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緊張,因為他害怕聽到任何不利盼兒的消息。
不知不覺中,他已經對她感到很熟稔,儘管他這段日子並未和她真正打過照面,但他都有偷偷去看她,在心裡一遍又一遍的念她的名字。
他無法再否認了,他想要康盼兒,好想好想!但是她呢?她對他又是怎樣的感覺?
這真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從未如此渴望過一個女人,她的身影時時刻刻盤據在他腦海,揮之不去。
唉!情之一字,苦人啊!
「皇上!皇上!」佟傅玉連聲喚著失神的宇琛。
宇琛連忙回神,尷尬一笑,「你剛剛說什麼結論?」
「康盼兒很有可能是被冤枉陷害的。」
宇琛聞言,鬆了口氣。
「此話怎講?」
「左鄰右舍都說王大祥為富不仁,他的兩名妻妾也是刻薄寡恩。臣聽聞在王府工作的幾名僕人說,康盼兒平素端守婦德,在府內敬老悌幼,深受奴僕愛戴,鄉鄰也多是此言。」
「那為何當天會有這麼多人應和王大祥的妻妾所指控的話?」他只要想到那些污蔑盼兒的話就有氣。
「臣猜想,他們很可能是王家二婦所找來的。」
她們這招真是毒,眾怒難犯之下,康盼兒只有一死了。
「很有可能。那王大祥的馬上風又是怎麼回事?」
「根據臣所查到的消息,王府的奴僕都說這其實是王家二婦的陰謀,王大祥性好漁色,嫌王陳氏、王宋氏年老珠黃,因此想再納小妾。」
「於是她們妒性大起?」宇琛推敲。
「聖上英明,她們勾結杭州城東「華佗藥行」的大夫盧驢子,購了一種南疆苗族的春藥「雲雨散」,據說這種春藥會讓人獸性大起,接連狎戲一個月都沒有問題。」
宇琛皺著眉聽著,「那王大祥的年齡?」
「七十好幾了,夜夜春宵終是會枯竭的。我們已經逮捕了盧驢子,拿到證物雲雨散,證明了王陳氏、王宋氏和盧驢子的關係。」
宇琛點點頭,「不過,這還是不夠,必須有證人才能證明啊!」
「皇上,這一點臣也很煩惱。臣打聽到王府內有人在事發當晚看見王陳氏和王宋氏待在王大祥的房內,還有人親眼看見王陳氏在康盼兒的茶水裡放進迷藥,更有人看到王陳氏和王宋氏合力拖著昏過去的康盼兒到王大祥的房間,可是看到歸看到,沒有一個人肯出來作證。」
「不能怪他們,怕事是人之常情。只是為什麼那兩個女人會找盼兒呢?」
「聽下人說,王大祥常常輕薄康盼兒,甚至說要納她做妾,在妒性作祟下,她們自然會設計誣陷康盼兒。」
宇琛聽到她時常被王大祥那糟老頭輕薄,心裡的火氣不禁熊熊燃燒著。
「皇上,案情發展至今,其實要定王陳氏、王宋氏的罪已是勉強可以了──」
「不行,若是罪證不足就入人於罪,那我們和王氏二婦豈不是同等卑劣嗎?」
「可是這鄉鄰怕事……」
「別急,怕事是一時的。」宇琛沉吟道。
「皇上已有良策?」
宇琛點點頭,這一招必能將所有問題全部解決,還給盼兒一個清白。
只是當沉冤已雪,盼兒還會待在他身邊嗎?
想到她會離開,他的心倏地一陣刺痛。
「皇上?」皇上今兒個是怎麼回事?好像有點心不在焉。佟傅玉不解的暗忖。
「佟大人,明兒個一早你派人去散佈消息,說這件案子王陳氏、王宋氏贏定了。」
「皇上,這……」
「再傳說上至天子,下至江南知府都收了王府賄賂,可能不審就直接判康盼兒死罪。」既然王家素以惡霸聞名,那他就做個順水人情,送閻王下地獄吧!
