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先這麼辦了,從明天開始,就由我來掌廚,讓客人來嘗嘗看我的手藝,也許不比無靖差喔!」
「你?」他會烹飪?弗菱有點吃驚,目瞪口呆看著他。
「無靖在入監服刑時,給了我一本宮廷精膳秘方,他要我好好鑽研,假以時日,也能跟他有一樣的好廚藝。」
「無靖這個小鬼,總算沒讓我們白疼他了。」弗菱有感而發,自己真是幸運,能碰到這麼好的兩個男人。
兩人歡欣地相擁離開小花園,朝客棧前堂而去,準備仔細檢查一下門窗後,便要上床就寢。
當他們來到大門處,準備熄去最後一盞燈時,外頭傳來幾聲規律的敲門聲,力道不大,但卻令人心生疑竇,這麼晚了,還有誰會來拜訪?
「誰呀?」
「是我,克佑少爺,我是老奴田豐。」
從門縫中傳來的,正是前些日子先回去涼州的田豐。
當克佑將門打開時,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外頭站的不只田豐一個人,一名一身火紅雪貂大衣,秀髮亮如黑緞的艷麗女子,正坐在一匹駿馬上,兩眼銳如星芒,眨也不眨地直視著他。
「是你,幽幽?!」
「幽幽?」
弗菱感到一股寒風吹過,嚴冬彷彿提早到來。
第六章
「幽幽小姐,這是我們店裡最有名的杭州龍井,相當生津解渴,滋肺潤喉,你嘗一點試試看。」
弗菱身為主人,自是要盡地主之誼,儘管不知對方來此的用意,但礙於商家曾經幫過克佑的份上,還是得以禮相待。
幽幽狹長的鳳眼內燃著兩團火焰,她才不把弗菱的好意放在眼裡,一雙美眸死盯著克佑。
「克佑哥,你不是答應我要在中秋之前趕回涼州嗎?為何只有豐叔一人回來,而你卻還留在長安?」
「那是因為我還沒找到我的家人,你也曉得,戰爭讓他們在慌亂中逃往別處,並不是十天半個月就能有消息的。」克佑拿出家人當擋箭牌,可這招對幽幽並無效用。
「我還以為你已經在崑崙山找到你家人了。我才說呢,令尊、令堂是不是想成仙想瘋了,才會跑到那種人跡罕至的地方去居住。」幽幽說起話來不慍不火,但卻讓人有種不寒而慄的不自在感。
克佑看向田豐,知道他編的謊話已經被拆穿,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
「幽幽小姐,石伯父、石伯母好歹也是你的長輩,更是克佑的父母親,你不要在背後道人是非,這是相當不道德的。」弗菱忙跳出來替克佑解圍。
從來就沒有人敢這樣對幽幽直言指責,想她商幽幽在涼州可是個足以呼風喚雨的頭號角色,而今來到長安,卻被這小小的平凡女子給當眾教訓,心裡頭滿不滋味。
「我就說克佑哥為什麼不回涼州,原來就是有你這狐狸精在作祟。我真是不懂,你這種平凡普通的姿色,有什麼本事拴住克佑哥,讓他連人格都可以丟在地上不要了。」自視甚高的幽幽,一點也不把弗菱放在眼裡。
「幽幽,你太不像話了!在涼州你要怎麼為所欲為我都不管你,但這裡是長安,容不得你囂張跋扈。」克佑一掌拍向桌子,以前有商老爺子在,他還會敬幽幽三分,而今到了外頭,就不許她再擺大小姐的架子。
「她要說你就讓她說,我是不會介意的,要是我那麼容易發脾氣,二娘隨便說一句,我就可以去廚房拿菜刀砍人了。」弗菱試著為一觸即發的氣氛降溫,至少她相信克佑是絕不會喜歡商幽幽的,因為這種母老虎個性的女人,換了她是男的也不會要的。
「你這爛蹄子,我們在講話,沒你插嘴的份。」幽幽對著弗菱破口大罵,管她會不會吵醒下人。
「想吃爛蹄子啊?我們這裡的鹵豬腳是又香又爛,你可以等到明天下午,我會燉一整鍋讓你吃個夠。」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弗菱才不會去生這種氣,不如幽默一點帶過。
弗菱的話讓田豐在一旁差點笑出聲,幽幽一見立即吼道:「你這狗奴才,你在笑什麼?」
「小……小姐,老奴不敢……老奴再也不敢了……」田豐連忙摀住嘴,嚇得兩腿直發抖。
「豐叔,你不過是賺她幾串錢過日子,不要連起碼的人格尊嚴都沒有,尤其是你活了一大把年紀,還讓這後生小輩來糟蹋,你不覺得很窩囊嗎?」弗菱對他的愚忠精神感到不值,若幽幽是個善良的女孩也罷,偏偏她不是。
「杜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人老了也沒什麼用,讓小姐罵兩句消消氣也是無妨。」田豐樂天知命,弗菱看來是洗不了他的腦。
真是天生的奴才命。弗菱也不多費唇舌了。
「看到沒,不用你來多管閒事。」幽幽就知道田豐不敢吃裡扒外,她轉而看向克佑。「克佑哥,我要你明天一早就跟我離開長安,我們一起回涼州好不好?」
「回涼州做什麼?」
「跟我成親啊,爹爹說趁著年底幾個月的時間採買些成親要用的物品,等到明年正月十五,就可以幫我們舉行婚禮了。」
商老爺子正為女兒的終身大事籌備,就等克佑點頭娶幽幽了。
「成親?!」弗菱不敢置信地將頭轉向克佑,他不是說過和幽幽只是兄妹情誼,又為何會扯到婚約上去?
