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必要。毒發過後,發燒是正常的。」貝爾沒有閃躲她的觸摸,認真地注視她眼底的關切,陌生的暖流再度流過他僵冷的心房。
「來,這是藥、這是溫水,乖乖吃下去。」何歡忙進忙出地準備藥水和毛巾。
她擦擦他一臉的薄汗,再強迫不怎麼合作的他吃藥。
「我們並不認識,妳這麼熱心照顧我,我也無法回報妳什麼。」貝爾的臉色有些慘白,像西洋油畫中略微病態的墮落貴族。
何歡拿著藥丸,端詳他耐人尋味的表情。「誰說我要你的回報?」
「不要我替妳殺人,不要我給妳報酬?」他冷笑。
她卻想替他掉淚。「我不需要你為我做壞事。如果你要報答我,以後替我多幫助別人,好嗎?」
貝爾一手按住心臟,胸口產生了以前沒有過的悸動。
何歡將藥放進他嘴中,手指擦過他的唇瓣——她愣了愣,有什麼東西經由接觸從他的唇傳到她心扉中。
「快和著水服下去。」她故作輕鬆地端起杯子抵住他的唇。
貝爾收斂所有敵意,順從她的指示。
「你說話還有點鼻音,是感冒,斐翠說這都是毒發引起的併發症。」何歡說得緩慢,以此掩飾內心的躁動。「你記得斐翠吧?」
「不記得,妳讓別人看過我了?」
「斐翠不是外人,她學醫的,而且她家以前是香港某大幫派,她不會對你的身份大驚小怪。斐翠答應我,下次你再毒發時,她會盡量幫你減輕疼痛。」
「下次……」貝爾震了震。他體內的毒連自己都束手無策,甚至絕望了,她想幫他嗎?「這解決不了問題。」他清楚自己的毒,只有蘇丹手中的解藥能徹底清除。
「是誰向你下這種毒的?」何歡的眉塌下。「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貝爾答不出來,被組織洗腦的他沒有關於自己的記憶,只知一張眼便身在牢籠中……有人訓練他的求生技巧,可那些生存之道,卻是在互相殘殺中如何生存的方式。他能活到今天,都是靠著不斷成熟的殺戮技巧,然而控制他的人害怕他越來越強,於是對他下毒,藉以控制他,組織內許多殺手都是這樣,活得不像個人。
「你不想說就算了。」何歡看見貝爾眼底凝著一層陰暗。他經歷過的一定是些淒慘的事。
「妳叫何歡?」貝爾的聲音有些沙啞。何歡頓了頓,點點頭。「親戚朋友都叫我歡歡,你也可以這樣叫我。」
「妳收留了我,即使只有幾個小時,我也會給妳帶來麻煩,妳知道嗎?」貝爾垂下眼睫,討厭自己是一個沉重的負擔。
「貝爾。」何歡特意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驅散他的感傷。「你本來就是個大麻煩。」
貝爾一聽,呆了,分不清她說的是真心話還是在開玩笑。何歡明亮的雙眼,透出的笑意沒有絲毫嫌棄。他認真地注視了她許久,察覺到她並不厭惡他,慢慢地,他鬆了一口氣。她是除了凱文以外,第一個接受他的人……貝爾有著形容不出的欣悅之情。
「我這個麻煩會離妳遠遠的……如果妳希望。」
「不!」何歡的腦子裡全是貝爾身後的傷痕,她全身的細胞都被婦人之仁吞噬了。「我的生活剛好太平淡了,我需要麻煩來調節調節。」
「妳真可愛。」貝爾揚起嘴角。
可愛……是的,很多人誇獎她可愛,但從他嘴裡說出這句話,似乎更有價值。何歡目光不自在地游移著,不敢回視他。原本他才是她心中最可愛的人呀!
「那麼,我就暫時打擾妳了?」何歡凝視金光燦爛的貝爾,感覺自己像被陽光愛撫一般。
「嗯,隨你愛怎麼打擾。」
他的眼神停在她因說話而開闔的雙唇,胸膛深處發出一股騷動。
恍惚間,何歡的嘴唇碰上了什麼柔暖的東西。她瞇了瞇眼,有片刻的失神。等體內的熱氣一退,她才回過神來,猛然發現,貝爾正低頭親吻她的雙唇!