只是這樣很對不起盼兒,但這只是一場戲,他絕不會讓它成真。
仔細想了想,佟傅玉這才恍然大悟,「皇上,您是要……」
「激起民怨,誘發人民對抗惡勢力的勇氣!」宇琛笑著說,很滿意這個妙計。
「只是……」佟傅玉覺得有些不妥,「如此一來,豈不是褻瀆皇上聖名?」
「話不能如此說,」他揮揮手,「虛名是一時的,人民福祉才是重要的。況且只要事後說明,相信人民以後會更加信服朝廷,豈不一石二鳥?」
「皇上高見啊!」佟傅玉心中疑慮盡釋。
宇琛笑了笑。這一計足以使人證物證俱全,把兩個罪婦送進大牢,吃一輩子的牢飯,盼兒的冤情也可昭雪。
「佟大人,你也忙了一天,回去休息吧,明兒個再照我吩咐的去做。只是要記住,這事千萬別讓盼兒知道。」
「臣遵旨,臣告退。」語畢,佟傅玉轉身離去。
宇琛拿起從京城快馬送來的奏章,但看了半天一個字也沒看進眼裡,心中只想著去看看盼兒。片刻後,他終於放下手上的奏章,快步走了出去。
※ ※ ※
宇琛來到東翼廂房「月湧齋」,隔著鏤花的窗戶,他癡癡的看著窗內那坐在另一側窗戶旁的人兒,臉上漾滿了柔情。
此時的宇琛,不像平時在太和殿上英氣勃發,揮指群臣的君王,反倒像是個不知該如何表明愛慕心意的毛頭小伙子。
他煩躁的搖搖頭,對這種心情有著厭惡感。
其實,他大可藉著天子之名,強行要了她,但個性倔直的康盼兒,相信她是寧死也不會屈服的。
他不知道她的心意,他是想要她,但他不要她心不甘情不願的跟了他,因為他已愛上了她!
只是他要如何確定她的心意呢?
煩躁的他一不小心踢倒一旁的盆景,發出的聲音引起康盼兒的注意。
「誰在外面?」
已被發現,再不現身就太失禮了。
「是朕!」宇琛邊說邊走到房門口。
康盼兒匆匆打開門,屈膝下跪,「民女見過……」
他伸手阻止她,「免了,朕不是來讓你跪的。」
「皇上,這麼晚了,您……」康盼兒穩著聲詢問,但一雙清亮的瞳眸裡有著些微的激動。
當然激動了,這是她不該愛卻愛上的男人,第一次前來看她。
「在這兒一切都適應嗎?」他關心的問。
「一切都好,民女感謝皇上的關心。」
「呃,你不請朕進去坐坐?」這種請求的口氣,對他來說可是第一次。
「對不起,民女忘了,請皇上恕罪!請進!」康盼兒為自己的糊塗感到困窘。
宇琛聽著她的客套語氣,第一次對自己是天子身份感到莫可奈何,他不想見到她的疏離,卻不知該怎麼改變。
他走過康盼兒身旁,一陣如蘭的淡雅馨香襲來,他不著痕跡的吸了一口,頓覺心曠神怡。
「皇上,民女倒杯茶給您喝。」
但她手上的茶還未到他手上,她腳步一個踉蹌,茶水全灑在他的衣服上。
「對不起!對不起!民女該死!對不起!」康盼兒急得哭了,忙著用衣袖擦拭他身上的茶水。
宇琛看著她的眼淚,心疼不已,忍不住伸手抱住她。
「沒事,朕沒事,你別急。」
見她還是哭著,他低首覆住她的檀口。
不該的!不該的!
一開始,她應該謹守婦德,夜已深就不該讓男子進入房內,她不該接受他的擁抱,不該暢意享受他的深吻,不該眷戀他的懷抱。
這一切她都知道,但卻沒有拒絕。
她逃不開他撒下的情網!
※ ※ ※
第十九天,二旬日結束的前一天。
四周的植物繁茂,鬱鬱青青,花朵奼紫嫣紅,鸝鳥輕啼,飛燕呢喃,知了提前在暑意未來的春末響起,林梢襲來宜人的和風,吹拂得人神清氣爽。
康盼兒坐在池塘畔的石椅上,柔荑撐著低垂的螓首,任暖和的太陽吻上她欺霜賽雪的肌膚,泛起粉紅的色澤,任輕風襲著她的髮絲,飛飄在暖風中。
倏地,一聲與眼前這副優閒景象不相襯的歎息響起,康盼兒的思緒無法隨著這片美景而靜下來。
明天真相就會大白,雖然她不知案情進度,但她堅信自己是無辜的,明天她就能沉冤昭雪。
然後……飄然遠去。
不,她不要!
這樣的強烈意念嚇了她一跳,本以為離去是件容易的事,如今卻成了內心最大的折騰。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想留下呢?
應該是從那一夜吧!
與他擁抱,親吻,依偎,她逾越了禮教,跳入了一個未知的情愛世界。
只是,這個情愛世界,是只有她一個人存在,還是他也同時存在?
在理智上,她不該接近他,不該走進這個注定心碎的悲劇內;但在感情上,她拋開所有的婦德規範,期待能有一個品嚐真愛滋味的機會。
該怎麼辦?她拿不定主意。
不行!她不能再猶豫了。該離去的,這樣一個人中之龍,並不是渺小的你能夠擁有的。而你所要的男人,應該是能全心全意陪伴著你、呵護著你,你不需要和其他女人爭寵,不需要表現妒意,因為他只忠於你。
所以,康盼兒,你要離開,離開這不屬於你的一切,包括那個男人。
就當它是一份來不及開花便結束的感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