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她!真的是她……」一向陰狠時屠森,如今難得表現一副慈容,他顫巍巍地指著韓幄道:「你……你是我的親生兒子。」
「什麼?你在跟我.開玩笑吧?」韓幄冷笑著,他怎麼可能有這種父親?一定又是他在耍詭計。
「你左肩的胎記我在你年幼時就看得一清二楚,還有這塊血玉是我送給你娘的定情之物,她把它戴在你身上,一定是為了當作我們父子相認的信物。」
現在他已不是陰狠的屠森,而是一位令人動容的慈父,他的神情充滿著歉意和期待。想不到一生為了權位和名利費盡心機的孤獨老人,最終還有這麼一位優秀的兒子。難怪他和他特別有緣,這大概是天生的血緣關係吧!
「不,我沒有你這樣的父親……」韓幄痛苦地吶喊著。他辜負了母親,也讓他從小誠了孤兒,而備受同齡小孩的欺凌。
「怎麼會這樣?」這突然的大轉變,讓柳玉痕更覺不可思議。
不過她仍感到慶幸,如此一來韓幄的生命將不再受到威脅。因為虎毒不食子,不管屠森多可惡,只要能保住韓幄,他們是什麼關係都無所謂。
但一向以廉潔自持、剛正不阿的韓幄,這樣的消息對他來說是一種極大的打擊,他寧願一死也不願知道這個殘酷的事實。
由於失血過多,他的臉色已呈死白,如今又受到這麼大的衝擊,他再也撐不住了,他的心比自己的傷口還痛……
「韓幄!」柳玉痕看到他垂下頭,發覺事情不妙,她立刻對失神的屠森喊叫:「喂,他昏過去了,趕快救他呀!」
屠森立即醒悟,馬上鬆綁他和柳玉痕,兩人合力把韓幄抬到石床上。他們此刻皆只想著要馬上為他止血。
屠森親自為他包紮傷口,此刻他悔恨交加,恨自已差點弄死自己的親生兒子。和他相處的這些日子,他竟不知他是自己的親生骨肉,他在歡喜之餘,也憂心他的傷。
是老天在懲罰他吧!若說有罪也是他屠森一人的罪過,不該讓他兒子來承受苦難。思及此,他不禁老淚縱橫!
原本對他很不齒的柳玉痕,得知他是韓幄的父親,又見眼前真心懺悔的他,她的態度完全轉變了,現在他是一個令人同情的老人。
「他一定會好起來的,你別難過!」現在她只能安慰這位落寞的老人。
她心裡不會比他好過,眼看自己的夫君重傷昏迷,她好怕會從此失去他,好怕他再也不會醒來。她雖然;佯裝堅強的安慰別人,自己卻不爭氣的猛流淚。
「對不起!兒子,原諒我!」屠森聲音暗啞地對著韓幄懺悔。雖然他以他為榮,但亦頓覺自己的齷齪,將來會是兒子生命中的污點。
誰能接受有像他這樣的父親?是善良的映雪對他教養有方,他該謝謝這位他曾經愛過又辜負了的賢妻。
一老一少都在為眼前昏迷不醒的韓幄擔心。」天過去了,韓幄仍未甦醒,看來情況好像不樂觀。
人一急就容易失去理智,原本同情屠森的柳玉痕,轉而對他控訴道:「都是你這個狠心的父親,他原來已受刀傷,還被你狠狠地抽打。若是他死了,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
屠森的心像是被猛然抽了一鞭般,他感到心力交瘁;悔恨地道:「若是他死了,你就殺了我為他報仇吧!」
「哼,殺了你倒是便宜了你!」她的口氣再也無法和緩。「你出去,別在這裡妨礙他,因為你的存在他才不願醒來!」
屠森緘口不語,默默地走出洞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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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苦等的時光總是特別慢,已是第三天了,韓幄仍然沒有醒來。即使屠森備有最好的藥草,似乎也沒有發揮最好的療效;只因他心痛所以不願醒來,而世間有可以治心痛的藥嗎?
想到他這一生的孤苦,柳玉痕的心不自覺地絞痛著。現在他有一個愛他的妻子,又意外獲得一位父親,偏偏他無法度過難關……
不,他一定是在逃避,他一定是不願面勸現實!據聞他是不敗的大將軍,哼!簡直是騙人的狗屁!
