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盒盒璀璨奪目的玉簪、珠花,看得趙清兒眼花撩亂,不要說是買了,就連看都沒看過呢,遂忙說:「不,不用再買了,這些就已足夠了。」
憐香和惜玉相視一眼,同時心想:看來這位「烏龜仙子」沒有想像中的難伺候。
惜玉就把木盒一一合上,收進妝台的抽屜裡。
「少君夫人您對鏡看看,這樣打扮之後才是漂亮的天上仙女嘛。」憐香讓她對著銅鏡看看自己的模樣。
只見映照在鏡中的女子,雲鬢霧發,綴著耀眼的珠花、玉簪,眉不畫而翠,唇不點而紅,一對翦水雙瞳水靈有神,而那蕩漾在唇邊似有若無的笑意,美得能吸引住任何人的目光。
果真如人曰:佛要金裝,人要衣裝。活了十九個年頭,趙清兒從來沒有好好地裝扮過自己。一來爹親賺的是賣命錢,她怎捨得買些純粹裝飾用的無用之物;二來她從十五歲起便穿起男裝,在賭莊裡當打手賺零用,別說是珠花首飾了,就連一件漂亮的羅衫也沒買過,自然也沒想到原來自己還頗有姿色呢。
她對自己是愈看愈滿意,忍不住對鏡搔首弄姿了起來。
憐香和惜玉見狀,不由相視一眼抿唇微笑。憐香向妹妹使個眼色,惜玉會意地點點頭。
「少君夫人,我們現在到廚房去為您泡壺好茶,和端盤點心送過來。」
語畢,兩女便相偕離開房間。
趙清兒這才回過神來,更不禁嬌顏泛酡,目送兩女離去,轉眸看見原先略顯簡樸的睡房,這會兒已變得喜氣洋洋了。一對鴛鴦繡枕,龍翔鳳舞的桃紅喜被,彩蝶成雙翩舞的粉色床帳,原本只是單個的東西,現在都已成雙成對了,芳心不覺浮上一抹奇異的感受。
難道是神明提前完成了她覓得歸宿的心願?可是父仇未報,若南宮靖又真是仇家之子,那她該當如何呢?
趙清兒思及此,不由幽幽一歎,一轉眸又瞥見映照在銅鏡上的美人兒時,不禁暗想報仇的事且從長計議,等他午時回來,定要讓他看得目不轉睛,晚上就寢時也要讓同睡一張床、同蓋一條被,卻從未斜眼偷瞄過她的木頭人開始對她心有綺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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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
南宮靖回到「翠吟樓」,推開房門往前一看,不由得愣了愣,只見趙清兒秀髮挽髻,淡紅羅裙輕飛紗,婀娜多姿纖玉骨,雪膚花貌映朱唇,宛如剛出水的芙蓉般,嬌嫩而嫵媚。
南宮靖愕愣過後回神道:「原來你真的是女的呀。」
什麼嘛!他非但沒有露出她所預期的迷醉神情,反而用一種恍悟的語氣說出這種話。都已經跟他同床這麼多天了,他竟還對她是女兒身的事心存懷疑,趙清兒忍不住賞他一記白眼。「我本來就是個姑娘家呀。」
南宮靖上前,上下左右打量她一番,點點頭說:「你穿男裝的時候很俊,變成女人也很漂亮。」
趙清兒被他誇得飄飄然,暗自欣喜不已,表面卻故作不悅,再賞他一記白眼。
不意,南宮靖見了卻奇聲問道:「你怎麼了?為什麼突然翻白眼了?眼筋扭到了嗎?來,我幫你揉揉穴道,一會就恢復正常了。」語畢伸手就欲幫她揉穴道。
當真長眼睛沒見過這等呆瓜!生耳朵沒聽過這種呆話!竟把女人的嬌嗔白眼當成眼筋扭到!趙清兒心裡氣煞,又見他一本正經地用雙手輕揉她的下關穴,注視著她的眼神又是如此的溫柔與關心。
趙清兒不覺芳心蕩漾,亦收起使小性子的心態,覷他眼後垂眸輕語:「好了啦,不用再揉了,我眼睛已經好了。」
「是嗎?」南宮靖低下頭看了看,確定她的黑眸已回到眼睛正中的位置,這才停手不再揉。
這時,外頭傳來憐香的話語:「啟稟少君和少君夫人,午飯送來了。」
「進來吧。」南宮靖答。
憐香和惜玉推門進來,將各色菜餚擺上桌後,就欲退出去。
南宮靖卻開口喚住了她們。「我下午要待在書房,你們晚點替我泡茶送來。」
「是。」兩女齊聲應答,便退了出去。
不必再躲躲藏藏,趙清兒面對滿桌的美食不由食指大動。美眸微轉,見他已動箸吃了起來,心念一轉,心想:何不利用這心不設防的機會,探探他的口風,以確定這裡到底是不是賊窩?
