,沒一會兒,就見谷夜曇進入大廳,向兩人打過招呼後便取走了制書。
她來匆匆去也匆匆,廊中細碎急促的腳步聲正似她內心的紛雜。
步伐微緩,她抱緊了裝有制書的木匣,不自覺地露出一抹苦澀的笑,笑自己的傻。
皇甫暄寧願相信欺瞞她的風玄烺,也不肯信任她這親人的話,再勸下去又有什麼意義呢?只是徒增爭執,兩相傷害罷了!即使如此,她還是無法放手,明知她情根深種,難捨難離,她仍是撤不了手,就怕手一鬆,侯門如海,深宮高牆……她與她將成了兩個世界的人,她倆間牽繫會就此斷絕……
她能瞭解她的惶然不安嗎?她能瞭解嗎?
唉,罷了……谷夜曇幽幽低歎,這是最後一次,問清了皇甫暄的打算,她就不再干涉。
伸手貼上了門板,她輕輕推開門,進人臥房。
默默凝望了皇甫暄一會兒,她遞過木匣,側坐上床沿,「有件給你的東西……」經過那日不愉快的爭執,她們有兩天沒說話了。
皇甫暄細讀了遍,撫過上頭的每個字,「真的是……訂下了」
縱然她堅定自己的信念,到了真正面對納徵的制書時,不免有些動搖,不安和猜疑的陰霾悄悄地在心頭聚攏……
他知道了嗎?是否……也正為此事忐忑憂慮呢?
「告訴我,你到底想怎麼辦?」
「我……」她咬了咬下唇,「我相信焰君。」
「暄——」谷夜曇沒轍地把額頭抵在她頸窩間。
「對不起……你那麼擔心,我卻一點都不坦白……」皇甫暄攬上她的肩。沉悶了兩天,她一直想找個機會說聲抱歉。
谷夜曇沒接腔,輕輕閉上眼,為兩人的重歸舊好感到高興。
皇甫暄頓了頓,「夜曇,或許你覺得我固執、愚蠢,可我還是認定最後會像我所想的……因為,我就是這麼期盼,如果不堅持,那麼這個本來就渺茫的希冀,不是完全無望了?」
坦白說,她也覺得自己被執念的迷障纏縛住了……寧可蒙起眼睛耳朵,不聽、不看,活在自己的一廂情願中……
「別說自己蠢……只有你知道什麼對自己最好,而我、我……」谷夜曇細如蚊納的聲音隱沒在她肩頸間。
暄竟固執到這種程度,她……她也只有認了!
終於得到她認同的話語,皇甫暄雙手環抱住她,「謝謝你,我的好姊妹……」
谷夜曇亦露出了笑容,一方面卻暗下決定——如果風玄烺辜負了暄的真心,那就莫怪她心狠手辣……
第九章
皇甫暄倚靠著床頭,目光動也不動地凝視著窗外。
納徵之後,她一直盼望著郎焰君的到來,告訴她,皇命成不了他倆間的阻礙;告訴她,他會拋棄世俗的一切與她長相廝守……可盼了兩天,他並未出現,只有她的心高高懸宕著,在越發增長的不安中搖搖蕩蕩,而情緒愈見低落之際,她忽然覺得倦累,她想放棄了……執著在那渺茫的希望上頭,期盼著不可能的事會發生,弄得長久以來平和的心境起起落落,自己變得不再像自己……
倦了……她厭倦繼續浮沉於希冀與失落之中……
她低聲一歎,將視線調回的同時,房門被打開——她等待的人終於來了。
「知道嗎,等你的兩天像兩年一樣長。」她微微一笑,笑中有絲淡淡的傷感。
「這麼想我嗎?」風玄烺迎向她,帶笑的面容有幾分疲憊。
兩天來,他為了風玄烈重傷昏迷擔心不已,又為了薩蘭犯邊之事,徹夜與群臣商議對策,不得片刻安寧。
今日,派往薩蘭的使臣已啟程,而風玄烈也清醒了,他在探望弟弟後,突然想起了皇甫暄,便擺脫隨從,匆匆轉往擎宇山莊來看她。