「你開什麼玩笑,我並沒有答應要和你成親,這事可不能開玩笑的。」克佑強力否認,沒有的事絕不能栽贓到他身上。
「你還說沒有,爹爹都說他問過你了,是你說正月十五是好日子,最適合成親不過了。」幽幽大力反駁,這事若沒經過他的同意也不可能進行的。
「我是這麼說過,不過……」
「好哇,石克佑,你還說你和幽幽只是兄妹情誼,我真是腦袋瓜被漿糊塗昏了,才會相信你的鬼話。」弗菱氣得用力朝他腳背上踩去,疼得他直抱著腳跳。
「喂,你這女人,幹嘛踩我未婚夫的腳?」幽幽指著往後頭跑去的弗菱,只是她話一說出,克佑更是頭痛了。
「你還說什麼未婚夫?我快要被你害死了……」
???
萬利客棧外,貼了上面寫著「本日休息」四個字的紙,一向有錢非賺不可的弗菱,竟然也有不想賺錢的時候,看來,事態真的很嚴重了。
「弗菱,快到中午了,很多客人都在外頭等著,你不讓他們進來吃飯嗎?」克佑好說歹說已把話說盡,可弗菱照樣是不開房門就是不開房門,他只好換個方式問問。
「我早叫小狗子在外頭貼了公告,我今天不想賺錢也不行嗎?」不耐煩的語氣中夾雜著低沉的沙啞聲,想來,應該是哭了一晚。
「那你多少也該吃點東西!我剛從無靖的食譜上學到一道粥品,是百合雞茸粥,很香、很順口,你快開門,別把肚子餓壞了,好不好?」克佑端著煮好的粥,好聲勸道。
「你去拿給你的未婚妻吃,不用在這虛情假意,我無福消受!」房內的音量仍大得驚人,蘊含的怒氣一點也不見消除。
她果然還在氣頭上,要是她一直不出房門,把身子給搞壞了,那他可就罪過了。
「好,你不吃我也不吃,那大家一起當神仙去。」克佑將粥放在一旁,盤坐在地上,準備來個長期抗戰。
「隨你便,你最好餓成皮包骨,我再叫小狗子替你收屍餵狗。」弗菱氣炸了,餓死這種薄情郎算是便宜他了。
這樣僵持的局面足足過了一個時辰,克佑閉上眼,什麼也不想,要是弗菱狠得下心看他餓出人命來,他也認了。
過了半個時辰,門咿呀開啟,露出的小隙縫讓克佑感到有異狀,微微掀起一眼偷偷瞄看。
他發現弗菱慢慢朝他走近,就在她來到他面前時,他才將眼睛睜開。
「我就知道你捨不得我的。」他站起來,一把拉住她的手。
「你……你少臭美,我才不是因為可憐你呢!」她將手抽回,還拍拍上頭的灰塵,深怕他那只髒手污了她的純。
「我是想看看你煮的東西能不能拿出去見人,要不然端出去砸了我的招牌,我還做不做生意?」弗菱瞥了眼那碗肉粥,嚥了口口水。
「你這是願意聽我解釋羅?」克佑一樂,忙從地上跳起來。
「等等,這是兩碼子事,現在我要跟你公事公辦。」
「那私事呢?」
弗菱搖著頭,「我們已經沒有私事可言,要是你能煮出跟無靖一樣好吃的菜餚,我就留你下來當伙頭。如果你沒廚藝的天分,你就有多遠閃多遠好了,嗯……我看閃去涼州應該不錯吧!」她譏諷道。
她端起地上的粥,將身一轉,又回到自個兒的房間裡。
「真是的,幽幽那丫頭沒事跑來這做什麼?我非要找她問問。」
才決定去跟幽幽把話說清楚,便見田豐朝他的方向而來。
「克佑少爺,小姐她……」田豐有口難言,臉上掛滿無奈。
「那丫頭又怎麼了?」他心想,有壞事穩沒好事。