思畢,遂以不甚在意又帶點好奇的語氣問道:「你那三個師侄是不是很有錢呀?否則怎能買那麼多的珠寶送給我們,錢又是怎麼來的?」
南宮靖邊吃邊答:「應該是吧,反正他們也從來沒向我哭窮過。據說我們在各大城裡都有酒樓、客棧、錢莊和糧店,好像每年都賺了不少錢,因為不是歸我所管,所以我也懶得過問。」
趙清兒好驚訝,他們做的全是正當的生意呀,心念微轉,又試探著問:「那——你有沒有聽說他們結伙攔路打劫過?」
「這個應該沒有。」南宮靖仍專心一意地進食。「不過他們倒是常常下山去抓壞蛋回來。」
抓壞蛋?趙清兒心裡疑惑,接著他的話尾問道:「抓壞蛋要做什麼?」
南宮靖停箸抬起頭,想了一想才說:「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拿來練功吧。」
趙清兒凝著他,他的遲疑有點可疑,似對她有所隱瞞般,不覺追問:「那——你師侄他們的武功應該很好嘍?」
「應該不差吧。」南宮靖邊吃邊答,「聽說衡山派的掌門人敗在我大師侄的第九招之下。」
真的假的?趙清兒不自覺露出訝然的表情。那個木天南真有那麼厲害,可以在十招之內打敗號稱武林十大高手之一的「衡山派」掌門?若此話屬實,那麼身為他們三人的小師叔的他,武功之高豈不到達無敵的境界了?
思及此,趙清兒不覺仔細再將他打量一番。除了那張臉堪稱絕世之美外,無論右看左瞧,他都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據說內功修為愈高的武林高手都會雙目精光閃爍,太陽穴高高隆起,可是他的一雙俊目水汪汪的,太陽穴也平坦未見突起,或者是——
她也想起了另一個說法,聽說武功練到了臻極就會返璞歸真,一如沒練過武功的平常人般。或許他就是這種情形吧。
心念轉動間,趙清兒不禁問道:「那你呢?你可以在幾招之內打敗衡山派掌門?」
南宮靖毫不思索便答:「要弄死他是很簡單的事,不過,先決條件是,他別見了我就腳底抹油。」
什麼意思?她完全不懂。衡山派掌門見了他為什麼要先溜?難道他真有這麼厲害不成?還是他只是自吹自擂?趙清兒不覺將信將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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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
帶著燻熱的微風,從敞開的窗戶溜進屋裡,讓堆滿一櫃又一櫃書冊的書房裡,飄蕩著一股墨水和紙混合的特殊氣味。
趙清兒拉把椅子坐在窗邊,吹著熏然的熱風,喝著酸甜的冰酸梅湯,真是人間一大享受。她把一本翻開的書置在膝上,從窗口望向「尊天樓」的方向,凝望著那棟恢宏又美輪美奐的高樓巨閣,開始有點相信這裡並非賊窟。
「你師侄他們平常都在做什麼?」
背對著她坐在桌前振筆疾書的南宮靖頭也不回地答:「我不太清楚。谷中的大小事務和谷外的生意都歸他們管,應該是很忙的。」
「那你呢?你管什麼?」趙清兒半開玩笑地說:「管吃和管睡嗎?」
「除此之外,我只管煉藥房。」南宮靖仍是頭也不轉。
「煉藥房?」趙清兒揣測地問:「你是大夫呀?」
南宮靖停筆抬頭想了想,「說是也是,說不是也不是,是有那麼一點關聯。」
是大夫又不是大夫,但又有點關聯?趙清兒實在是猜不著,便問:「你究竟是做什麼的?」
南宮靖只是模稜兩可地說:「很多人都不喜歡的那一種。」
趙清兒知道他不想說,端來酸梅湯一口飲盡,起身將手中這本極其無聊的草藥書歸回原位,然後打算找本比較有趣的書來看,哪知抽來換去,本本都是相關的書冊。
她忍不住偏頭睨了眼他背影。還說不是大夫,若不是,為何整個書櫃全是這方面的書籍?
思畢,她只好轉到另一個書櫃。或許這邊有什麼史書、人物傳記或詩集之類的,豈知,隨手抽出一本,卻讓她當場傻眼,又抽了幾本出來,全是同類的書。
趙清兒不禁回頭問道:「這些奇門五行、八卦、易經之類的書,你全看過了嗎?」
「嗯。」
「你一個學醫之人,學這些奇門之術有什麼用啊?」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師父叫我學我就學,因為還沒用過,所以也不知道有什麼用。」
趙清兒被他搞迷糊了,也不知道該怎麼探問他,以及這神秘地方的底細。與其在這裡和他講些莫名其妙的對話,還不如回睡房發呆好些,遂將手中的書本歸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