「啊?」她錯愕得目瞪口呆。
貝爾的手指潛入何歡的衣衫內,如彈琴一般遊走在她柔軟的肌膚上,使她渾身僵硬。
「妳不喜歡我碰妳?」察覺到她的僵硬,貝爾停頓了動作,嘴唇半含著她的唇瓣。
何歡無法思考,她的腦袋缺氧……他伏在她身上,那性感的姿態與聲調勾走她的魂魄。曾聽說過,有一種吸引在雌雄動物之間極具張力,何歡一直以為那是動物才有的情慾吸引力。如今在貝爾身邊,她逐漸瞭解,他能激發她的情慾。貝爾自動忽略她迷惑的臉,不等她整頓思緒,含住她的唇,長驅直入,本能的索取。
何歡感覺如身在火爐……然而窗外的天空,是濃雲一片,太陽根本沒露臉。
第四章
她的頭好暈好沉,不過,一見到貝爾那緊張歉疚的模樣,她又覺得心情舒暢。
「嗚嗚……」自責的飲泣聲好不可憐。「嗚嗚!都是我害的……」
準時回復害羞性格的貝爾,柔弱地靠在床邊掉眼淚,純潔的姿態讓人一看就想玷污他。
為了防止自己忍不住想欺負他,何歡半坐起身,輕聲勸說:「笨蛋,我不會怪你啦,你別哭了好不好?」
那個冷酷兇惡的貝爾消失了,換回了這個好控制的可愛男人……然而,何歡昏茫茫的腦袋裡,仍裝滿了那人諷刺的冷笑與孤獨的敵意……手不由摸上唇瓣。
說實話,他的吻顯得很笨拙,但她本身也沒什麼實戰經驗,反而有些喜歡他的不熟練。
「歡歡,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貝爾雙手抓著衣襟,志忑地擰著。
「你問啊。」目光移向他,暗自比較著他不同的面貌。
「那個、我有見過……那個,有人會用自己的嘴巴,去碰別人的嘴巴,這樣的舉動到底有什麼意義?」他的語氣,顯露了他的慌張。「為什麼我這樣做會害你感冒?」
「那個啊……」連這都不知道,太單純了吧。「正常情況下,喜歡一個人就會想親吻他。你看過的這種舉動叫接吻,是用來表示喜歡的感覺。」說著,何歡的臉不爭氣地發紅,明明是為了眼前的男人心亂,面對他可愛的臉蛋,她卻思念起他另一種面貌。
喜歡……」貝爾有些震驚。「他喜歡你?」
「呃?」她不敢確定那個冷漠的人對自己有好感。「不一定啦!嗯……有時候接吻代表一種禮貌,或是……惡劣的侵佔。」
何歡審視著眼前人懵懂的表情,這個心智不算成熟的貝爾,大概不太理解男女之情吧?
那麼,另外一個他呢?他是出自什麼心態,熱情的吞噬她?
「我想,他是喜歡你的……」思考過後,貝爾下了個結論,再告訴何歡。「因為……我好像也喜歡你。」
何歡微微一愣。同一個人卻帶給她兩種完全不同的感覺。現在的貝爾,不管說喜歡或是愛的告白都不會令她亂了心跳。
「謝謝你,我也喜歡你。」她溫和地笑,像面對親人般。「另一個貝爾與你相處得怎樣?」
最終,她只鎖定那個令她心亂的人。
貝爾沉浸在何歡帶給他的滿足與喜悅裡,沒留意她的表情蘊含關切之情。「我們沒有交集,我能感覺到他,但他感覺不到我。」
「他似乎沒有你活動時的記憶?」
「是的。他佔據身體時做的一切,我都知道。我能看見他親你。」說著,貝爾別有用意的瞄著何歡的唇,彷彿也想品嚐她的滋味。「不過,我現在說什麼、做什麼,他都感覺不到。」
「你們從小就這麼特別嗎?」何歡吸了吸鼻子。
「特別?」貝爾歪了歪頭,想了半天才明白何歡在暗示什麼。「不,我們不是出生起就共同存在的。一直到他組織裡的人給他注射毒藥,然後,第一次毒發,我才出現。他是別人告訴他,才曉得我的存在。」
「那麼,你也感受得到他毒發的痛苦嗎?」何歡擔憂地皺眉,不願意這個膽小的貝爾受苦。
「不……」貝爾難為情地低下頭。「每次他毒發之前,我會趕快清失,那很痛很痛的,我不敢承受。」
何歡呆了幾秒,才幹笑出聲。「好啊,原來你不見是為了避難呀!」
「嗚嗚……不要怪我,我也沒辦法!」貝爾害怕被責備,兩隻水藍色的眼睛浮出晶瑩的水泡。
「我不是怪你,貝爾……」何歡趕緊安慰他。「你們兩個怎麼差那麼多?」
一個冷酷,一個害羞。前者讓她心動,後者讓她心軟。何歡直視貝爾,感歎地吐出一口氣。「貝爾,你退燒了吧?」
「是的,我都恢復了!」他趕快大聲宣告,聲音充滿了元氣。
何歡笑著吩咐:「剩下的藥在外面餐桌上,你去幫我看還有沒有感冒藥。」
貝爾聽話地衝出房外,倏地又衝了回來。「沒感冒藥了,怎麼辦?」
沒辦法了,何歡搖搖頭。現在出去買的話,她實在沒力氣,叫貝爾去買絕對是不行的,他正被通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