為什麼想見她,他並不清楚,只希望能藉著她恬靜的身影,暫忘眼前的煩憂。
彷彿想傾訴什麼似的,他張開雙臂,溫柔地將她擁人懷中。
「嗯,很想……」她輕輕地以頰摩挲他的,想化去他神情裡的疲憊。見到他的人,感受到他的溫暖懷抱,她處於低潮的內心又慢慢地復甦了起來……
「你的傷好點沒?」想起了她的肩傷,他趕緊鬆手放開她,「剛剛我有沒壓到你的傷口?」
「好多了,雪蟾膏的效果很好。」提到傷口皇甫暄就忍不住臉紅。
「我瞧瞧……」沒有先前幾次調笑的意味,風玄烺神色認真地望著她。
「都說好多了……」皇甫暄羞赧地囁嚅,雖然有點猶豫,還是轉過身解開衣襟。
薄羅單衣慢慢滑落,隨著白皙細膩的肌膚一寸一寸地露出,她的頭也越垂越低……當衣裳落至腰際時,她更羞紅了頸項,急忙抓來薄被掩住胸前。
看到她仍是如此羞澀清純,他不由得輕笑,原先的煩憂也在笑聲中消散。
「別笑!」她偏頭白了他一眼。每回都用這種態度,也不想想她有多害臊!之前為了方便裹傷,她身上並沒穿著褻衣,現在雖不裹布條了,上藥卻還是免不了,再加上成天都在床榻上足不出戶的,所以仍未穿褻衣;褪去了單衣,她等於上身完全裸露,當然得要掩住胸前!
「好好好,我不笑……」他緊抿著唇,但眼角眉梢仍露出笑意,嘴角也微微抽動著。
「討厭,你沒一回是正經的!」她一手按著被褥,另一手把隨意束起的長髮攏至胸前。
他揚唇回她一笑,而後眼光才落到她肩後的傷痕上。
過了這麼些天,她的傷口已結癡癒合,但是那道長長的傷痕在她白皙的雪背上顯得分外刺眼,全然不搭。
帶著愧疚與憐惜,他皺著眉,以最輕柔的撫觸拂過她的傷痕。
「還疼嗎?」望著這道傷口,他眼前又再度浮現她當時蒼白著臉,咬著下唇忍痛的嬌弱模樣。
「已經結了痂,當然……不會痛了。」她不大自然地回答,因他的觸碰而輕顫了下。
「可是我的心還在痛……」雙手環過她胸前,將她攬進懷裡,他低頭吻上靠近肩頭的傷口前端,呢哺般地低語:「暄……答應我,別再做這種傻事,即使是為了我……」
「我一點也不覺得這是件傻事……」她微微側轉身子,左手輕抬,纖指輕劃過他的劍眉,為他眼底的疼惜意動不已。
「暄……」他抬起頭,望人她含情的水眸,胸中溢滿柔情,一時情不自禁,低頭覆上她的櫻唇。
起初她有些驚訝,隨即胸中有股暖暖的甜蜜蔓延開來,掩去原本的羞赧,讓她本能地仰起頭,貼近他胸前,任他熟練地挑開自己青澀的唇齒。
她的柔順更牽動了他心底的情弦,教他愛憐不已,而誘人的清純引動了更深沉的慾望……
挑逗地誘惑她的丁香舌與之糾纏,吮取她口中的甘甜,他又不展足地引導她響應,勾引她怯怯地將舌探人他口中,纏綿共舞……
她捧起他的臉龐,烙下一吻又一吻,忘情地呼喊著他的名,「焰君、焰君……」
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恍若冬雪,狠狠地凍結了風玄垠的情慾!
他居然忘了自己對她隱瞞身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