「告訴你,你再不醒來,我就去當女土匪,或者幫壞人助紂為虐來氣你!」柳玉痕在床前對他叨絮著,她知道他最在乎這種事。
「你這個冤家,難道你想就這樣遺棄我?想都別想,我跟定你了。不管你到哪裡,我誓必追隨。」她握著他冰冷的大手抽泣著。
「你那原本雄壯威武的氣勢呢?在戰場上曾經打敗;多少敵人?又曾經九死一生,大傷小傷你都能度過,為何今日偏偏這麼懦弱,輕易的準備向死神妥協?」她恨恨地吻上他發自的唇,恨不能讓他知道她有多愛他,要他明白她不能失去他。
「親愛的夫君,今生既遇見我,我便會和你糾纏不清,你休想甩掉我……」趴在他身上,柳玉痕仍然悲泣不已。
「韓幄啊韓幄,若是你執意逃避,即使上山下海,我仍會窮追不捨,讓你;不得安寧!」即使已身心俱疲,她仍在他耳邊不停地嘮叨著。
時間在孤寂中悄悄地流逝,她不知不覺地睡著了。也許是心有靈犀,也許是老天捨不得好人英年早逝,韓幄像是奇跡般地醒過來。
他看到妻子趴在身邊睡著了,心想這幾日她一定為了照顧他累壞了。
他想起來卻覺全身無力,連抬手都覺吃力,但他仍努力的舉起手撫摸她的髮絲,心中澎湃不已!
「啊!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因他的撫觸而轉醒的柳玉痕激動地緊握著他的手,興奮得猛掉眼淚。「我就知道你不會遺棄我,你仍是捨不得我的,對不對!」
韓幄看著她憔悴的面容,一時反倒說不出話來。他只是嘴角輕揚,送她一個安撫的笑。
她立即去取水給他喝,她不直接餵他,自己先含在嘴裡,再慢慢哺入他口中。
「好些了嗎?」她輕柔地問。
「嗯。」他動容地又露出微笑。
一個大男人經常表現在外的是獨立和堅強,但若遇到重大危難的時候,其實他們的內心也是很脆弱的。男人也是人,更需要人的鼓勵和支持,柳玉痕瞭解他內心的痛苦和掙扎,她明白他需要她。
「好好休息吧!我會一直在這裡陪你。」見他氣息猶弱,她要他別說話。
韓幄沒有看到屠森,內心感到疑惑。他走了嗎?是自己不願認他,所以他失望的走了嗎?即使再見到他,他亦不知道要如何面對他。
他再怎麼壞仍是他的父親,他不會怪他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父債子還是天經地義的事。晉王還要捉拿他,正義之士仍要追殺他,尤其他還背負著魏承英一家的血債;但只要他悔改不再有野心,他可以盡力保他一命。他的年事已高,為人子的又怎能不讓父親飴養天年?
他看得出父親其實很在乎母親,當時若不是父親迷戀權位,忽略母親的感受,母親也不會黯然離開他。他身邊也沒有妻妾和子女,他是一個可憐的寂寞老人。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柳玉痕看他臉色憂戚,不放心地詢問。
「我躺了多久?」
「整整三天。」
「他……人呢?」韓幄問得有些不自在,之前他是那麼地排斥他,現在卻不由自主地關心起他來。
「大概出去懺悔了吧!」柳玉痕無關;緊要的說著。雖然居森是他的父親,卻無情的傷了自己的兒子,害她傷心欲絕。「不過這幾天都是他為你調配藥材,親自為你敷傷藥的。」她不敢隱藏屠森贖罪的心意。
「我要……起來。」他困難地支起身。
「我不允許,你的傷尚未痊癒,有什麼事我代勞就好。」她制止他。
「躺了三天,我想動一動。」韓幄企求道。
「我來幫你就好。」柳玉痕靠近他,拉起衣袖,抬起粉白的藕臂,為他輕輕翻身按摩著。
「謝謝。」感動之情溢;於言表。
「謝什麼?我受傷時也是你照顧我,何況我是你的妻呢!」她樂意為他服務。「等你傷好了,我再陪你出去走走,否則你這麼高大我扶不動啊!」
韓幄突然覺得自己像被寵溺的孩子般,這種感覺是他以前沒有的;那是一種無私的愛,讓他心中溢滿幸福。而他真的為她活了下來,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他是如何做到的。這幾天是真正讓自己疲憊的心得到充分的休息了,他知道自己需要一個溫馨的家讓他停泊,他流浪太久的心終於找到了寄托。
只是……他忍不住歎了口氣,現在他擔心的是該如何保住父親?之前是他舉發父親的罪狀,如今他又要如何杜悠悠眾口?一向信守承諾、言出必行的他,又要如何在朝中立足?
其實自從遇見了小痕後,他就想退出仕途了,他厭倦再過官場中那種爭鬥的日子,他渴望祥和平實的生活,因她的出現才讓他有這種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