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亞,再也無吸血鬼的存在!星亞,在武司敖的手上,開始茁壯。
而阿敖本人,也艱難地完成了由少年到男人的轉變,他學會了與商場上的勁敵握手寒暄,學會了與最不屑一頤、最厭惡的陌生人把酒言歡,學會了一切在商場上的生存原則,也更精於此道。
唯一沒變的,是他對武伯的親情。
當他精疲力竭地回到家後,他會放下外面的一切,會多少放鬆一會兒,與武伯聊聊天,以一個晚輩的身份詢求武伯的認同、肯定、支持……
武伯在他心目中,漸漸變成了一位與武爺爺同等重要的人!
可一切,在她和武伯欣慰情況終於漸好之際,武伯……也遭遇了不測!
她好似一個木偶,呆呆地看著十八歲的自己被阿敖撲倒在地,就在電雷交加、滂沱大雨的武家花園裡、就在武伯被入宅搶劫的匪徒殺害的地方,悲憤至極、哀慟至極的武司敖瘋狂地侵犯著渾身是傷的自己……
「為什麼死的不是你?為什麼武伯替你擋下了那致命的一槍?為什麼你不去替武伯擋一擋?為什麼呀!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失去爺爺,為什麼當時你沒有扶住倒在你腳下的爺爺?如果不是你那麼冷血,我不會失去爺爺;如果不是你那麼自私,只顧自己活命,我也不會失去武伯;你知不知道,武伯是我僅剩的親人了!可現在連他也走了,和爺爺一樣,也離開我了!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十八歲的她,仰躺在大雨中,身上的刺痛她早已不在乎,但滿心因阿敖的誤解、阿敖的不信任而產生的心痛,她卻承受不住。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自武爺爺過世後的這三年,阿敖始終對自己一副冷冰冰的態度,原來,武爺爺的死,早已被阿敖加罪到自己身上了啊。
「你笑!?你竟然還在笑?你不是最愛我的嗎?你不是也視爺爺、武伯為親人的嗎?難道這一切全是假的,你根本不愛我,根本不愛我們武家?你愛的是什麼?我們武家的財產,還是星亞的股份?你跟外頭那些吸血鬼一樣,是不是?是不是!?」
她想張唇辯駁,卻在看到他陰狠的眼睛時,說不出一字一語。
「你說啊!怎麼不說話?這次是不是你又因為恨武伯在我心中的份量比你重,所以你才自私地躲在一旁,所以你才冷血地袖手旁觀,眼睜睜看他被殺!對不對?對不對!?」狂亂扭曲的臉龐上,是刻骨的懷疑及仇恨!
她雙手抱住自己,好似也陷在了那夢魘裡,渾身抖成一團,麻木地看著自己被最愛的人傷害,被他用無情的言語刺得渾身是傷……
她是覺得好笑啊,近十年的朝夕相處,近十年的相伴成長,近十年的同甘共苦,竟抵不過武司敖內心的那顆種子——那顆不信任的種子!
她為了他,不再笑,不再擁有屬於自己的喜怒哀樂;除了他,她不認識武家以外的任何一個人,甚至沒有朋友!
他有武爺爺、有武伯;可她,擁有誰?
她不要再夢下去!不要!誰來救救她,將她拖離這可怕的夢境?
她想呼喊,卻擠不出一絲聲響……她想逃,卻移不動陷入泥淖裡的沉重軀體,她只能呆呆地僵在那裡,靜靜地看著一切重複上演……
武司敖封閉了武家老宅,拖她一起搬入市區管制森嚴的豪華大廈;武司敖怕她也離他而去,所以控制了她所有的錢,甚至連武爺爺遺囑中贈予她的一切房產、珠寶、古玩,也統統被他收了回去。
她好似一名囚犯,被囚禁在那大廈頂層。
她想過死、想過逃離、想過放棄,可她卻咬牙承受了阿敖強加給她的一切,因為,她愛他。
「阿潮……阿敖只剩你一個親人了,你要陪著他……永遠陪著他,絕不能離開!我會感……感激你,老太爺也會感激你,你一定要陪在他身邊,一輩子!」
當她撲過去想替年邁的武伯擋住那瘋狂的暴打時,武伯卻拼了命地將她護在身下,只求少爺陰暗的生命裡還能留有一絲陽光……
可,在陽光的背後,誰又是她的陽光?她還擁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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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閉的房門一下子被人猛力踢開,巨大的聲響驚醒了夢中拚命想逃離惡魔追擊的她,她一下子跳坐起身,心狂亂地激跳,滿身冷汗涔涔而落。
啪——
刺目的白光立刻充滿原本漆黑的空間,她懊惱地閉緊雙眸,將死白的臉藏進曲起的雙膝間。
她不想被阿敖撞見這脆弱的一刻,可又在心底謝謝他再次將她扯離了可怕的夢境,雖然,永遠是用這暴力的手段……
武司敖皺眉凝視著床上那個蜷縮的無助身影,心裡不期然地又被酸澀佔滿。
為什麼她總在作著同一個惡夢?難道在武府的時光真那麼讓她覺得厭惡?
