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貓,你要見我?」難得小野貓主動要見他。是想他嗎?
「嗯,有事和你商量。」淡淡淺淺的笑容中,隱含著詭譎的計謀。
靳劍星眉頭微挑,覺得有些怪異。她沉穩的態度、自信的笑容,都讓他覺得有詐。「什麼事?」
刁兒低低淡淡地道:「我想離開。」
「不可能。」靳劍星一口回絕。「我說過,我不會放你走的。」
「先別回絕,何不等我把話說完,你再做決定?」
靳劍星望著她,等她繼續說下去。
刁兒漾出一抹自信滿滿的笑,「我們來場比試,若我輸的話,我就心甘情願待在這兒,不再提要離開,直到你開口趕我走為止。若你輸的話,你就得放我走,不准阻撓我離開。」
「不用比了,你輸定了,你的武功在我之下。」前幾次的教訓她還沒學夠嗎?
「話先別說得太滿。之前我會輸你;是因為我輕敵;交手了幾次,警覺心我也有了,此刻再交手,誰輸誰贏還是個未知數。」
靳劍星炯然漆黑的雙眸盯凝著刁兒,似乎想從她臉上瞧出她的詭計。
刁兒力圖鎮靜的望著他,生怕稍露破綻便騙不了他。
兩人對看好一會兒,刁兒終於捺不住沉悶的氣氛,率先開了口。「怎麼,堂堂靳家莊莊主不敢和小女子比試嗎?抑或也不用比,你承認輸了?」她以挑釁的眼光看著他。
靳劍星搖頭輕笑。「小野貓啊小野貓,你葫蘆裡到底是賣啥藥呢?」
刁兒眉一挑,眼珠子靈活一轉,笑道:「多說無益,怕的話你就讓我走。」
「既然你這麼賣力的用激將法來激我,我若不答應,豈不顯得我靳劍星是輸不起的人?」他倒要看看她在玩啥把戲。
「這麼說來,你是答應囉?」
靳劍星頷首。
刁兒也不囉嗦,運氣提掌,袖子一甩,數百道銀光如流星般往前射去,同刻間她身子竄出窗,右腳一踢,順道將圓鼓椅踢向靳劍星。
早在她揚手時靳劍星就有防備,他左掌一揮、右掌一掃,數百道銀光叮叮噹噹的掉落在地,圓鼓椅也掃落在一旁。他隨著她飛身躍出窗,腳步停駐在小庭院外。
而刁兒趁他出窗未站定,雙手如靈蛇般往他面門攻擊,招招毒辣,大有置人於死地的氣勢。
靳劍星對於她的一連串的攻擊,只當她是愛玩的小女孩,陪她玩玩罷了。他左閃右躲,偶爾出掌攻了她幾招,並無傷她的意思。
而他:們這二來一往間,驚動了離倚湘居最近的家丁、丫鬟們,男男女女數十人圍在倚湘居外頭,皆睜大雙眼驚訝地望著庭院內那兩道疾如風的人影。
剛開始他們都覺得是刁兒要殺莊主,可看了一會兒,又覺得是莊主在戲弄刁兒。正當眾人不知該如何是好,有幾名較機靈的家丁去稟報老太君來勸莊主不要打了,一面也向談總管求救,怕刁兒會傷了莊主。片刻,靳老太君便在丫鬟錦兒的扶持下來到倚湘居,談青雲也從另一方奔來。
刁兒見觀看的人愈來愈多,再加上看出靳劍星並無使出全力應付她,再這麼久戰下去,對她恐是不利。於是她虛晃一招,面門大開,整個身子往靳劍星的掌心迎去……
靳劍星沒料到她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翻手一揮,硬生生斂下內力,掌心掃過她臉龐。
他的收招在刁兒意料之中。她賭他喜歡她,絕不會傷她,所以她才敢拿自個兒生命開玩笑。她在他掌風往臉龐掃過同時閉氣右手一揮,香味濃郁的迷香撲撒在靳劍星臉上。
靳劍星沒料到她會使出暗招,一時間閉氣不及,硬生生的吸入迷香。
他頭一暈,往後退了幾步,視線已然模糊,身子也搖搖欲墜。
刁兒唇一揚,充滿了邪氣,煞是滿意靳劍星的中計。
談青雲瞧情形不對,身形一躍,落至靳劍星身旁,連忙扶住主子。「莊主!」
靳劍星推開談青雲的扶持,怒喝道:「別管我!」他自尊心極.強,豈容得別人扶持,更毋寧說他是被女人所傷!
談青雲愣了一愣,僵在原地,心下多少明瞭莊主會這麼生氣地推開他,和他的自尊有關。
靳劍星原本銳利的黑眸,此刻被迷濛取代。他快看不清跟前愈來愈模糊的人影,唯一捕捉得到的是刁兒得意的笑容。
「你輸了。」
「我沒輸,是你使暗招。」握緊雙拳,他克制著漸漸昏沉的神智。
刁兒哼笑了一聲。「所謂兵不厭詐;你輸是事實。」話落,她轉過身,舉步離去。才走沒幾步,她覺得身後有道強風,轉身正要看是何物,靳劍星的俊顏已出現在她眼前,讓她嚇了好大一跳。普通人中了迷香不到一刻便會昏迷不醒,她對他可是下了雙倍份量,他未昏厥已屬不易,又怎麼可能走得動呢?