沉下俊臉,他大步跨到床前,俯首瞪視,「你就不能讓我安靜片刻嗎?不停地鬼叫什麼?」楚雁潮不知道他在這房間偷裝了竊聽器,她的一切動靜全會一絲不漏地聽入他耳中。
「對、對不起,我不知道會吵到你。」悶悶地從膝間擠出失落的話語,她不自覺地咬緊下唇。
這房間的隔音效果很好啊,怎會吵到阿敖?難道自己在夢中又拚命地放聲尖叫了?
「不是因為我沒有滿足你,所以你故意報復吵我?」垂在身側的大掌握了又握,終於有些遲疑地撫上那細瘦的脖頸。
又是一手冰冷的濕意與顫抖!武司敖的眉蹙得更緊了。
「阿敖,你非要這麼講才開心嗎?」楚雁潮早已對這類的譏諷習以為常,痛覺神經已麻木了。
罷了,他想怎樣隨他好了。自七年前武伯遇襲身亡之後,他們兩個便已形同陌路,再也尋不回那年少時的熟稔。所剩的,僅是一道阻絕兩人心靈的長城。
「對啊,我開心。」冷唇一撇,利眸黯然地轉向一旁,不想洩露眸中所包含的複雜情感。
沉默降臨,床上床下的兩人各懷著不同心思,卻又是同樣的心酸苦澀。
「算了,我要睡了。」背對他躺回床上,拉起被單罩緊自己,楚雁潮無力再講些什麼。
其實,兩人之間,除了互相的刺傷,早已無話可談。
動一動唇角,他不贊同地瞅著床單下的女人。睡衣全被冷汗給浸濕了,竟還不知換一件乾爽的!
武司敖伸手將她扯抱入懷,冷冷道:「我還有事要問你,誰准你睡了?」
轉身抱著她步向浴室。
「問什麼?」楚雁潮不明白他的喜怒無常,也無力去明白。
武司敖卻不理她,逕自跨進浴室,將她放到一旁,彎腰旋開水龍頭,把浴缸注滿熱水。
楚雁潮低歎一聲,蜷縮在浴室的角落。難道他還嫌戲弄她,戲弄得不夠嗎?
憶起不久前他在浴室逼迫自己取悅他的無奈,她無聲地歎息連連。
放好水,武司敖又走向她,大掌三兩下扯掉她身上的睡衣,不發一語地將她放入那熱氣蒸騰的水中。隨後自己也脫掉衣物坐了進去,從背後緊緊擁住她,將複雜的黑眸流光掩進她柔軟的肩窩。
唉,又來了!
他總是這樣對她!前一刻對她冷嘲熱諷,下一秒又對她關愛有加;在傾盡熱情的下一刻,又無情地將她推開。好似有一根細細的絲絃聯繫在他們之間,總在鬆了的時刻忽而緊繃,繃到極限又驀地松離,鬆鬆緊緊,卻永不會斷。
無力的感覺,日復一日,偏偏她又無法拋棄。
她無聲地輕歎一聲,任自己放鬆地靠上背後寬厚的胸。
「為什麼?」在她即將沉沉睡去時,低啞的質問卻傳入她的耳中。
心一顫,她知道他在問什麼,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說。」無情的硬齒猛陷進她的柔肩,痛得她一陣瑟縮,想躲開,卻被緊擁著,無處可避。
「還不說?」繞在她腰上的大掌一縮,驚覺掌下不似從前的盈潤,便狠力地一握,惱她不知愛惜自己,更恨自己的在意。
「我、我沒胃口!」咬牙吸氣,拱身,她想掙脫他的箝制。
「沒胃口?」冷冷哼一聲,放鬆力道,他將懷中的瘦弱身子轉過來,跨坐在自己腿上,長指頂高她低垂的下頷,「還是不肯,也不屑用我的錢?」
利眸緊鎖住她,逼她吐實。
「沒有。」閉目遮住眸上的熱霧,她輕笑,「我不用你的錢,我還能用誰的?」身無一技之長的她,離開他,根本無法獨自生存,他是最清楚的啊。
自被武家收養後,她便伴在他身邊,根本沒上過學,也沒學過什麼謀生之技,她是識得字,可長期脫離社會,她還能幹什麼?
就算在星亞工作,那也是他安排的。除了依附他,她什麼也不會。
「那為什麼總是青菜白飯?」他每日的便當是她做的,難道,她就不會也做一份給自己?「還是你在報復?」報復他掌控她的一切,控制她的金錢,甚至,她的工作所得也在他的監控下,沒有他的首肯,她無法動用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