靳劍星朝她陰沉沉一笑。「輸的人是你!」話聲未落,他以敏捷的速度,一個手刀重擊她後頸。
刁兒還來不及出聲,便暈厥在他懷中。
抱著她的身子,靳劍星強運氣不讓自己倒下來。他深吸了幾口氣,將她打橫一抱,轉過身面對娘親。「娘,兒子和刁兒的事,請您老人家不要插手。」他會如此說,是料想娘親會在他暈厥時將刁兒送離靳家莊。
靳老太君欲開口,卻又出不了聲,歎了一口氣,點頭應允兒子的請求。
靳劍星又望向談青雲,交代道:「青雲,在我未醒過來這段期間,莊裡的事情就由你全權處理。」
「是。」
該說的也說了,該交代的也交代了,靳劍星放心的抱起刁兒,步伐不穩的走出倚湘居,往自個兒的住處琉璃居走去。
入了房,他將刁兒置在床上後,伸手探來錦被為她蓋上。
他拼著最後一絲清明,搖搖晃晃的走到軟鋪前,才剛坐了下來,便倒頭暈睡過去。
夢,似假似真,如幻如實。
自從決定換一個新的身份後,她不曾再回憶起傷人的事;而今,夢裡的二景一物,卻清晰得如同再次經歷。
還記得那一身鮮艷的鳳冠霞帳,裝扮在喜滋滋的新娘身上,那時,少女懷春的殷紅袖歡天喜地的下嫁爹親生前為她指腹為婚的丈夫靳劍星。
迎娶的一路上,鑼鼓喧天、鞭炮響不停,她風風光光的嫁進靳家莊,懷著不安又帶著歡喜的端坐在新房內,等待丈夫來臨。
等了好久好久,她終於等到了丈夫,可是,丈夫的第一句話竟是——
「把你身上的衣服全脫了!」語氣嚴厲得令人不寒而慄。
喜帕下的她微蹙柳眉,不太能理解丈夫的話。而丈夫也沒讓她有機會思考,粗魯的扯下她鳳冠上的喜帕,在她還來不及細看他的容貌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她身上鮮艷的紅嫁衣化做片片紅雪撒落一床,又在她來不及出聲詢問他狂暴的舉止時,隨即被身下一股撕裂身心的疼痛撕裂理智,連帶的也摧毀了她的心神……從那一刻起,她便開始了棄婦的命運。
丈夫冷落她、討厭她,無論她怎麼討好,都得不到丈夫一絲一毫的關懷,只有更加冰冷的對待。且新婚之夜後,丈夫就不曾回房過夜,都是她孤零零的一個人度過。
雖然丈夫不喜歡她,但婆婆待她挺好的,疼她、關心她,甚至還曾告訴她,如果丈夫敢欺負她話,儘管跟她老人家說,她老人家會為她做主。
可她怎麼敢說呢?她曾聽到下人們聚在一起嚼舌根,說丈夫本就無意履行靳老莊主生前所訂的婚約,是婆婆執意逼丈夫娶她進門,又以生命要脅必須和她圓房;是以這樁婚事嚴格說來,丈夫是被逼迫的。以他高傲的個性,也難怪新婚那夜會對她有殘暴的行為。也正因如此,她不敢跟婆婆抱怨丈夫的無情;再說,不管婚前丈夫多麼討厭她,她本就該盡心盡力的伺候他,改變不了丈夫對她的態度,是她的錯,是她做得不夠好。
而倍受丈夫冷落的日子過了約半年,在某一天丈夫從濟寧帶了一名花魁辛迎香回來後,她的一生徹徹底底的改變了。
丈夫納了辛迎香為妾,因為辛迎香有孕了。她心下雖悵然,但她又能說什麼?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事,做正妻的本就該大方接受;只是她沒想到這事會來得這麼快……不過是她自己不爭氣,做了那麼多努力仍討不了丈夫歡喜,怨不得丈夫。
她本以為只要秉持賢德之心對待辛迎香,就能改變丈夫對她的厭惡,但事實上根本不可能。丈夫的目光不曾轉移到她的身上,他憐愛的目光只在辛迎香身上……每每見到這番情景,她都只能暗自神傷。
辛迎香仗著丈夫的疼愛、婆婆的寵溺,根本不把她這位正妻放在眼底,不但處處找她麻煩,還三番兩次以傷人的話諷刺她,說她不配當女人,她拴不住丈夫的心,生不出靳家的後代……這些羞辱人的話,她全都咬牙忍了下來,唯有那一次,她受不了辛迎香的侮辱,才引發了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